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道士却穿梭自如。一直到安全之地,他才点亮烛火,露出真容。竟是那口上说着不关心,实际却比任何人都上心之人。
“霍九病,或者该唤你曾经的名字,陈承辰。”居月白开口道。
他移动身形走到一旁,挡住的烛火登时照亮身后之人的脸庞,正是霍羲无疑。
“你想去陈瑛的房中拿什么?是救她之物还是能够找到你的线索?”
如此犀利的问题,陈承辰却眉目不动,“你想要什么?咳咳!”
已不必再隐瞒自己的特征,陈承辰又咳嗽起来,只不过远没有之前那般严重。
“让我想想。我老家在水上,交通不太方便,你能帮我建个秘道吗?”
陈承辰诧异的看着他,“只为这?”
“这是为你救回陈瑛的条件。至于放了你的条件,则是我要玩偶山庄的地址。”
陈承辰凝眉,“你要一个人去闯玩偶山庄?”
“有何不可?”居月白反问。
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大放厥词,陈承辰挑眉。内心却不知为何涌入满腔热忱,“好好,你如此年轻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让我给你地址可以,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承辰还未问,居月白已告知答案:“易眠草。江湖行走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你这是为了向陈瑛透露你的身份,也是为了想要引有心之人上钩。至于我如何知晓易眠草,陈隐的遗言。”
陈隐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他作为亲父如何不知晓,如今命丧黄泉本该是恶有恶报。但于他这个只生未养的父亲而言,自己总是愧疚的,若非他的缘故,陈隐又何至于此,所以在此事上他不愿多谈。自嘲一笑转移话题:“还不是对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毫无反抗之力。”
“在下只是耍了点小伎俩,打前辈一个措手不及。”居月白说话的同时已经解开他的穴道,“麻烦前辈告知在下玩偶山庄的地址以及入口。”
陈承辰以指代笔沾水在桌上写下三个字。
居月白罕见露出惊诧之色,这是一个实在不会联想到的地方,难怪他遍寻不得,也难怪每年那两个月会轮空。
只是不知那里的主人又与此有什么关系,“前辈你扮作诸真引人下悬石阵,是想让人破了你自己亲手建的密室吗?”
陈承辰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伸出双手,“你看我这双手是不是沾满了血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总因我而死。”
若是旁人,没准会面上安慰两句,毕竟陈承辰也算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居月白还是直截了当回他:“是。”
陈承辰的双手突然变得颤抖不已,“等一切事了,我会给世人一个交代。”
“那就在事了前做些事恕罪吧。”居月白说,他是丝毫面子工程都不做。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陈承辰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显然是知道他之后的计划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等陈瑛安全回来,前辈就回君山等我们的通知吧。”
沟通完居月白没有多做逗留,快马加鞭朝着目的地而去。
·
一夜没有任何结果的找寻,屡受挫败的钟漓回到钟家堡。第三路的轩辕双杀正好返回,同样无功而返。双方神情都有些黯淡,草草见礼往大堂走去。
装修风雅有格调的大堂内,一个全身透露着强者气息的男子坐在正中位置,他半边脸戴着面罩,露出一双如刀般锋利的眼睛,而比那双眼睛更锋利的则是他手上握着的弯刀。
乌黑的刀鞘,刀锋未出已是寒光凝动,让人看了不禁觉得脖子一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轩辕双杀此时就是这样的感觉。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目猩红的钟漓没有二话,手中剑也已倒飞出鞘,招招索命不留余地。
而这精湛的剑术却被一柄剑鞘就斩断锋芒,两个绝世神器仿佛被一根无形的丝弦牵引着在空中变换着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招式互相撞击。
找回意识的轩辕双杀,赶忙出招襄助。
那道威武的人影终于动了。
桌上留下的短刀在他手中左右开弓,与此同时,他的人宛如一道光芒穿堂而过。随着身形在门口落定,空中的剑鞘飞回合上他反手握着的短刃上,寒芒顿消。
轩辕双杀这次是真正的脖子一凉,不禁跌坐在两旁的客椅上,粗糙的手指摸上战粟的皮肤,顿时有连稠感传来。
钟漓赶忙收手查看二人伤势,见两人脖子上俱都留有月牙标识,皮肤被削走却未伤及动脉,可见敌人出手何等的精准!他的武器何等的锋利!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刀法究竟有多深?”钟漓低吼道。
那道人影回首,第一次对他开口:“想杀我吗?那就随我来,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轩辕双杀赶忙劝阻道:“少堡主莫要上他的当。”
钟漓也有些犹疑。
“你不敢?”男人发出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声。
钟漓决断道:“有何不敢。”钟漓知晓此人若想杀他,只需抬抬手,既不杀他,他又何惧前往。
“好!”男人的语气中显露出赞赏之意,“那就随我来吧。”
钟漓紧随在男人身后,他可以看得出男人有意放慢速度在等他,钟漓非但没有办法感激,只觉得无尽的羞辱与痛苦。
一前一后两道步伐落在华严峰顶,晨阳下屹立着一座古朴的宅院,好似是什么世外隐居之人的住处。
“这是你的家吗?”钟漓问道,这样一处地方完全和嗜杀的他完全不相符,“我该怎么称呼你。”
“想要记住自己仇人的名字吗?玩偶山庄【角】,记住这就是你仇人的名字。”
钟漓刚才问他的名字就是为了确定他的身份,此时双眸中早已燃起愤怒的火焰,“你找我来为了什么?”
