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定风波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纪玮行派你来的,派你来又有什么目的?”

礼部尚书沉默不语,他低着头忍着鞭刑。程途先让这些人出去,他有些问题想单独问礼部尚书。

其实对于礼部尚书的事情程途了解的不多,他只知道礼部尚书是纪元昶手里的一张牌。按理说纪元昶很相信他,他跟着纪元昶也很久了,一直都没有露出马脚。那就说明他做的事情都是真的帮了纪元昶的,这难道也是纪玮行授意的?

“你也算朝中的老臣了,按理说资历是很高的。但是我有一点想不通,你都帮他这么多难道都是是纪玮行要你这样做的?”

礼部尚书没有说话,程途也没有逼他。他接着问:“你暴露的原因你知道吗?”

“怎么是你来,不是他来?”这是礼部尚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程途好整以暇的看着礼部尚书。

“你难道不知道他刚刚受伤了?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

礼部尚书像是嘲笑又像是不甘的笑着说:“你难道不也是晕了过去?装病但是又做的欲盖弥彰,不得不夸赞你这出戏唱的好。

没错,我的确是暴露了。但是这又能怎么样?我失败了不是还有很多人吗?纪玮行他难道就不会回来夺回这个位置?

我那个时候不在朝中一个是为了不引起纪元昶起疑心,另一个就是为了让纪玮行能够安心。两头讨好,我能够走到今天的地步难道是因为他纪元昶或者是纪玮行那个人吗?

不是,全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我跟着纪玮行是因为他允诺我能够走到更高的位置!人一旦登上高位了就不愿意在下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①

我不甘心的事情多了,还差这一件?我不想一辈子屈尊于礼部尚书这个职位,我恨啊!我们家就我一个独苗,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我上面。

就是死他们也说要让我光耀门楣!小的时候别人就说我笨,学的慢,我总是付出更多的努力,好不容易进到这里走到这个位置。我是没办法了,那还有其他人呢?我家里全靠我一个人。”

程途静静的听着礼部尚书的话,他的声音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哽咽。程途等到他情绪稳定的时候才说:“人人皆是如此,在这世上谁不是过的艰难。谁不是想要活着,都是这样想的。但是人和人又不完全一样,有的人想要不一样的活法。

这些都不是你想要背叛的原因,或者说不是你背叛,是你本来就被逼的?”

“我知道纪元昶到底是怎么想的,随他处置,我都接受。但是我只有一句话,你帮我带给纪元昶,就说……”礼部尚书停顿了很久,程途往前走了一步。他想要听清礼部尚书说的什么,但是礼部尚书叹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

“算了,事已至此有什么好说的。就这样吧。”

“你恨你家里人吗?”

礼部尚书没想到程途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抬头看着程途。突然乌黑的血从他嘴里吐出来,染黑了他的衣服。程途立马叫人包围这里,牢狱里立马慌乱成一片。

礼部尚书扯了扯嘴角,他手里死死的攥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的字部分被血染上,程途合上了礼部尚书的眼睛。

翌日,礼部尚书就被宣告罪名。那个被纪元昶提拔上来的新人还想要继续追究到底是谁,程途拦住了他。

“有的时候不要问的那么清楚,对你并不好。”

“那我就什么也不做吗?身为大周的官员,身为御史,难道我的职责不就是要追查清楚到底谁是凶手吗?”

程途恍然愣了一瞬,随后他笑了笑拍着那位新人的肩膀说:“你说得对,的确应是如此。御史职责就是监管百官,进尽忠言。那就查,查他个水落石出!”

礼部尚书吐出的血是黑色的很明显这是他中毒的表现,至于是什么毒,什么时候下到礼部尚书身上的还需要验证。

礼部尚书被抬在外面,现在时局动荡、新帝刚立他们能信任的人不多,程途之前在大理寺所以验-尸这件事还是由他亲自来。

礼部尚书面色发青,嘴巴里面也没有异味,程途用了银针也不见变色。因为牢狱里面的光线不好,程途看不清礼部尚书的症状,现在仔细看来,礼部尚书的口唇、指甲明显发绀,具体这是是什么毒目前还不太能看得出来。既然礼部尚书能够说话,程途大概算了算差不多从礼部尚书被抓到程途审问完这中间有两柱香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内这毒也不知道下没下,要查只能从礼部尚书关的牢狱里面下手。这里面的狱卒难道也有奸细?

