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我还想回家一趟给老妈道个别……
晏执一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心里就特别烦躁,没想到自己就算死了,还这么多烦心事!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感觉到几滴清凉的水落在自己脸上,随后一只冰凉的手在擦拭他的皮肤。
好凉啊!还有细小的绒毛……这是……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许格梧!那人在用手背轻抚自己的脸。
什么情况?难道我还没死吗?
他努力地睁开眼,睁开了,但是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为什么这么黑?”
“这是地狱,你的眼可能在狄斯城被火光灼伤,过段时间就好了。”聂明远蹲在他身边,抬手在他眼前晃动,“看得到我的手吗?”
“看不到,在哪里?”晏执想到昏迷时的那只手,感觉像是许格梧的,“刚刚是你在摸我?”
“没有。照顾你的是许格梧。”
“他呢?”晏执抬手往前摸,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他的手,随后右边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你右边。”
“谢谢。我们在第六层了?”
“嗯。”许格梧将人扶起来。
“我们是怎么离开的?”
许格梧:“灭了火就出来了。”许格梧当然不会告诉他,是用自己的眼泪灭的火。
“其他人也出来吗?怎么你们的气氛这么凝重?”
“都出来了,除了阿玉。”
“那个天使呢?”
“死了。我杀的。”许格梧声线平直,有些不高兴,晏执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第六层是阿纳斯塔之囹圄,专门囚禁信奉异端的教徒,他们平安走过。到了第七层,晏执的眼睛好一些了,刚好一些就看到了令他作呕的景象,一条沸腾的血河浸泡着无数的灵魂,他们都是生前使用暴力伤人的亡魂。
岸上有五六个拿着弓箭半人半马的怪物巡逻。
一部分企图逃走的灵魂从河里爬上来,可是刚逃了几米,就被人马怪射杀。
沿着沸腾的血河往下游走,前方出现了一片密匝匝的丛林,叫做自杀者丛林,自杀而死的人都变成了树,在这里被妖鸟啄食。
他们走进森林,看到了无数的长着人脸的树。明嘉嘉抓着丁知行的手,她的头发被一根树枝刮到,尖叫起来。
“没事,没事,只是树枝而已。”丁知行将她的长发从树枝上扯下来,却发现不是被树枝挂着,而是被树枝抓着。
没错,树枝像手一样收拢,把明嘉嘉的头发抓在手里。
“许格梧!借一下你的刀。”丁知行喊道。
许格梧叹了口气,直接把匕首插在抓住明嘉嘉头发的树干上,那棵树发出了尖叫,树干上流出了血。
树枝松了手。
丁知行竖起拇指:“许格梧,你够狠的!”明嘉嘉捂着自己的头,生怕再次被其他的树抓住头发。
八个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阴郁的森林里到处是长着人脸的树,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悲伤,有的颓丧,有的狰狞,有的脖子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这是当年活着的时候,他用刀割喉自杀死后变成了这副鬼样,而吊死鬼则吐着长长的舌头,他拼命地想把自己吐在外面的舌头收回去,可怎么缩也缩不回。
聂明远看到这些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绝对不会上吊自杀,我会选择安乐死。
八个人走了很久,却发现这个自杀者丛林有些诡异。他们眼前出现了八条岔路,无论哪一条,景色都是一模一样,路口的左右两边长着人脸树,左边一张脸是吊死鬼的模样,舌头吐得长长的,右边是一张浸死鬼的模样,整张脸都被水泡的肿胀发白,像个气球一样,几乎辨认不出五官。
啊啊啊——
一阵鸟扑腾的声音伴随着乌鸦的叫声从头顶略过。明嘉嘉的手指掐着丁知行的手,眼神惊恐,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八人抬头看着天空,黑压压的地狱穹顶只有无数的细碎的灵魂碎片在飘荡,没有鬼怪出现的时候或许很美,但是要是明明知道周围都是以各种方士自杀而死的鬼包围着他们,这可就不美了!
树枝像鬼爪一样笼罩着他们。
“这个地方咱们是不是来过?”晏执看着八条岔路,他们已经经过两次同样的地方了,现在似乎又绕回来了。
“看来是这些自杀的人死了还要作怪!”许格梧随后低头在晏执耳边低语了几句。
晏执点点头,他拿出微星向着面前的森林喊:“谁让你们这样做的?!你们再不让路,我就把你们烧了!”
