赫玉胤一连几日不见公孙虞,以为她为那日迁怒之事在生气,故而身体稍有好转,便亲自前来探望。
“都元帅,妾风寒未愈还请回。”
他敏锐地发现公孙虞语气中的躲闪和敷衍,想要硬闯,却被侍女拦下。
“都元帅,您别难为公孙姑娘了,她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侍女正是那日被赫连城留下的,同为天涯沦落人,如今的她对公孙虞更添同情。
赫玉胤逼问道:“什么苦衷?可是大王有什么交代?”
侍女泪盈于睫,哀求道:“为了您和姑娘的安全,求您别再问了。”
赫玉胤锐利的眼神逼视着她,吓得侍女垂首往后退,突然屋内传来数声咳嗽。
“药熬好了吗?”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听得人觉得出声之人好似那风中残烛。
听到公孙虞的声音,侍女如获大赦,朝赫玉胤草草行礼,旋即越过他打算逃到屋里去。
赫玉胤却是猛地伸手将她手中托盘里的汤药端了过去,侍女想阻拦已是来不及。
刚熬制好的汤药还冒着热气,一股熟悉的淡淡苦味扑鼻而来。
“这里面有益母草,祛瘀止痛、止血,据我所知这几日并不是她的经期,而在我们肃慎这东西熬药都是给小产的妇人喝的。”赫玉胤说的头头是道,倒不像是粗枝大叶的男人。
“这个味道,我很熟悉。因为我母亲作为一个卑贱的金国奴隶,自从意外生了我之后,再有孕就被灌药堕胎,小产后就是服用这个药的,只可惜喝的再多也救不回命。”赫玉胤闭了闭眼睛,满脸悲凉之色。
“是谁的孩子?”再睁眼,赫玉胤的眼中已蓄满恨意。
侍女被吓得一哆嗦,“咚”的一声,手中托盘衰落在地,她赶忙跪下紧闭双唇直摇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若是储君又怎么会被一碗汤药送走呢。”几息后,赫玉胤突然激动道:“你照顾好她。”
他正欲离开,侍女突然靠近他,屈膝悄声道:“都元帅,孩子还在,这是姑娘的瞒天**。可若是让大王发现,必定一尸两命。”
赫玉胤眼中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但很快被恨意替代,他咬牙嘱咐道:“照顾好她,我会记得这份恩情。”
回到自己的帐中赫连城即刻召来心腹,很快便有个一眼瞧起来就精明能干的侍卫进来垂首听命。
赫连城对他耳语一番,侍卫即刻退下去办。
“兄长,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明明都是父王的儿子,我已经受够了总是低你一等,只要你看重的东西我都得让给你。可你千不该万不该连带我的亲手骨肉都能下手除去。”赫玉胤喃喃自语道。
有时候人的仇恨来得很快,只是因为早就在心中郁结多年。当然从赫玉胤藏兵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他并不是第一日有谋权的计划,只是缺少一个导火索。如今有心人浇浇油,这把火便烧了起来。
十日后的清晨,居月白收到苍鹰带回的消息,大金那边蠢蠢欲动。
苍鹰能从大金带回消息,说明那边有自己人,而这个自己人却是任谁都不会想到的紫衣。
当初在飘飘楼里,书寒鸦看似无心的话,却在紫衣心里埋下种子。南柯放她自由之后,紫衣就启程来这里做起生意。她在勾栏瓦舍多年,无论是喝花酒还是赌钱的点子那都是比书寒鸦要精通的多,经营不过半年时间,她已经在肃慎、大金以及女真都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势力,和一些权贵都能说上话。
在悬石镇书寒鸦给她留了联系自己的方式,所以二人一直有信件往来。听到他要来肃慎的消息之后,紫衣就主动要求提供助力。
既然大金已动,居月白就要撤退了。他提前一天已将姜宴送走,然后来找公孙虞。
“我们需要暂时隐到幕后,避免参与这场冲突。但是在战乱的时候,我会来将你救出,公孙姑娘请早做准备。”居月白简略的向公孙虞说明情况。
公孙虞点点头,模棱两可道:“届时观看战势,大局为重。”
居月白微顿,很快明白她所思所想,难得重复一遍自己的打算:“在战乱的时候,我一定会来将你救出,我现在要去见赫连城,告辞。”
见赫连城的时候居月白又穿上那件天仙洞衣,于是最近觉得姜宴是正常人的赫连城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小麻衣,有什么事吗?”赫连城主动问他。
“我来是向大王告辞的。”居月白如是说。
“告辞?”赫连城大笑道,“你当我肃慎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居月白实话实说:“嗯。”
赫连城的笑意顿敛,“本王不想对姜先生不敬,姜先生何必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王慷慨,肃慎人热情,在下在此甚是自得。怎奈天象显示,大王命星渐弱,此处龙气日渐稀薄,恐有大难。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在下自然要先行告辞。”
“你这话什么意思?”赫连城一拍王椅,猛地站起来。
“天机不可泄露。”
“来人。”赫连城喝完,手中长刀已经弹出,刀柄直击姜宴。
突然帐中烟雾四起,视线顿时受阻,烟雾中传来“咔嚓”一声,飞出的刀身竟自行回到鞘中。
听到王呼唤的士兵赶来时见浓烟滚滚,顿时都慌乱起来,大呼“着火啦!”“着火啦!”“快救大王!”
