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菲米娜唯一留给我们的纪念，就是这枚‘永远的可能性’。”

“你把这颗棋子做成吊坠，然后一直随身带着？”现在的凯思雅只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丹尼尔的电磁力场范围之内，“一直随身带着？”

“嗯，也算是一种，追悼吧。我不想忘记她。”丹尼尔坐在浮空岛的边缘上，背靠着黑与白之间的淡蓝色十字墓碑，千米高空中清冷的风拂过他胸前的吊坠，“也不想忘记你。”

不知道为什么，凯思雅一开始还有点不太高兴，但这种莫名的不悦消失得如同其出现一般突兀。她飘浮在丹尼尔侧前方的空中，歪着脑袋，越看越失神。

“我们走吧，凯思雅。海难，也应该结束了。”丹尼尔站了起来，平静地说道。

的确，这样的悲剧应该结束了。白月林这样想着。于是转身离开，飘向天际，踏上了寻找鲲的旅程。

“早就该结束了。”凯思雅飞到丹尼尔身边站定，“走吧。”

“殇痕。”丹尼尔伸出左手，身后的蓝色墓碑上一颗棱状蓝金色晶体化为一道流光飞入手中，重新化形为剑，一把淡蓝色的绚丽长剑，“没想到当初她竟然还来过这里……‘永远的可能性’再注入能量共鸣之后，竟然能把她的晶核变成‘殇痕’……”

他胸前吊坠中“永远的可能性”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映衬着这把由其中能量化形而成，以碑为中转介质的长剑，两者在丹尼尔身上构成了一幅和谐美丽的图画。他纵身一跃，化为一道流光下坠，消失在远方的天空中。

一个快到无法看清的白色光点坠入了大西洋平静的海面，掀起的滔天巨浪惊动了依旧镇守在这里，依旧没有放弃种族侵略的海域领主。巨大的阴影冲破海面，露出了蓝黑色的硬壳，如同一座山岳一般，看上去几乎无法撼动。

这是一只身长近百米的巨大帝王蟹，他挥舞着恐怖的巨大蟹钳冲向那个人影。后者作为一个人类，面对海域领主却没有丝毫的慌乱，虽然现在沧浪种的海难侵略攻势已经因为四位七重海的阵亡，一位七重海叛变失踪与妖姬的战死而极大地减弱，人类文明的反击也因此占据上风。但大西洋与印度洋因为其海域领主仍效忠于沧浪种，所以依旧处于沧浪海兽的势力范围，所以一般人类不会轻易闯入这两片海洋。

很显然，眼前的这位不是普通的人类，但保罗作为一只骄傲的横行帝王蟹，是绝对不会放过闯入自己领地的人类的。

还没有等到保罗做好攻击的准备，那个便猛地一脚踏地，隔空激起了百米高的巨大水柱，产生的恐怖冲击力将保罗沉重的身体抛入半空，陷入了短暂的滞空状态。

丹尼尔一个爆发力极强的跳跃，将自己的身体送入了与保罗同一高度的半空。他在空中旋转身体，右拳上亮起纯白色的光晕，夹杂着一丝蓝色的奇异纹路，顺势挥出。

极速挥出的左拳在保罗身前几厘米处突然停滞，一个短暂的瞬间后，白光化为一股强劲的无形气流隔空击出。这朴素的一拳在发挥效果的那一刹那，带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空气气流爆鸣声，固若金汤的甲壳碎裂成无数碎片四处飞溅，各种骨血肉交融的小块分散开来。如此庞大的身躯被气流撕碎扯裂，后仰翻飞，带起了一条由各种残骸构成的抛物线坠入海中。

“海域领主，不过如此。”丹尼尔第一次为作为人类的自己能够拥有这种强大的力量而感到自豪，这力量可以说是来源于人，又不来源于人，“不过，还是太迟了。”

“妖姬死后，整个沧浪种都失去了DNA，整体实力已经大幅度下降。海域领主能比一般的沧浪海兽多撑一两年，但最终还是会因为全身急性感染或是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丹尼尔一个起身飞入万米高空，向下坠落时已经进入了印度洋，那里的海域领主明显已经通过某种方式得知了消息，在下方等候多时了。“殇痕！”丹尼尔一声呼唤，蓝色长剑便由光芒化形出现在了左手之中，他在空中急速下降，将长剑举起。

他以前听说过镇守印度洋的海域领主是体型最大的沧浪海兽，也是目前已知的体型最大的生命个体，没有之一。但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过分低估他了。

这只章鱼的头部长达三百米，而每一根腕足的长度都超过了四百米，即使在以奇异为常的沧浪种当中也是一个真正的怪兽。他的两只大眼睛如同两颗散发着光芒的星辰，注视着丹尼尔，锁定目标后伸出巨大的腕足发动攻击。

