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业光追上书寒鸦的步伐,“我这把剑还可借书兄暂用。”
他虽年纪不大,但是看世事透彻,纵然问天道罪无可赦,但武当毕竟还是武林的龙头之一,他还是希望书寒鸦不要惹上麻烦的好。本来四海镖局的问题就还没解决,若是惹急了,他们肯定会携手强杀。
书寒鸦如何不懂他的好意,却依旧笑着婉拒:“不必,我下一场的赌注已不需要筹码。”
吴业光微愣,但很快便明白过来。不需要筹码是因为书寒鸦自己已经就是筹码。重伤丘黎、借得天下打败问天道的他本身就已经是让别人扬名立万的筹码。
何况今日一番话,江湖必定要有一番震动。
江湖那么大,书寒鸦管不了每个人,只管自己。一场大战之后,他现在最迫切之事自然是去汇通把自己的钱拿来,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呢。
汇通赌坊接待他的还是上次的小弟,见到他过来依旧热情相迎,仿佛他不是来讨债的,而是和那些傻赌徒们一样来送钱的。
书寒鸦道明来意后,小弟笑着赔礼道:“公子,今日天色已晚,账房先生已归家,您看明日如何?”
明日就明日吧。幸好他手上还有可以典当的东西。依旧是汇通当铺,这次当的是落日。
吴业光这次万万不敢依他,“书兄不可!这可不能当!书兄若是手头不方便我可以帮衬点。”
吴业光这次出行身上带着点银子的,一路上除接济他人倒还有点结余。
书寒鸦将他的钱包推回去,“也不完全是为了钱,主要是这武器太扎眼,别人若是来抢剑或是找我比试夺剑岂不麻烦。”
吴业光悠悠地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就喜欢与人交手嘛?
书寒鸦当即便识破他的心声,“与高水平的人比武其乐无穷。可若是碰到一般水平的甩也甩不掉,打又打不得,就没有趣全是恼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吴业光还是觉得就这么把落日当掉有点不妥。就在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可以当给他这个两全之策时,书寒鸦已经轻车熟路、三下五除二的将落日如鸿俦般典当完成。
如今身上有一百两傍身,又有可谈一二之人在旁,自然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酒足饭饱之后,书寒鸦见吴业光几番欲言又止,主动引出话题,“阿光有何为难?是想问我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到刀九霄对吗?”
吴业光点头。
刀九霄,外号九步不留命,江湖首席刀客,寒刀门的掌门。所谓九步不留命就是只要他出刀,九步之内必定取对方性命。
这九步也是有讲究的,据说刀九霄年幼的时候读到李太白侠客行之“十步杀一人”,就曾言“将来我一定比这厉害”,所以他给自己的刀法取名为九步不留命。
最初的时候肯定是做不到,也因为这个名字没少被嘲笑。十五岁入世的他不知道摸爬滚打多少次,但无论别人怎么作践他,他都不曾失去锐气,甚至越挫越勇,在最近十多年他倒真是言信行果。
“寒刀门建派时间不过只有短短二十年,能在江湖之中获得一席之地可以说都是刀九霄用手中的刀劈出来的。”吴业光给他普及起寒刀门的历史。
“刀九霄是好战之人,哪怕如今已逾不惑,却依然是有事刀下见真章,不愿多说一句废话。而且随着年龄增长,非但没有壮士暮年的悲凉,反而更加锐不可当。”
这样的人本该成为江湖楷模,然而如今却难辨善恶忠奸,书寒鸦今日在每个人的心中都种下一枚种子,若是那个隐晦的猜测为真,那将是江湖最大的丑陋之事。吴业光不禁感到有些唏嘘。
可......
书寒鸦看出吴业光的矛盾,宽慰道:“阿光不必追随我的步伐,你只需用自己的认知行事便可。”
吴业光见他起身,追问道:“书兄你去哪里?”
