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夕再次来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夏日蝉鸣,空气也慢慢燥热起来。
进宫之前她便听见纪元昶和影商量买卖官位的事情,一件事情表面上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实际上大家都清楚。
她进宫后先是见过了太后,而后她在御花园里面闲逛。一个许久未见的算是朋友的人,阔别多年,物是人非。在面见该用什么表情呢?
纪汀滢一直坐在宫里,她坐在梳妆镜前一面插着华丽的发饰,像是拿不定主意一样又换了其他式样。
“她来了吗?”
停灯摇了摇头,她只说自己不知道。
“最近有什么趣事。”
停灯突然噗嗤笑了,纪元夕看着镜子里面的停灯。
“怎么?你也要说我。”
“奴婢不敢,让奴想一想。”这宫里面的事情基本上什么事情都藏不住,停灯表面上是纪汀滢的侍女实际上是太后的侍女。
太后早早的便吩咐她要完成一件事情,但是这要怎么完成。她这几日每夜出去已经惊动了公主,那计划也应该要完成了。
只不过公主不是太后的女儿吗?难道太后连自己的女儿都要利用?
见停灯说不上来,纪元夕瘪了瘪嘴自己出去透了一口气。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刚好碰见她,纪汀滢本来想要过去打招呼。可是她突然有些犹豫,她隔着开花,看着她不断在御花园踱步。
“她也许……不想见我。”
纪汀滢有些失落的回去,她何尝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呢?年少的友谊撑不了多久,她们之间不仅仅隔了这么些年,还隔着深仇大恨。
纪汀滢正胡思乱想着,纪元夕走到她身后。当她的眼睛被蒙住的时候他有些发愣,真的是她?她来了吗。
“猜猜我是谁?”
没错啊,是她的声音。纪汀滢抓着她的手说:“别闹了。”
她们说着知心的话,可是却不知道从哪里说。她们都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当年的话题,只能从这些年过的怎么样这样无聊的话题开口。
纪汀滢心里有些懊恼,明明她想要问的不是这个。可当她有些小心的问她,纪元夕则仰着笑脸说这她这些年的事情。
她有些变了,纪汀滢在心里确认到。即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是当她的面貌清楚的在她的眼前的时候,记忆中的感觉就慢慢消失了。
“最近我的侍女老是鬼鬼祟祟的。”
她想着从她们以前常爱做的小事做起,一点一点回忆是不是那些逝去的感情还能回来。
纪元夕没有这样想,她被过身去。她一心只想报复,尤其是太后。但是纪汀滢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也利用了她。
计划成功后,纪元夕心里却没有那么开心。纪汀滢这些年来没有变,可是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她了。
停灯后来承认了自己做的事情,事情做完之后太后就不会在用她了。她现在分的清到底是谁对她好,无论怎么样,纪汀滢总不会怨她。
“公主,有件事情奴婢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这些事情都是我们串通好的,这……太后娘娘她也是不得已。”
纪汀滢没有表现的很惊讶,她好像一切都知道一样。她只是笑着扶停灯起来,和之前一样亲。
“皇宫里面到处都是算计,这些我都明白的。算计、阴谋、仇恨。这里活得真是累啊,要是去外面就好了。”
停灯立马又跪了下去,纪汀滢不像之前那样好说话,而是有些冷。月色洒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些悲凉。
“公主,您别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皇宫里面人多眼杂,我说这话谁都能听到。但是我的命运早都已经被人安排好了,我能怎么办?停灯你说,木偶难道就没有心吗?她被人摆布的时候会不会觉得不甘心呢?”
停灯没听懂纪汀滢在说什么话,她只是回了一句:“公主,木偶都是没有心的啊?”
“是啊,木偶都是没有心的。”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纪汀滢打开了窗户看着外面的夜色。凉风吹了进来,空气中也有一种潮湿的感觉。
“公主,关了吧。外面冷虽然是入夏了,但是也会感冒的。”
“停灯,你听过一首诗吗?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东流。①你说,这什么时候是一个头啊。”
停灯没有说话,纪汀滢坐在窗边吹了一夜的风。纪元夕第二日来见她的时候,停灯说纪汀滢病了。
“怎么会?”
“公主昨夜吹了一夜的风。”
纪元夕有些无奈,她为她拿的小玩意先交给停灯。纪元夕打开门,她做在床前摸了摸纪汀滢的额头。
“这么烫,还要吹风折磨自己。”
纪汀滢像是做了一个噩梦,她在梦里梦见自己早早的作为一枚棋子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她就这样抑郁的、浑浑噩噩的把一生过去了。
“我不要被利用,不是谁的木偶。我不想就这样被人提着线过一辈子,母后,求求你。不要!”
纪元夕为她掖了掖被角,她的心里像是有什么压着。
“你不是木偶,也不会被提线。线斩断了就自由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就是纪汀滢而不是永安公主了。”
等到纪汀滢病好之后,她带着她出宫去,纪汀滢说这是她第一次出去。外面很热闹,街市上有灯火会。
她们带着面具,肆意的在朱雀街上奔跑。一路跑到一处寂静无人的地方,她们躺在小船上。
莲花灯放到水上,传递着思念。纪元夕看着手里的莲花灯,她许了的愿望是希望自己和哥哥都能平安,父母也都在那边过的很好。
纪汀滢一直看着纪元夕,她的莲花灯上还没有写愿望。当时在写的时候墨汁滴到纸上,她愣了一瞬。忽然又笑了笑。
“一愿山河无恙,天下久安
二愿母亲和弟弟都能健康顺遂,平平安安。
三愿,她能得偿所愿。”
她没有为自己写愿望,起初纪汀滢从来不信这些。她总觉得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万物发展自有道理。可是现在,要是真的有神能听见她的愿望的话,那就请帮帮她吧。
玩到很晚了,人群也渐渐散去。纪汀滢紧紧握着纪元夕的手,她们一起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好了,我们走吧。”
纪元夕没有看多久就要离开,纪汀滢有些恋恋不舍。
“不在多看看嘛,很好看啊。我很少能看到这样广阔的天空,这样明亮的星星。”以及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
纪元夕没有在催了,星星让她想起来自己的父母。所以她不愿再多看,这只会勾起她伤心的往事。
纪元夕叹了一口气,她也紧紧的握着纪汀滢的手陪她看着广阔的天空。
“元夕,你知道吗?今年说不定我就要嫁给那个不知道的人了,我不想旁边睡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也不想和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相守一辈子。
元夕,要是能够逃的话,你想去哪里呢?”
