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小姐生病了。
她蜷缩在白色的病床上,把自己埋进同样没有颜色的被褥里,浑身滚烫,脸色潮…红。
我站在病床旁边,眼前的场景和前世的某些时刻重叠了,不属于今生的记忆猖獗复苏,变本加厉影响着我的神志,这也许是信息差的影响?
莫名其妙的,我精神恍惚起来,无措的情绪像是潮水一样,从我空洞的心脏处涌出。
好奇怪,这简直就像是世界要强制我回到未经历过一切的时候的状态一样。
等我从这种状态下惊醒,太宰治子已经完全把自己埋起来了,这回输液的针已经不在她的血管里,一直以来被迫留在外面的手也没被落下,她整个人消失在被子里,从被角处,只能看到她被挤压摩擦的凌乱发丝。
细密又卷曲,就像是主人本人一样,我看着床上的她,护士小姐又为难地看着床边的我,良久,我叹了口气,让她把药放下离开,我来解决床上的大团子。
“真的可以吗?”护士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个病人的难搞程度简直突破了她的认知,受了重伤又发烧,却不配合治疗的人世间罕见,偏偏年纪又这么小,让人怎么都放不下心。
“没事。”也许是因为此时站在处于伤病中的太宰治子旁边,我下意识把声音放轻很多:“我会看着她把药吃下去的,如果还有什么注意事项,您再联系我就好。”
好说歹说,把外人劝走了,我走近床上的大包,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太宰小姐?太宰小姐?”
她不理我。
确实难搞,面对眼前棘手的情况,我却不合时宜的想到,如果我的猜想存在,如果我的精神再次被世界的意志强行干扰,哪天要是不小心喊她喊成太宰先生,我是不是人就没了?
因为这个可怕的猜想,我眼前浮现出了太宰常有的,那种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人要遭殃的时候,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和阴戾的眼神,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沉默了。
也许是因为我沉默的有点久,太宰治子愤恨地在被子里乱蹬,病床上的大包剧烈鼓涌了两下,以此来表达不满,指责我对病人的失职。
然后她就彻底没力气乱动了,大包重新安静下来,我叹了口气,想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又不敢一下子太用力,至少我不敢直接把太宰治子的被子掀了。
因此我只能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姿势,我的上半身压在床上,双手拢在被子包裹着里面的人的边缘,犹豫了许久,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下,我试探着把手伸了进去,想要触碰里面的人。
“……太宰小姐?”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我顺着被揉成一团的卷曲发丝向下摸去,触手一片滚烫,似乎是碰到了她的额头,她随着我的动作动了动,细密纤长的眼睫随之剐蹭在了我的指尖上。
她终于又有了反应,我十分欣慰,准备一鼓作气到让她愿意听我说话从被子里出来为止,被子里的人难得顺应了我的心意,又动了动。
可惜这次的回应并不美好,而是十足的惊吓。
太宰治子猛然在被子里窜动,一头撞在我的手上,我还来不及说什么,指尖处便传来了尖锐明显的刺痛,痛觉伴随着滚烫湿润的触感,一同扎进了我的脑仁里。
我:“!”
太宰治子居然咬了我一口!
给我吓够呛,在以前的记忆力,十五岁的太宰把我当成一团显眼的空气,能无视就尽量无视我,连句话都懒得多说,更别说肢体接触了。
可现下的情况就是太宰治子结结实实咬住了我的指尖,到现在都没松口,从口腔里散落的热气像是地狱的流火,给我烧的心惊肉跳。
“太宰小姐!”
……
她还是不理我!
这下我真要急了,但是再急我也不能把她的嘴掰开自救,只能试图用最无用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我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请她放开我的手指,句句凄切,已经可以说的上是哀求了,可太宰治子心硬如铁,又吃定了我拿她没办法,硬是分毫不动,直到我觉得自己的手指血液不流通,已经要开始坏死了,她才再有了动静,似乎是觉得张嘴太久太累了,她原本向里收缩的舌头一下子压了过来,撞到了我僵硬的指尖上。
“!!!!”
“太宰小姐!!”我急眼急到脑门充血,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另一只手迅速钻进被子里,快到太宰治子没法反应,等她抬起双手抓住我的时候,我的手已经来到了她的小脸旁边,死死捏住了她的鼻子。
太宰治子:“!!!!”
她似乎很震惊,因为我察觉到了她吸气的动作,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不肯放开我,宁愿憋气也要继续咬住我的指头,我捏住她鼻子的那只手也被死死抓住了,根本抽不出来。
……我头都大了。
“太宰小姐,”我颤声道:“您真的不难受吗?您不是还在发烧吗?”
她不理我,确实她现在也没办法理我,没办法和我说话,除非她愿意把我放开。
两方僵持之际,病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给我此时本就脆弱的心神又狠来了一拳,护士小姐离又复返,并且试图把门打开。
“太宰小姐!!”
我咬牙压低声音,照顾病人的人半个身子压在床上,手还伸进了病人的被子里,这场面怎么想怎么诡异,虽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也没有多少廉耻心,毕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但是我也没胆子让太宰成为尴尬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啊!