丹尼尔轻挥长剑，用剑身护住自己的身体，用剑刃不断砍断那些能够无限制重生的腕足，身体下降到了泰坦章鱼卡德头顶的高度。他的身体加速下降，同时左手猛地挥出一剑，带起了一道几百米长的蓝色剑痕。

丹尼尔落在海面之上，单膝跪地，左手撑地，右手中的长剑蓝光大放。他缓缓起身，整个海域的时间似乎都被冻结了，只有他的时间仍在缝隙中流淌。他将右手中的长剑用单手轮转半圈，插入了左手中的蓝色云纹剑鞘之中。

剑与剑鞘彻底相接咬合的瞬间，那道剑痕突然一闪，划破了空中的一切。卡德巨大的身体被剑痕斜劈一分为二，他的三颗心脏瞬间破碎，丧失了恢复与存活的可能。

丝提娜从遥远的彼方飞来，降落到这座新生的海岛之上，海底火山喷发出的高温岩浆并没有彻底冷却下来，所以说这里是一座岛屿有些牵强——与其说是岛屿，还不如说是一个海中的平台。这座平台的出现使得丝提娜可以在这个特殊的地方不以虚空为地而驻足，这里沿岸的海水中沾染了人类血液，以及被冲淡的□□剧毒。

丝提娜卡到远处自己立起的碑前，站立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她朝着那个看上去极其普通，却散发着一种不凡气质的人走去。那人转过身来，竟蒙着面，两人四目对视而立，陷入了沉默。

这时，白月林也赶到了。她看着鲲，不知道后者究竟能不能看到自己，但想来应该是可以，毕竟茶会的时候，丹尼尔个凯思雅明明都已经走了，丝缇娜还给自己留了一杯茶。

或者，海难开始之前，鲲也和自己一样作着观测，只是彼此之间无法察觉而已。

“海难已经结束了，沧浪种也已经全部灭绝，在这个和平新纪元看到我这个海域领主，不惊讶吗？”丝提娜，或者说鲲，看着杰克，这样说道。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这是一个平和的男音，像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类男性的声音，很普通，“爱琴海领主丝提娜，你隐藏得很深，连我也差点被你欺骗——你不是沧浪海兽，而是自然意识。”

“何以见得？”丝提娜很意外，但没有惊慌。

“直觉。”他知道，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呵呵，好一个直觉！”丝提娜明白了这两个字的言下之意，“你究竟是谁？”

“一个尝试着去改变，却最终失败的人，一个失意的人，杰克·金·吉列斯。”他摘下斗篷的兜帽，扯下了用于蒙面的黑布，“我相信真正的自然意识具有神性而非人性，你是比妖姬更接近自然代言的存在，无人在你之上，但你并不是自然本身。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的确。杰克本人作为一个巨大的谜团，即使是现在见到了本人，白月林也无法完全看清这迷雾。也许，杰克自家庭破裂，扮作假死一来，就不会从这迷雾中走出了。他已经完全投身进去，成为了一个幕后的人，更是一个执着的父亲，真理的探寻者。

“你可以认为我是自然之灵，也可以认为我不是，我的名字可以是尔达斯，也可以是鲲，因为尔达斯对我产生的影响已经不可磨灭，它残存的神识仍对我的行为思维产生影响。”一道白光闪过，丝提娜消失不见，一个有着蓝金色双瞳与飘逸长发，比妖姬更美丽高贵，更不可侵犯的女子身着一袭蓝白色长裙出现在原处，“像自然之灵在另一个世界赐下‘超越之绿’一样，我在这个世界赐下了‘幽怨之蓝’。这是我的意愿，同时也不是我的意愿，此刻的我已经被尔达斯浸染，不是完全的我了。自然之灵迫使我新立妖姬，毁灭你们，而我却再给予你们一次机会，因为看到了所谓‘可能性’。我是来自另一个观念世界，名为鲲的大鱼。”

终于，点明了。不知道为什么，白月林突然间有种欣慰的感觉。

“来自另一个……观念世界？”杰克愣住了，“你是说，你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

“不，赛斯格特观只有一个平行宇宙。观念世界是比平行宇宙更大的世界观概念，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观念——即世界构成，世界准则不同的观念世界。”她解释道，“在我的观念世界中，给予生命体超脱科学的异能力的是夜空中暗淡到无法看清，无星域中的星辰，‘虚辰’，所以被称为‘夜空’。而你们这里则是赛斯格特晶体，故以此命名。”

“观念不同……也就是说，甚至可能存在某些观念世界，在他们的观念之中，真空光速，电子电量常数等基本物理量都是不一样的？”

“甚至，连一加一，都不等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