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改变主意？

许格梧的嘴角轻轻向上，像小船微微翘起的尖角：“我……不知道，也许是被你感染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晏执回头朝一只流血的墙面看了一眼，心里诧异，“为什么墙里这么多血？”

“那不是血，是心石的颜料……等等……”在晏执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条紧贴墙面的白线，跟白墙壁混在一起，如果不是晏执的灯光，根本无法发现。

许格梧走近了，弯腰蹲下来仔细端详这条白线，白线的一段隐藏在血洞上的墙缝中，另一端向左延伸。

晏执只看到对方突然魔怔似的往一面白墙走去，然后蹲在走廊的墙壁上痴痴地盯着墙壁，有点面壁思过的味道。

他走过去抬手拍在对方的肩上：“你发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

“这儿。”许格梧伸手指着白线。

“哪儿？不是一面白色墙壁吗？”

晏执被对方一把拽下来，他蹲在许格梧的身边，终于看到了那条细的像头发丝一样的白线，终于认出来了：“这……这这是兰青衫的傀儡线？怎么会在这里？”

他举着灯火一直沿着傀儡线的左边走去，到了山水画面前停下来：“许哥，线的另一端在画里，兰青衫不会跟着那些仆人进入画中了吧？”

许格梧从另一边看到了侧身藏在墙缝儿里的纸片人，随后走到晏执的身边：“把灯靠近一点，看看她是不是在里面。”

晏执把灯靠近山水画，画中的茅草屋早就关门闭户，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在茅草屋背后是三座高山，山的中间有一条白色的瀑布奔涌而下。山上到处是潦草的松柏，层峦叠翠，山石嶙峋。

“咝——画面上可是连个鬼影都没有啊！兰青衫不可能在里面吧？”

“你睁大眼睛盯着画面，我试试能不能传递消息进去。”

“咱们在这儿说话，如果能传进去，她早该听到了吧？”

“也许她听到了，只是无法跟我们沟通而已。”许格梧的食指按在傀儡线上，有规律地弹了几下。

傀儡线将振动的频率传进了画中。

*

兰青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西边走去，在她的记忆中，那丛兰花是在茅草屋的西边。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上的星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这里的天诡异得很，扁平压抑，但却让人感觉很真实。

她感觉到小拇指最后的傀儡线在抖动。抬起手指，她静静感受这个振动。

她知道不是风吹的，是有人在刻意抖动傀儡线，似乎在传递消息。她联想到摩斯码，可惜她不懂这个。

于是，她闭上眼操纵傀儡线，将藏在墙缝里的纸片人揪出来。

“你是谁？”

*

“许哥，你这样好像没什么用啊！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晏执背靠在墙壁上，举着灯火，看对方弹傀儡线弹了很久。

“也许真的没用……”许格梧的话还没说完，藏在墙缝儿里的纸片人飘出来，飘到了晏执的肩膀上。

“你是谁？”

晏执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他的心猛然停住了，他屏住呼吸：“许哥，你也没有听到有人在说话？”

“是我在说话。”

许格梧看到了他肩膀上的纸片人，于是伸出左手：“你是兰青衫的纸片人还是兰青衫？”

纸片人从晏执的肩膀上跳下来，落到了许格梧的掌心里：“我是兰青衫。我在山水画里。”

“我知道。”

晏执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小的纸片人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他忍不住伸手指戳戳纸片人的脑袋：“你真是兰青衫？”

许格梧白了他一眼：“……”

纸片人点点头：“……”

“兰青衫，你怎么跑到画里了？还能出来不？”晏执举着灯火靠近了它。

纸片人看到火赶紧躲远了：“你把火拿远一点，我不经烧的。我现在通过纸片人跟你们说话，现在情况紧急，我在画里遇到了骷髅的袭击，现在坠落到悬崖下。你们赶紧帮我看看画中的兰花在哪里？”

兰花？晏执转头看着山水画，上面除了山水就是茅草屋：“哪里有兰花？”

“我进来之前看到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你们看看能不能看到兰花在地面的投影，主要看影子。”

许格梧反问：“你之前看到的兰花在石头后面，你是怎么看到的？”

“现在我跟你们也说不清，说了你们也不大相信，当时我真的看到了石头后面有一丛兰花在自开自落，而且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想找线索就进来。然后我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进了画里面了。”纸片人口齿伶俐很快打事情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许格梧咬着手指沉思。