等他们冲破浓烟来到赫连城身边,却发现自己的王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只是目眦欲裂,让人春日里还生出涔涔冷汗。
烟雾散去之后,赫连城也已经冷静下来,命令道:“派人严密搜查,务必找到姜宴的踪迹。”
“是。”
人退下后,赫连城开始思考起来。空气中一开始就没有刺鼻的味道,所以不是火燃烧所致,屋顶完好无损,难道这姜宴就真的腾云驾雾升天而去吗?!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
赫连城回想起姜宴临走前说的话,紫微星渐弱、龙气稀薄,将有战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赶忙命人将闾丘骁,也就是耶律轶的副将召来。
上次他带兵去寻耶律轶,按照痕迹追到天津,和颂军产生冲突回来后,被赫连城罚在喂马。
闾丘骁很快便赶了来,他神色恭谨,没有丝毫怨色,是绝对忠心之人,所以赫连城此时才将这个重要事情派遣给他,“你带着斥候偷偷去大金和女真那边打探一番,我总觉得近来他们安静的有些过份。”
“是。”闾丘骁应下,又提醒道:“颂军那边也不能松懈。”
“放心。”赫连城起身整理下微微凌乱的外衣,昂首道:“那是自然,从未一刻松懈过。”
肃慎这里的情况,很快便由苍鹰传到霹雳堂去。
霹雳堂这里,雷慕没有掩饰自己的足迹,越是掩饰越容易引人怀疑。回来后她整日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房子里研究地图和计划,闹了几日,误以为她还在生气的雷傲霜亲自前来探望。
“你大了,有些事母亲不必多说你该了解。”雷傲霜背对着雷慕,她虽这样说,但是总还是难以直面自己的女儿。
突然雷傲霜觉得后背一暖,一具温暖的胸膛紧紧贴上来,一双纤长有力的手臂抱住她精瘦的腰身。
雷傲霜顿时红了眼眶,多少年了,自从丈夫死后,雷慕再没有这样抱过她。因为雷慕始终觉得是她和情人联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现在她已基本知晓是谁杀了自己的夫君,也知晓这都是骗局,但是她却挣不脱逃不掉,只因她与那欺骗之人已经有了至亲骨肉,她又该拿还在襁褓中的孩童怎么办?
雷慕哽咽道:“母亲,您太累了,有些事让女儿去做吧。”
雷傲霜拍拍她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欣慰道:“娘一直在等你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雷慕放开雷傲霜,绕到她的面前,直视她的双眼道:“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您该让我历练着做。纵然将来要我辅佐那个野……孩子,也得有本事才行。”
她眼里涌出的哀伤刺痛了雷傲霜的眼,赶忙握着她的肩膀保证道:“慕儿,不管你信不信,娘真的从来没有过将堂主之位传给旁人的想法。娘一直在等你回来接手。”
许是为了增加说服性,雷傲霜决断道:“明日你便跟在娘身边学习。”
雷慕抹去眼底的泪痕,激动地点点头,“我一定不会让娘失望的!”
“快吃点东西,都是娘亲手给你做的。”雷傲霜从食盒里将里面的几碟点心拿出来,慈爱道:“都是你喜欢吃的。”
屋外枝上新芽已露,仿佛一切是新的开始。而只有雷慕知道,她这一切不过是在实行计划。
“计划第一步就是需要你想办法掌控霹雳堂生产火药和火器的速度,若是已经做好,那就想办法暂缓运输。”
当然雷慕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书寒鸦的信任,而是求一个了结。
之后几日雷慕都随着雷傲霜熟悉门内事务,起初都是些杂事,雷慕也不抱怨,事事上心,做的无可挑剔。
这日雷慕接到书寒鸦的传信,让她去上次看私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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