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今年格外地冷,十月刚过去,十一月一打头,玉京已经陆陆续续下过了好几场雪,满街都是厚厚的积雪。

玉京的事暂且有了着落,裴怜尘与李无错约好了灵识查检的日子,又同程小满说明白了,和祝青崖一起又去了趟琅川,裴怜尘是去接丁素回家,而祝青崖则是去与即将新上任的巡检使交接事宜。

李无错认为开天会与十多年前的鸣珂山惨案有关联,而琅川如今已没有什么特别监察的必要,因此祝青崖得尽快处理完琅川的事,回头继续调查开天会。

而这些日子裴怜尘都没有再见到谢兰石,也不知李无错还要罚他多久。

冬日风大,裴怜尘和祝青崖商量了一下,决定放弃用飞星舟,老老实实去搭贯月槎,虽然慢上一点点,但上面有屋宇不说,还可以烤火。

丁素和方十一早早等在了泊仙渡,看见裴怜尘和祝青崖下船,丁素就发出了一声尖叫,直直地冲了过来,对裴怜尘拳打脚踢。

“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丁素一边垂裴怜尘胸口一边哭着说,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好好好我错了。”裴怜尘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勉强哄好了丁素,跟着方十一回了巡检府。

祝青崖悄悄问方十一:“怎么没看到你说的那条小蛇?”

“他一直躲着呢。”方十一大大咧咧地说,“不用管他。怎么,要来的新人怕蛇吗?怕的话我去处理一下。”

“不知道。”祝青崖摇了摇头。

方十一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转身进屋去了。她是心大,但也不是真的傻,她能感觉得到,这次祝青崖走了,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

在琅川又等了数日,等到腊月的第一趟贯月槎,裴怜尘和祝青崖带着丁素,一起踏上了回玉京的路。

“我迟早要辞官。”祝青崖站在窗边,看着越来越远的琅川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辞官?”裴怜尘一愣,他当初不是自己拼着命进来的么。

祝青崖关上了窗:“这卖命的活以后谁爱干谁干,我不想卖了。”

裴怜尘看到他腰上多出来的香囊,嗯,做得挺奇怪的,四四方方,缝的乱七八糟,也没个绣花,一走动起来还掉碎香料,心下顿时了然。原来祝青崖是想“嫁人”了啊。

“你们竹子开花不会出事么?”裴怜尘问。

“我可以不开花。”祝青崖推了下琉璃镜,“我们竹子和其他草木不一样,并不需要通过开花繁衍后代——不对,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要不是他耳朵尖微红,手指还无意识地捻着香囊,裴怜尘还真要以为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提此事呢。

不过不会出事就好,裴怜尘不做声了。

贯月槎静静地飞行了几日,终于降落在了玉京。

祝青崖要往天谨司去,裴怜尘和丁素与他告了别,一起回到了槐花巷子。

丁素的房间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裴怜尘原以为要花一番功夫打扫,没想到一推门进去竟是整整洁洁,连床褥都铺好了,桌上放着一张信纸,上面是程小满的笔迹。

原来这小子知道裴怜尘要去接丁素回家,掐着时间跟同文书馆的学官打了申请,趁夜跑回来把丁素的房间给收拾了。

一转眼就到了学宫冬休的日子,程小满不等裴怜尘去接他,自己就背着包袱跑回来了。一起回来的竟然还有宋时清。

“师兄传讯说他今年冬天不在流云山,让我就近跟着云驰来前辈家里。”宋时清也背着小包袱,站在门口一板一眼乖乖地说道,“叨扰前辈了,我可以留下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裴怜尘赶紧将他俩迎进院子里,却又犯了难,加上丁素那屋一共也只有三个屋,这可怎么睡?宋时清一个小姑娘,让丁素一个又男又女的跟她一屋也不合适。

“给我一个盆。”丁素主动说,“我可以变回原身睡土里,放在屋檐下就行!”

于是就这么安排了下来,裴怜尘犹豫了一下,觉得外面太冷,还是把丁素的盆放到了自己屋里。

丁素变回原身了居然也会说话,摇着枝叶作出掩面状:“呜呜,咱们孤男寡女睡在一室,我还光溜溜的没穿衣服,真是让人害臊。”

“你化形不是有衣服么?”裴怜尘瞪着盆里的丁香花,“何况你这样,穿不穿衣服有什么分别?”。

“你别看人家了,好害羞。化形是可以变出衣服,可是人家现在没有化形啊,没有化形,自然也就是没穿衣服。”丁素摇晃着枝叶去捂脸,如果他现在有脸的话,应该是在捂脸。

裴怜尘移开了目光,翻了个身,捂住了耳朵。

当晚忽然下了一夜大雪,第二天中午,去门前扫雪的程小满扫出了一条冻僵的小黑蛇,黑鳞泛着细密的彩虹光,很是好看。

程小满提着黑蛇就进来了:“师父,我抓到一条蛇,看起来很珍贵,要不要拿来泡酒?”

