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哥,你觉得呢?”
“杀道士的,应当与杀前三人的不是一个凶手。”
“你确定?”
夏无邪点头:“从运刀手法看,这人使长刀,而且武功很高。很明显,杀死李荣的人不会武功,只是用棍棒毫无章法的殴打他。”
“那其余两人又如何?为何同一个凶手使用不同的凶器?”
“不错,这是一个疑点。甚至现在也不能确认,杀死罗正与郭世杰的凶器是同一把刀。共同点只是前三个案发现场都留有血字。”
“若是同一个凶手,为什么不用刀杀死李荣?他若是特别恨李荣,多刺他几刀便是了。”
夏无邪没有回答,反而看着验尸记录陷入沉思,阿月便转头接着问:“听说郭世杰曾来过绵阳,王捕头可知那是所谓何事?”
“那时郭世杰是来监工的。侯爷彼时在绵阳购置了宅子,那时正是宅子修葺的时候。”
原来郭世杰是来为王长都办事的,阿月点点头,突然想到:“郭世杰武功如何?”
“我们没见过他出手,不过既然是侯爷的手下,想必还是有些功夫在身。”
“哦,所以凶手用刀从背后刺入,实际上是偷袭了他!他的尸体在何处发现?”
“在长青巷。罗大人与李荣均是在家中被人发现,郭世杰则是直接死在了巷子中,那条巷子附近住的人龙蛇混杂,也不知郭世杰为何去那里。”
“那我们也去看看。”夏无邪突然出声。
方才翻看验尸记录,通过仵作对凶器刺入的方向与力度的描述,夏无邪心里已有了凶手大致的形象,凶手应当与郭世杰和罗正一般高,甚至更高,若是如此,凶手极有可能是男性。
离开前夏无邪重新将尸体上的白布盖好,深深的鞠了一躬。
出了绵阳府,阿月心情也轻松不少,但她脚伤还未恢复,走起路来,难免有些不便。路过集市,夏无邪见到一根轻盈的拐杖,便买了下来送给阿月。
阿月哭笑不得,只得无奈的撅起嘴巴,却也收下了拐杖不作推辞。
长青巷在繁华大道的另一边,看起来很旧,石阶被冲刷得光滑,房屋上的油漆也变得斑驳。住在这里的人也都上了年纪。与东湖与长阳大道的风光无限相比,这里充满着卑微的故事。
“这里似乎是绵阳的另一面。”阿月感慨。
城镇有热闹与宁静,繁华与残破。长青巷便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孑然一身的在世间等待,等待周身的一切成为历史的尘埃。
“郭世杰就在前面被发现。”王峰往前带路。
夏无邪与阿月都明白,郭世杰绝不会平白无故来这种地方。
郭世杰被发现的位置是一个弄口,弄口旁紧挨着两户人家。此时这里已恢复了平静,来往的人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个陌生人,只带着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却也没有多少惊异。
“这两户人家我们都打探过,东边这户人家几乎不在这里住,只着人偶尔过来打扫,至于西边这户,当晚睡着了,隐约听见了外面有声音,也没太当回事,所以对于案发时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可知道东边这户是什么人住?”
“还在调查,这里的住户,身份并不容易核查。”
“唉,这里又死了一个人,真是造孽!”一旁路过的中年妇女发出感叹。
王峰警觉问:“又?这里何时还死过人?”
“十多年前吧。”妇人满不在乎的说着,她继续往前走着,手上的竹篮装满了菜叶。
“当时是什么情况?”夏无邪追问。
妇人这才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们,王峰亮出了官府腰牌,她便认真说起话来。
妇人不过四十岁年纪,穿一身粗布麻衣,皮肤粗糙,尤其是那双手,记录了她多年风霜的经历。夏无邪猜想,她可能是某户人家的洗衣女工。
“大约十七八年前,那时候我还年轻。只记得一天清晨,这里围满了人,我凑上前去,才发现巧姐就死在这里。”
“巧姐?”
“是啊,巧姐就住这一户,她男人在外面务工,她独自一人带着儿子。挺好的人,我还吃过她家的绿豆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妇人的手,就指着东边那户人家。
“那当时官府可有调查?”阿月问道。
妇人摇摇头:“不知道,巧姐的儿子也不知去哪了,突然就消失了一样,我们都怀疑,她那儿子可能掉进湖里淹死了!”