程途剖开礼部尚书,全身脏器充血。旁边的新人还有些不懂,程途心里已经了然。

“这是用来腌腊肉的那种盐②,这种盐用量一旦超过一定剂量就会像这样死、掉。看起来下毒的人对这个很了解,一般人想不到这些。盐这种东西融到水里就看不见了,所以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现,就算是用银针也没有鉴别出来。

查今天送饭的人是谁,还有做饭的全部叫过来一个都不要放过!”

那人还算机灵一下子就明白程途这样做是怀疑下毒的人是在做的饭里面下了毒。礼部尚书从之前被发现就一直关在这里,这毒确定是什么就能够推断出下毒的时间其实不久。那这样就能锁定下毒的人的范围。但是那个人难道不会就此趁机逃离这里吗?

程途像是知道他心里的疑惑,贴心的解释道:“宫里面想要进出可没有那么容易,就算是皇帝想要进出那也是有好多双眼睛盯着呢?这个不用担心,就怕这个人做的干净,自己提前服毒自尽,那这可就麻烦了。”

果然不出程途所料,那个人被发现的时候果然准备服毒自尽还好发现及时被侍卫强拉过来。程途还是担心这人会这样死掉,叫人弄来了些催吐的药。

那人上吐下泻,程途站在一旁,他先让新人来审问。也算是一种传承,当年钟峥嵘就是这样教他的。初入官场能有这样一份心气就很好,程途最近常常想起老师。

韩敬之前也是这样教他,教他道理还教他做人。可惜老师已经死了,程途恍惚想起之前韩敬和他说的话。他问老师,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明明知道昏君当政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韩敬是这样说的:“国之所以为国不是他当权的人是谁而是他的臣子他的百姓爱不爱国,难道昏君把持朝政,百姓还有臣子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国家吗?

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③你是你,天地万物阻止不了你的想法。”

程途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的老师了,或许之后有时间再去拜访他们。若是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这样的说法的话,希望他们能去到一个他们所期待的理想的世界。

他知道自己上次不是装病,是真的病了。这病可以一直喝药吊着这一条命,想要根治不太容易。虚劳④这种病病程长,越往后越来越难治疗。

仅有的时间内要是能帮着别人那也算大功一件,程途也不是傻子。纪元昶那么大的反应,后面又躲躲闪闪的,那个时候程途也已经猜到了。

“审吧。”

那新人有些惊讶,他指着自己。“我吗?我不行的。这太难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眼中的喜悦是藏不住的,程途站在一旁。那个人吐的虚弱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程途叫人上些手段。

“你是谁派来的!”

他说完话看向程途,程途摇了摇头,忽然又想到他好像不知道纪玮行安插人的事情。

“纪玮行派你来是想要杀了礼部尚书?怕他嘴里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看起来他们之前也不够信任。”

那奸细一听到这话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吵着程途喊到。“你懂什么?这叫不留后患。”

“但是他还是说了,再者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⑤。这种道理他不知道?”

那个人像是极力护着纪玮行一样,程途说了一句激怒他的话,他就上钩了。“要你管。”

程途让那个新人继续审问,他自己则站在旁边。这个人说话的语气特别想之前被许迟日蛊惑的人的语气,难道那群人不是许迟日蛊惑的,而是纪玮行做的?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纪玮行这个人是不得不除掉了,这边审问差不多完成了,不过基本都是废话。程途叫手脚麻利的人快速解决了他,刚出去就被纪元昶叫到大殿上。

大殿里面还有江练,江练一身粗布麻衣。程途没有直接进去而在门口听了几嘴。

“你想好了要守在哪里?可是你父亲不是埋在了长安,你难道不在长安陪陪他老人家?”