…………
他的话停了之后,整个自杀者森林陷入无尽的寂静中,死一般的寂静。
许格梧给他递了个眼色,他走到一条岔路口将面前的树点燃。
啊啊啊——
被烧着的树发出惨烈的叫声,其实人是听不到的,他们能看到的就是着火的树周围的树有些颤抖。
许格梧拿着刀:“我数十下,你们再不让开一条路,我就烧光这片森林!别赌我敢不敢,我的耐心有限!十、九、八、七……”
微星的火很快蔓延到了第八棵树,而许格梧的话也到了数到了三,面前的树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那些烧着的树怎么办?”
“让他烧着吧,自作自受!”许格梧看都不看这些人脸树,径直走进他们让开的小路中。
如果这些树不故意做迷宫,他们很快就能走出森林,前面已经出现了森林的尽头,那里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石碑上还有一个鸟的雕像,他们向着空旷地奔去,却看到了周围还有一圈的森林。
八个人站在空地中央,周围一圈的树木将他们团团围住,在空地中央的石碑顶部的塑像动了一下,石像周边出现了裂纹,但是没有人发觉这个异常。如果他们站的足够高,就能看到,整个自杀者丛林密密麻麻地将他们环绕在中间,从地上到山上,都是怪异扭曲的人形树木,头发变成的树枝在张牙舞爪。
“这鬼地方到底该怎么出去啊?老天啊,为什么让进入但丁的地狱,这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要是我知道来到中国也无法逃避诗歌幻境,我就不来了。”克洛笛亚·莫尔在原地抱怨。
“这……我们该怎么出去?”晏执叹了叹气。
“去看看石碑吧。”聂明远提议,大家回头不知道许格梧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石碑前面,他正仰头看着石碑顶部的雕像。
石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这片森林自杀者生前的姓名,其中还有不少是历史上有名的人,如海子、梵高、顾城……石碑底下还有一行字:迷失于此地者,无人引导,必亡于自杀。
“有什么发现吗?”晏执问。“迷失于此地者,无人引导,必亡于自杀。”
“我们如果走不出去,就会变成这些树一样吗?可是这里说的引导者是谁?我们一路上都没有遇到维吉尔,难道维吉尔会在这里等着我们吗?”莫尔蹲下来看着石碑底部的字。
“那只鸟在看着我们。”
什么?!大家听到许格梧的话,赶紧抬头看去,只见雕像的鸟身上安着一个人头,那人头长着长长的卷曲头发,眼睛空洞,低头咧嘴朝他们做了一个夸张的笑。
八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石像上的石块一片片剥落下来,露出了一个黑色的妖鸟。
“快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他们没命地向树林跑进去,妖鸟长着巨大的翅膀向他们扑过来,巨大的翅膀扑起来卷起了一阵旋风。
一起逃跑的目标太大,容易被妖鸟盯上,他们进入森林后就立即散开,许格梧拉着晏执往森林的小路走:“注意一下看看有没有认识树。”
“你找谁?”
“随便一个。”
“随便一个他会帮我们吗?”
“不知道,只能暂时试试了。”
“低头。”许格梧伸手将对方的脑袋压低,自己也低头,妖鸟从他们的头顶上略过,嘴里喷出一阵火烧树林。
“它不是来抓咱们?”
“不,它可能是想通过火把我们逼出来,也有可能……真的想烧了树林,晏执,或许能让我们走出森林的就是树林中的某棵树。妖鸟看似是为了捉我们,其实它真正的目的或许是为了阻止我们找到那棵树,准确来说是那个引导者。他一定就在这片森林中。”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大半森林都着火了,妖鸟还在空中喷火,肆意烧着地狱的森林。自杀者变成的树在火中发抖,他们使劲扭动着树冠,可是无论再怎么挪动,他们也逃不了多远,火追上来的速度比他们移动的速度要快很多。
“等等,我们应该冷静一下,想想哪些人比较容易找。”许格梧抬手咬着自己的手指。晏执没敢打扰,他端详着一棵树上的脸,有些残破,进而联想到了一个人。
“梵高怎么样?他割掉了自己的左耳。”
“梵高?梵高……对,找梵高,他应该在这儿。走,跟我来,我知道他可能在哪里!”许格梧拉上他的手。
两人往西走,火焰正向在蔓延过来,这里的地势比较高,尤其是还有一个山头可以看到山下整个森林的全景。
“咱们来这儿看?视力可能不够。”
“不是,而是梵高可能会在这儿,一个画家在地狱这么无趣的地方,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在哪里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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