“还差一人,我明日才能将她带回,若是这个时间你想逃跑就尽管逃跑吧。这里不会有任何阻拦你行动的存在。”
被丢下的钟漓看着绵绵青山再度陷入迷茫中,竟有些找不到自己过去二十多年存在的意义,“阿光,曾经的你是怎样面对大厦倾塌的?”
吴业光还不知道钟家堡的变故,此时他也误打误撞迷路到竹林里,倒是歪打正着碰到了被困一夜的人。
书寒鸦正躺在一根粗壮的竹子上,身型起起伏伏,挺会自娱自乐。
见着吴业光,他从竹子上翻身下来,那竹子便反弹回去,恢复原样,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毫无被弯曲的痕迹。
“我本想去罗目镇寻闻千里,不想却迷路至此。”吴业光率先说出自己为何在此,“书兄,你怎么也在此?”他不认为一个密林能够困的住眼前之人。
“我本是追着秋素素,不想却被困在此处。”
吴业光关心道:“秋姑娘呢?她会不会有危险。”
“她的话应当没问题吧。”书寒鸦也不是很确定秋狄的武功她学了几成,不过目前他还找不到对方需要加害秋素素的必要,所以并不是十分着急。
而且寒鸦未归,至少可以确定她还活着。
“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书寒鸦说。
“书兄果然已经找到出去之路。我原本以为这些是夜雾,没想到太阳东升已经一个时辰还没消散。莫非这雾是积年累月而成,纵然是炎炎夏日也会如此?”
书寒鸦摘下一片竹叶,将上面的东西呈给吴业光看。
吴业光看着竹叶上的水滴和冰晶,诧异道:“此乃人为?”
“倒也不完全是。悬浮在空中的是水气凝结而成,这是天然所致。而竹子上的却是人为。”
吴业光拧眉沉思,“如此看来此人内力极其深厚。”
“这其中真气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动脑筋的成果。我听说朝廷有位太常极爱研究这些。”
无忧山庄就在国都城门外,这些传言吴业光倒是听说过,彼时并未在意,“他在国都任职,怎会到此?”
“那是因为这个太常本就是蜀中人。他原本是罗目镇的主薄,后升为县令,最后又被提拔到国都。”
“原来如此。书兄真是见多识广。”
一般人听到这些难免要过问一句他为何知道如此详尽,可每每吴业光都只是毫无防备的夸赞他,不深挖掘。
“这真是个好阵,将来没准会有大用。”显然书寒鸦被困的时候已经将此处摸清。
他计划什么既不主动说,吴业光也不会主动问,“我们先出去吧,还有劳书兄带路。”
寻着日光,由书寒鸦带路,两个人很快便出竹林。
吴业光不禁又佩服道:“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事能难书兄。”
“还是有的,比如现在你要问我陈瑛在哪,我就很为难。”寒鸦还未带消息回来。
“那秋姑娘呢?”
“这倒不难找。她这个人每天必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吃得舒舒服服。”
秋素素的确不难找,两人已经在罗目镇最大一家酒楼里找到她。此时她正在用餐,姿势优雅、仪态端庄,衣衫一新。见着书寒鸦,刚想出声指责却猛然想起什么,又维持原状。
“秋姑娘没事,那真是太好了。”吴业光面带喜色。
“多谢吴庄主关心。”秋素素优雅的朝她颔首。
吴业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高门大户的女子大多如此,他呼唤小二上些快餐。
书寒鸦却是窥到内里,问道:“是谁在这家店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秋素素却是听懂了,她面上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嘴上却警告道:“你可别坏我的事。”
吴业光一头雾水,挠挠头不解道:“怎么了?”
“估计是你的朋友在此。”
“朋友?”略一思索吴业光便意识到他说的是谁,摆摆手否决道:“不可能的,我才从元城来的,他已经快懒得没有骨头。”
秋素素竖耳细听,觉得居月白的形象又立体几分,不过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肯定是他,我不可能认错人。”
书寒鸦反问:“你确定?你与他接触过几次?”
“一次……”
方才自信满满的秋素素变得迟疑起来,仔细回想起事情的经过。
昨天她追着人影至此,本已经快追上,突见一形似居月白之人,思路还没清晰,脚步已经下意识的追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哪里还有陈瑛的身影,她遍寻无果只能折返回这家客栈。
“不行,我要去确认下!”
秋素素嘴上快,动作更快,何况并没有人会去拦她。很快她便失魂落魄回来,显然整个客栈里都没有一个和居月白三个字沾边的客人。
“阿光要去衙门,你呢?若是没什么事可否同行搭把手?”书寒鸦道,这还是第一次他给秋素素安排活。
秋素素和吴业光异口同声问道:“那你呢?”
“我尚有要事,晚些时候与你们在钟家堡会合。”书寒鸦没有明说,两人当下便没有细问,准备等回钟家堡再议,此时便先一步离开。
行至半途,秋素素品出点不对来。一直以来她每每提到居月白,书寒鸦的态度都是调侃她两句,然后顺着她的话说,今天却有所不同。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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