“想好了,我爹说了。大丈夫要保家卫国,我一辈子呆在长安也是没有多大作用。我要是能像我爹那样干出一番作为那才算是厉害!”

“朕允了。”

江练做了一揖就先离开了,程途神色复杂的看着江练。江练则和之前一样大大咧咧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程途打招呼。

其实程途看得出来,江练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但是他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悲伤,或许换个地方心情也能好点。人总不能一直活在悲伤里面,总是要往前走。

“你听见了。”

程途嗯了一声,虽说是君臣。但是纪元昶在他们这些旧人面前没有多大的架子,一直用的都是“我”这样的称呼。

“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挺好的,要是到时候事情都处理好了我打算也离开长安一阵子。长安是伤心地,待久了想的太多。能离开一阵缓一缓那也好,等到了找个好地方颐养天年。”

纪元昶佯装委屈的说:“那我可得呆在这长安了,这要是没人陪我,尤其是没有你陪在我身边的话,我可怎么办?”

“那就好好在这里带着,等我偶尔想起你了就来看看你。我去一个好地方也是为了好好养病,太医说了我不能思虑太多,你看!这白头发都长上来了。”

纪元昶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程途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纪元昶知道他其实自己也猜到了自己的病,他瞒不了他。程途看见纪元昶没有回应,打趣的说道:“怎么?死不了,别担心。最多还能活到个七老八十的,差不多了。”

纪元昶干笑两声,随后他站在程途旁边抱着他。“别这么说,我是真的……”

“我知道你害怕,我也害怕。说起来父亲母亲还有老师走的时候我总是想着就去陪他们,可要不是你,我说不定早都没骨气的走了。我撑着一口气就是想要为他们报仇,报完仇我就该歇一歇了。

能做的我都做了,改革之事我都拟好册子了。你看看,我写的和老师写的有些出入。老师那个时候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改革要顺应情况,因地制宜。”

程途从袖子里拿出册子,他伸了伸懒腰。纪元昶拿着册子,程途站在他的旁边。他们商量好改革的事情后,程途就打算先回去。

在外人看来他们现在关系可不能太过亲密,这还是要骗骗一些老顽固。这些老顽固特别会见风使舵,程途和纪元昶是怕他们会对改革的事情破有争议。

改革里面的政令大部分就是针对那些商人还有贪-官-污-吏,一旦牵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用尽千方百计来干扰他们。

程途从宫里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半藏的时候了,江练站在长安庭外。程途走到哪里,他折了一支柳枝。九月的柳叶开始变黄,程途不甚满意,只能先把柳叶藏在背后。

“我都看见了,闻道。其实你不用送这个柳叶,这都不好看了,我们终有一天还是会见面的。我之前也在想要不要送你柳叶,但是那个时候柳叶刚抽芽,也不好看。

我们看起来都不适合送对方柳叶,这是不是也说明我们之间不需要送别。”

微风吹过,程途和江练同时笑了起来。

程途找了一片空地把柳叶插在地上。“说的也对,有缘自会相见。看起来我们的确是有缘分,那就祝寒光这一路顺利。”

“有缘见,说不定下次见面柳叶就能长成柳树了。”

“这话说的,你要是在那边努把力。过不了几年我们还是能见面,差不多柳叶也就长个小树。”

江练抱着拳说:“行,那就当我们之前的赌约。你要是输了就给我一坛美酒,我要是输了你就也给我带一坛美酒。”

“你这是两边不吃亏,你到时候请我去长安新开张的这家醉春阁吃烤鸭。”

“行了,再见。”

程途目送江练离开,不知不觉江练已经慢慢消失在夕阳中。

①俗语

②宋代以来用腌腊肉的盐为亚硝酸盐,盐硝酸盐达到15g就会出现口唇、指甲明显发绀,胃出血等症状。来自百度。

③《庄子-齐物论》

④低血糖古代的说法

⑤唐·白居易《策林三·君不行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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