谁知道她会不会在之后翻旧账报复回来,我血压都高了,额角青筋直跳,迅速松手,让她的呼吸重获自由。
她僵了一下,随后较高的呼吸频率就拍打在了我的两只手上,我立刻命令相对来说自由一些的那只手动作起来,力道尽量放轻的拍打着被子里的人的脸,企图唤醒她抽风的神志。
“快放开我,护士要进来了!”
我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获得回应,而病房的门把手已经被扭动了。
……
我视死如归地闭上了双眼。
在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装死许久的太宰治子却忽然动了,她忽然用力,从被子里窜了出来,一头扎进了半撑在床上的我的怀里。
我:……
与此同时,我可怜的手指终于得到了救赎,我麻木地看着上面清晰的牙印,在护士小姐靠近的时候,麻木地把它藏了起来。
“哎呀。”走过来的护士看到的便是我揽着太宰治子的场景,她痴痴笑着说道:“两位小姐关系可真好。”
…………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我正要喂她吃药呢,”我也僵硬地笑了起来,试图把太宰治子对自己发疯的片段埋葬到棺材里,大脑疯狂刷新,企图丧失这段记忆,可惜没有什么作用,只能干笑着继续道:“您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啊是这样,”护士小姐走到我们身边,把手里的盆子放到床头柜上:“退烧药起效没那么快,这位小姐的年纪不大,我实在有些担心,就准备了一些湿毛巾,可以给她擦擦身子降温。”
我可不敢。
“是吗,多谢了。”我脸上仍是那种复制黏贴下来的笑意,心里不断企求这小姑娘能聪明一点赶紧离开,我可是真遭不住了。
万幸她没打算停留太久,把盆子放下就挪开了脚步,只是离开前还想说些什么,她似乎很爱笑,至少每一次见到她,她都是在笑的。
“两位小姐长得都很漂亮呢,也不是很像,看上去不是亲戚,是朋友关系吗?”
我:“……哈哈哈我们刚认识…”
太宰治子虽然已经执行了第一次任务,也准备正式加入港口mafia,但是手续没有办完,敏感事件又刚结束,森鸥外没让她住进完全为港口mafia服务的院所里,而是选择了这处,这座医院虽然由mafia投资,但是处于较为边缘的位置,为一些负责善后工作的人员工作,同时也对外开放,简而言之就是这里有很多普通病人,医护里清楚mafia的事情的人也不多。
眼前这个护士小姑娘就是如此,要不然也不知问出这种话,像是嗓子卡了鸡毛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该怎么糊弄,一时间骑虎难下,比床上生病了的人都难受。
被大镰刀砍了一下的人还不如是我呢。
我用尽全力控制住马上就要乱动的五官,正要干巴巴地说点什么,床上半天没吭声的太宰治子忽然活了,从我怀里伸出脑袋,笑眯眯地道:“是呀。”
…………
我麻木地杵在原地,心想随便吧,无所谓了,只要她后面别犯病,把我拖到审讯室就行。
“嘿嘿,果然呀,你们关系真好,真让人羡慕呢,这位小姐是红发,眼睛的颜色也很特别,您是混血嘛?”
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说我,我知道自己的外貌确实很特殊,很显眼,她说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正确的,便点点头回应道:“嗯。”
“好漂亮呢!”护士小姐的眸子里都散发着亮晶晶的光彩,一副看到了什么很喜欢的东西的样子:“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您染出来的颜色呢,红色的卷发,好特别呀,皮肤也很白,是俄罗斯那边的血统吗?”
那当然不是了,我只能挂着复制黏贴的笑继续回答:“哈哈哈,对……”
太宰治子就窝在我怀里,脑袋顶在我锁骨处的位置,我知道她在看着我,用那种似笑非笑的模样,只要一低头就能和她揶揄的目光对视,但是我不敢。
“啊,好像耽误太久了,您快继续照顾这位小姐吧,有什么需要的要随时联系护士站哦!等您不忙我来找您拍照!”
“哈哈哈……”
僵硬地把人送走,我刚想松懈下来,又想起来怀里还有一尊大佛,身体瞬间绷地更紧了,太宰治子察觉我的变化,嗤笑道:“演技真差,你真的是俄罗斯混血吗?那女人也真够蠢的,你笑得这么僵,她居然看不出来。”
这怪谁呢?我连把表情刷新重置的力气都没了,一把把太宰治子按回床上,又抢在她重新钻回被子里之前把一旁柜子上的药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撇了撇嘴,看上去很不想吃药,我装作看不懂的样子,拿着水杯杵在她床边,可能是我含着哀怨的视线过于炽热,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忍不了了,一把抓过我手里的水杯,把药吃了下去。
而后她又躺回了床上,我看着泡着毛巾的那盆冰水,还是小声问了一句:“您需要擦一擦吗?”
太宰治子冷哼一声:“我可不敢让猥。亵过我的人来给我做这种事呢。”
我:“……”
气氛又死寂下来,似乎闹这一通很耗费体力,即使是太宰治子也感到了疲累,加上她还在发烧,很快就昏沉起来。
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也难得感到了心累与疲惫,这么折腾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我看了看时间,做好了在椅子上憋屈一晚的准备。
久违的疲倦席卷了我,困顿袭来,正当我想闭上眼小憩,腿却忽然被踹了一脚,力道不大,但是来的莫名,我茫然睁开眼睛,对上了太宰治子满是不满的厌弃眼神。
“你为什么是红头发?本来就热,看着你,我更热了!”
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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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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