丁素原本正在院子里和宋时清一起堆雪人呢,闻言尖叫一声躲到宋时清身后。

裴怜尘刚睡醒,头还没梳,揉着眼睛走到院子里来,说:“我也不爱喝酒,要不给你李叔送——等等!”裴怜尘彻底睁开了眼睛,三两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程小满手里的蛇,提着尾巴晃了晃,“佘余岁?”

小蛇没有反应。

裴怜尘赶紧将他拢在手里,用灵力暖起来。过了一会,冰溜子一样硬邦邦的小蛇渐渐软和了下来,在裴怜尘手心里动了动,而后抬起脑袋晃了晃,从他手上出溜了下去,变成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落在了院子里,衣上也像鳞片一样泛着淡淡的彩虹光。

“是你!”程小满惊讶地说。

宋时清也有些小小地惊讶,“蛇妖!你不冬眠么?”

佘余岁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看见丁素死死用她挡着自己,有些黯然地垂下眼,说:“我出去。”

裴怜尘也看了一眼丁素,没有说话,佘余岁转而朝裴怜尘走过去,将一个信封递给了他,转身走了,出了院子,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还是很怕?”裴怜尘问。

丁素讪讪地抬起头,说:“倒不是很怕,总之我不想理他。”

裴怜尘有些奇怪,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自己和祝青崖离开琅川的这段时间,琅川又遇到了几次随心傀儡的攻击,而佘余岁帮了方十一和丁素不少忙。

“虽然他看起来不坏,但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蛇巢,再不想同蛇妖有交集了。”丁素有些头疼地抱怨道。

“我跟他说了好多次不要再偷偷跟着我,可他就是不听。天底下妖怪那么多总有愿意跟他交尾的,真搞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赖上我,很可怕诶!尤其是琅川的时候,你不在,方姑娘又很欢迎他呆在巡检府,我每天都担心,他是看着不坏,可万一他哪天突然兽性大发,把我抓走了怎么办!”

丁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裴怜尘微微叹了声气,道:“是我疏忽,叫你忧心了。”

“没事,不提他了,那是谁的信啊?这么厚!”丁素疑惑地指了指裴怜尘手里的信封,“不对啊,那条蛇怎么还帮你送信?”

裴怜尘朝程小满招了招手,说:“小满,过来。”

程小满于是跑过来,裴怜尘将那封来自小桥村的书信递给了他,愧疚地说:“小满,今年······也······”

“没事师父。”程小满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回去就不回,我长大了,也没有那么想——”程小满的话突然哽在了喉咙里,他将信封上的几个名字看了又看,忽然就掉下眼泪来。

“拿回屋去慢慢看。”裴怜尘轻声说。他看着程小满的眼泪忽然羞愧难当,自己当真是抽不出时间早些为他送信么?又或者,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安全地带程小满回家、保护程家一家人周全么?想想办法,总归是能让他们家人团圆的。

想至此,裴怜尘不寒而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不知不觉将程小满牢牢圈禁在了自己的视线里,以冠冕堂皇的借口要他与家人一点点淡去了联系?

“小满,”裴怜尘惶然地开口说道,“再过些日子,我想办法······”

“谢谢师父!”程小满抹了把眼泪,跑进了屋里,直到第二天才肿着一双眼睛重新出现,看得宋时清啧啧称奇。

“你不会哭了一天一夜吧?”宋时清问。

“你才哭了一天一夜。”程小满反驳道。

“我不会哭。”宋时清摊手,“我只是一个无情道的修士。”

“无情道很了不起吗?”程小满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

“是啊,我进境很快,已经可以结丹了。”宋时清说,“但是师兄和小月哥哥让我再等几年,等我再长高一些。”

“有什么了不起的,显摆。”程小满撇撇嘴。

裴怜尘看着宋时清,又看看在旁边傻乐的丁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宋时清这姑娘多争气,哪像丁素,入了无情道这么久修为也一点不长进,于是拍了一把丁素的后脑勺,恨铁不成钢地说:“还笑,都是修无情道的,看看别人看看你。”

压根没想过要好好修无情道的丁素摸了摸后脑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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