“这事情周围的人都知道?上次官府来调查你们怎么没说?”王峰问。
“差大哥,您又没问这些事,哪有谁闲着没事一直管着别人的死活呢!还有什么想问的,您一块问了,我还得赶回家做饭。”
夏无邪问:“您说得那位巧姐,是怎么死的?”
“我看得不真切,听有些人说,是一头撞死的。”
“王捕头,这件案子官府可有记录?”
“你走吧。”王峰挥手道。
妇人识相离去,而王峰的脸色变得有些珠黄,他转过头对夏无邪道:“没有记录。郭世杰死后,从仇杀方面入手,我们早就调查过长青巷的情况,可是卷宗之中,完全没有提到刚才所听的巧姐的事。”
“这是为何,这事没有报官?”阿月惊异:“还是,当时官府没有处理?”
“不论如何,我会尽快核查到这户人家的身份。”
夏无邪索性走上前去,叩响了西边这户人家的大门。
大门本就是虚掩着,轻轻一碰,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夏无邪走了进去,高声问道:“有人在家吗?”
没人回应,宅子里却传来轻微咳嗽的声音。
王峰接着道:“这户人家姓钟,是一个老人家和他儿子儿媳妇住的,白天他儿子儿媳外出做工,恐怕还没回来。”
宅子很小,院子不过几丈地方,种着些菜,一旁有个石磨,石磨旁堆放了几个装满了黄豆的麻袋。这户人家虽然很小,却是一个普通人家应有的样子,菜苗与收拾整齐的杂物,意味着这家人是用心生活的人。
夏无邪看着眼前这副景象,心里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了一种怀念之情。
这时房里的老人家走到屋门口,高声呵斥:“你们是哪里来的小贼,怎么闯入我家!”
他说话语调虽高,却中气不足,话音未落,又费心咳了起来。
王峰掏出腰牌,亮了身份,说明了几人来意。
老人家脸色并没有缓和,却少了那份逐客的意思,他随意打量了几人一眼,便又走回房内,几人随即跟了上去。
房内摆设简朴,桌椅的漆都有些褪色,桌上的茶壶与茶杯,也是不成套硬摆在一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老人家已躺在藤椅上,悠悠说道:“官爷,能说的我们都说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王峰看向夏无邪,夏无邪便道:“老人家,你住在这里,有多少年了?”
钟大爷道:“长青巷从什么时候有,我便住在这里了,说起时间,恐怕比你们的年纪都要大吧。”
“那老人家可知十多年前,同样发生在这弄口的一桩命案?”
“你说的,是巧姑?”
“正是。”
“可惜了,到现在也不知是何人害了巧姑。”
“你是说,你知道巧姑是被人所害?”
“那还用说,不然为何巧姑会死?她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又要照顾年幼的儿子,哪会那么不小心,儿子也无故失踪。我们这儿的人,都认定她是被人害的。”
“那你们为什么没报官?”阿月追问。
“谁说我们没报官?”钟大爷激动道:“官府自己查不出来罢了,我们这种人,死了也就死了,除了自己的亲人,又有谁在乎?”
“巧姑一人带着孩子,怎么生活?”夏无邪问。
“他那个在外地的男人会偶尔寄些钱回来,她自己也帮着绵阳城里的大户人家做些手工活。”
“她会惹上什么人吗?”
“唉,她是个好人。就算如此,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难免有些麻烦。”
钟大爷虽没说得太明白,几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听说,她那户人家还有人来打扫?”
钟大爷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王峰,不屑道:“毛头小子!”
王峰被人这么一说,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办事如此敷衍,怪不得抓不到凶手。”
王峰一时觉得脸面全无,又不好发作,只得隐忍问:“大爷不妨说得明白些?”
“他那户人家都已经死光了,谁还会来打扫,再者说,一年来个一两次,这种打扫有什么意义?”
“那你们的意思是?”
“我对门那户人家,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偶尔来的,不过是闯空门的小贼罢了,不知这些年那些小贼到底有没有拿了些什么东西。”
“可我们进去过,那里确实有打扫过的痕迹。”王峰解释道:“巧姑不是还有一个丈夫么?”
“她那丈夫要是可靠,哪会一年一年的不着家?”
钟大爷此言一出,几人不禁哑口无言。
“王捕头,能查到巧姑当年在何处做工吗?”
王峰摇摇头:“这种散工一般人家都不会登记,况且又过了十几年……”
钟大爷问:“小兄弟,你们是查前几天的命案,还是巧姑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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