纪元夕从来没有想过“逃”这个字眼,纪元昶就让他遵循自己的想法,想做什么做什么。但是纪汀滢不是,连她亲生的母亲也可以算计她。
想着她就有些落寞的看着纪汀滢,她笑着说:“我没想过,但是如果逃的话,我的你离开这里。”
这么疯狂的话是她头一次说,说完纪元夕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后半句话被天空上面的烟花扰的没有听清。
纪汀滢也只是笑了笑,或许她没听见吧。纪元夕也没有再问,一个觉得不可能,一个觉得羞涩。
那天后面她们谁也都没有提过那件事情,就好像心照不宣的明白她不是那种人。
那日在集市上买的书是她们阔别多年纪元夕第一次买给她的礼物,纪汀滢也送了她喜欢的长枪。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们还是没有变……
纪汀滢整日看着那本书,她知道太后估计这几日就要把她送到那家里面去。她就是再不甘心,也没有人能够阻止。
那年冬天,太后离开了。纪汀滢浑浑噩噩的回来的时候,纪元夕就在那里等着她。纪元夕没有大仇得报的开心,此时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着。
纪元夕抱着纪汀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抱抱她。
纪汀滢的泪水止不住的留下来,那一夜她们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天亮了之后,阳光照在纪汀滢的脸上。纪元夕看着她的脸,曾经的朋友又变的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再然后她们就这样在一起。
她们算得上是朋友吗?
还没有多久,程途带回来了和亲的消息。即使朝堂上程途不愿意和亲,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要去和亲。
纪汀滢没有再向上次抱着纪元夕,她坐在椅子上。还是没有人带她走,她还是要面对这样的结局。
纪汀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纪元夕为她抄了那本书,她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满脸憔悴。纪汀滢硬扯出的微笑让纪元夕心里更加难受,即使中间隔了那么多但是那种感情是永远抹不掉的。
“你要是委屈不如哭出来,憋在心里不好。”
纪汀滢点了点头,她没再说什么。纪元夕把藏在身后的手稿给了她,纸有些皱了,有些墨迹还没有干。纪汀滢一遍又一遍的摸着那书稿。
“谢谢你,元夕。实在是对不起,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还是幻想着,我们或许不一样。
我们之间一直都没有变的,但是想来还是错了。对不起,我……”
纪元夕抱着纪汀滢,她摸着她的头。她们报的很紧很紧,纪元夕轻轻的为她擦去眼泪。
烛火的摇曳下,她们看不真切彼此的容颜。但是却能感受到这些时日的情谊,纪元夕一点一点的为她念着故事。
烛火已经要燃烧到尽头了,但是她们仍然很有精神。
“我带你离开,逃到一处地方。看风起云落,离开这里好了。”
纪汀滢就这样被带到了宫外,还是上次她们去的那条船。船家摇着船桨,纪元夕撩水溅到纪汀滢的脸上。
“元夕,别闹了。”
虽然如此,但是纪汀滢却没有那么难过了。她们就这样不亦乐乎的玩着,天已经亮了。太阳的暖光洒在她们身上,她们手牵着手。
“元夕,我不能走了。我是公主,整个大周都指望和亲来换取和平。我不能就这样做一个胆小鬼,谢谢你。”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去就是送死!那群匈奴人他们会怎么对你!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受苦的。
你听我说,汀滢。别去,朝堂上他们都会为你争论的。”
纪汀滢松开纪元夕抓着她肩膀的手,她只是淡淡的笑:“我都知道,但是也了解我这个弟弟。元夕,这些都不会改变的。君王已经说出口的话怎么能够撤回去呢?这让君王颜面何在?
而且元夕,我不后悔。”
纪元夕没在说话,纪汀滢轻轻的抱着她说:“只是遗憾我不能陪你过生辰,实在是抱歉。”
和亲的路上颠簸,可是纪汀滢一路上没有抱怨。她一页一页的看着纪元夕给她的说,这些都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她走的那天是大雪纷飞的日子,纪元夕看着她离开。
她在院子里用她给她的红缨长枪连着枪·法,明明已经烂熟于心,明明已经可以救人,但是带不走她离开。
纪汀滢离开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纪元夕没有想象中那么悲伤。她为她留了一碗饺子,只是有些咸了。
“傻瓜。”
纪元夕守着边关的时候,偶尔淡忘了纪汀滢。她用长枪比过那个不服她的人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要是……但是没有啊。只要在精炼一下是不是就和你一样当个英雄,那个时候你会为我骄傲吗?”
那天立春,她倒在了城门口手里还有她送给她的长枪。
“你看,我也是一个英雄了。可不能只让你一个人逞英雄呢。”
①《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唐·李煜
后面还有一个番外,别急。94章明天会替换一下,这个番外到时候移到正文后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4章 番外(纪元夕×纪汀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