晏执哦了一声：“你是被幻境骗进去了。画上并没有兰花，更别说影子了。”

“晏执，拿你的灯照照看。”

“给。”晏执把灯递给许格梧，但是后者没有接过来，而是抓着他的手腕间接移动微星。

“兰青衫，你在画里能看到灯吗？”

*

山水画里，周围一片黑暗，天空耀眼的星河中出现了一个圆圆的亮光。

兰青衫抬头：“看到了，像满月一样。”

“那画中的东西在地上有影子吗？”

兰青衫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边，投射出一条黑色的影子，再看看旁边的岩石和树木，树影婆娑。

“有，都有影子。”

*

别墅的走廊中，许格梧按着晏执的右手，灯光从画的右上方照下来，他们通过这个方法尽可能地拉长画中景物的影子，这样就能找到被石头遮蔽的兰花。

“许哥，这样真的能找到吗？”

“也许吧。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两人站在山水画前仔细研究了大半天，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兰花。

“应该是兰青衫眼花或是幻境让她看到的幻觉。”晏执换了个手，他举着灯光有点累。

“或许不是她眼花，而是光的位置不对，所以看不到。”许格梧戳戳纸片人的脑袋，“兰青衫，你看到兰花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下午四点左右，在晚饭前。”

晏执将灯光挪到左上方：“这样呢？”

两人的目光在画面的岩石块附近移动，十分钟后，许格梧看到了西边一块石头的投影有些奇怪，除了石头本身的样子以外，还有无数杂草丛生的斑驳感。

“找到了。晏执，你看看，这块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好像……还真有花在后面……”晏执凑近了看。

许格梧张开食指和拇指测量从这块石头到茅草屋的距离。“兰青衫，在茅草屋西南方向，图上距离大约五厘米。”

*

画中。

兰青衫睁开双眼红色的唇一张一合：“收到，你们先回去吧，顺利的话，我明天就跟五个仆人出去。”

她向西南方向走去。

“主人，我感觉到前面有危险，你还是不要再去了。”口袋里的纸片人开口。

她没有停下脚步，爬上岩石，随后又跳到另一块石头上：“小五，你不要说话。”

纸片人：“……”

她跳过水沟，看到了不远处的石头前面，长着一大丛的兰花，所有的兰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主人，你不要过去。小五真的感觉到了危险。”

“闭嘴！”兰青衫皱着眉头。

纸片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主人，你是不是讨厌小五了，生小五的气？”

兰青衫：“……”这……这年头连纸片人都要哄了吗？

“没有。”

她走向兰花，伸出食指戳戳开着的兰花，一个花仙从花里出来，白色长发曵地，绿色裙摆很长，几乎将身后的岩石都盖住了。

兰青衫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花仙，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花仙睁开双眼，温柔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兰青衫：“我不是人，也不是鬼，我只是守着这丛兰花而已。”

“是你召唤我进来的？”兰青衫问。

“不算是，但也可以这么说。你们十二个人里面总会有一个人进来的，因为这里的线索或许能给你们提供出去的方法。”花仙温柔地解释。

“那线索是什么？”

“你看这花，在这里自开自落，你想起了什么？”花仙的白色睫毛盖着双眼，她的眼睛很细，像初三初四的峨眉月，却也很美。

兰青衫看着花摇摇头：“还是你说吧，我真的想不起任何的东西。”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花仙转身，纤纤十指捧着一朵正在开放的花苞，当她摘下那朵花时，花在她手中开到最大，当她手掌分开，花朵从手中落下，在坠落到地面之前枯萎衰败，接触到地面之后已经化作灰烬。

“王阳明与朋友去山里玩，他的朋友就指着一朵花问他，这朵花在这里自开自落，跟你的心有什么关系……”

兰青衫不知不觉抬手按在自己的心上，这座岛叫心岛，他们要找的东西叫心石，这个花仙又说起这个故事，难道心才是出去的线索？她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然后呢？”

“王阳明就说，你还没有来的时候，这朵花跟你一样同归于寂寞，你来看后，这花的颜色就明亮起来了，便知道这花不在你心外。”花仙柔和的眼神望向兰青衫，“汝可知此意？”

兰青衫摇摇头：“你能说明白一点吗？这个故事太深奥了，我只是个表演皮影戏的。”

“兰青衫，你能看到兰花，你知道这里有那么一丛花在开落，说明这些花并不在你心外。”花仙温柔一笑。

“不在我心外？那就是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