书寒鸦回头,理所应当道:“最近一直被人追杀,怎么能不反击呢。”
四海镖局的人歇在武门镖局、寒刀门在同福客栈、南海的人走的水路,停留在湖面上。
追杀书寒鸦的人里面这三个镖局的招式都有,另外还有两拨人,客房里的看身法他猜测应该是落黄泉,而外面围射的有朝廷的人。
经过连日来书寒鸦的瞒天过海,众势力都有些神思倦怠,所以看到他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栈的大门,都有些反应不及。
身处江湖最不能做的就是放松。经过一个时辰单方面的殴打,今日所有追捕书寒鸦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废去武功。
“废除武功只是警告,若再纠缠,下次必定要他魂断九泉。”风云变幻的夜空中,一朗明月下,脚踏利剑的书寒鸦平静道。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够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真切。他刚刚虽然与那么多人大打出手,但是身上却没有丝毫杀气。而且脸不红、气不喘。
他不是白天才与天下第一剑问天道对战过受了伤,怎么内力如浩瀚之海?此时每一个与他交手的围攻之人心里都产生这样的疑惑。
几个门派没有受创的人向上汇报,却都发现自家门主的屋内空空如也,无半个人影。
问天道的房内人倒是不少。
“多年未交手,没想到问兄的功力也这么叫人失望。”刀九霄作出当时对丘黎一样的评价。
南柯笑呵呵的接话:“下一个既是您,想必侄儿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本来就长了张勾人的脸,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更是含情脉脉。寻常人若是被他这么看着,恐怕早已经三魂丢了一半。可刀九霄对他始终没什么好脸色,嫌他男不男女不女,失去结义兄弟之遗风。
“你不是已经被赶出南海派,怎么还在替他们奔走?”刀九霄讽刺道。
南柯却一点不生气,依旧笑容可掬,“谁让嫂嫂怀孕兄长要照顾呢。我虽被赶出南海,但我与兄长毕竟是血浓于水,自然比那些结义的假兄弟可靠的多。”
南柯这张嘴尖牙利齿,完全不讲面子功夫,于是原本想气他的刀九霄反而被他的含沙射影给气得怒气填胸。
而作为主人的问天道本来因为受伤和受气而不佳的脸色变得更难看,显然对于这两位不请自来的人并不欢迎。
“我来之前又去瞧过一眼丘黎叔叔,每天躺在床上就盯着外头的枯枝也不知看些什么,估摸没几日好活,真是可怜啊。怪只怪我们寻觅这些天都找不到救治他的办法。”
这几日他们也没有完全不顾同袍情义,请了很多大夫也请了一些剑术大师,然而都是无计可施。
“以防万一,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彻底把这个隐患解决。”问天道将话题转回正事。
南柯摊手表示无奈,“您也看见了,这几日咱们插入的好几十号人再加上肖恒的两波人几日来非但没有伤他分毫,反而被神出鬼没的他天天带着遛弯,我看南海的弟子人都跑瘦了。
不过本来我们不知他的深浅底细,如今通过今日一战可知他切实为叶随风而来,并且还会沉水宫宫主的绝招,加上江湖流传,不难猜出他就是叶随风的传人。”
问天道和刀九霄沉默不语,显然早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耗,咱们三派联手吧。先人海战术,然后再合击,必定让他命丧当场。”南柯语气中透露着蛊惑人心的魅惑力。
刀九霄啐了一口,“如此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南柯也不急眼,“若是刀叔叔对自己有信心,您不妨先一试。若是您也失败,那就按照小侄的计划实施如何?”
“在杀他之前还得先问问话,确定下叶随风现在什么情况。这个让我来,我最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聊天。只不过吴业光如今和他相交,我们想实施计划首先应该想个办法先将他们分开。”
刀九霄甚是不屑一顾,“一个毛头小子何惧之有?”
南柯扬唇露出妖冶的笑容,“他虽然小,武功还未至上承但也不容小觑。何况纵然他手无缚鸡之力,叔叔您也只能嘴上说说,事实根本不敢找他麻烦。”
刀九霄就不是和人斗嘴的料,只能横他一眼,扭过去头去。
南柯仍旧笑容以待。他倒不是替吴业光说话,纯粹就是故意言语挑衅刀九霄罢了。
一直没开口的问天道猛然回过神,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着了南宁的道,不过南宁说的没错,他看向刀九霄,“四弟你什么意思?”
问题摊开,刀九霄怎么可能怯战,“两个月后,我会主动与他交手。”
“两个月......”南柯凝眉,“他未必等你。”
“我要闭关。”这方法虽然不是最佳倒也有效。刀九霄是真的要闭关,他要更上一层楼。
“那这两个月我们也要查查别的信息,莫忘了还有一个可能,他只是前锋,暗里也许还有人在凝视着。”南柯难得一次出头拍板。
“你对南海真是忠心。”刀九霄再度讽刺道。
“这份心情刀叔您不会懂的,莫要探究小侄的心思。我不认为他是一直被动挨打的人,咱们就各自先护好自身吧,两位叔叔告辞。”
南柯刚回到住处,手下人就来汇报他们的损失有多惨重,此次他出来身边跟着的都是南海的门徒,那些人的武功都不是顶尖的,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中。
“好好安置受伤的弟子。”
南柯见汇报之人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脸色顿时不善,“有话直说。”
“我们的人查到前几日雷姑娘因对书寒鸦出手导致身受重伤,也在镇上休养。”汇报之人声音越说越小。
“地址。”简短的两个字辨不出说话之人的心情。
汇报人当即呈上地址。
信南山正在给雷慕疗伤,突然眼前一黑,顿时雷慕体内的真气就乱窜起来。他赶忙阻拦,可南柯只用一只手便轻松应付了他,另一只手已经卡住雷慕的脖子。
“饶...命!我再也...不会...了。”雷慕的双眼里写满了恐怖和难以置信。她没想到素来笑容满面的南柯会这么狠毒,更没想到南柯竟然真的会杀自己。
或许是被她眼里真切的哀伤触动,南柯最后还是收了手,“我有没有说过,不让你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若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
南柯说完拂袖而去,此时的他简直像换了个人。
雷慕连咳十数声才顺过气来,她的眼里早已布满泪水。此时见到信南山关切的眼神,非但没有半分感动,反而将气全撒他头上,“谁要你多管闲事。”
信南山老实道:“我受你父亲的恩,既然答应你母亲护你周全,自然不能食言。”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雷慕更加生气,“我哪来的母亲?她若真是我的母亲又怎么会将我赶出霹雳堂?若不是她将我赶出霹雳堂,我今日又怎么会受此等屈辱?”
这种话信南山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起初他还会用长辈的身份去讲道理,多次无果后,他应对的方法便改成缄口不言。
“你与南柯什么关系,为何你那么惧怕他?”信南山换个问题。
“与你何干!”
身上有伤的雷慕又闹上一通,很快便昏睡过去。信南山将她安整好,便出门去寻人。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