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月回到班里时，数学老师郭沁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郭沁三十多岁，教龄有些年头了，人长得有些漂亮，属于那种放到人群里，能让人想多看两眼的女人。她完美符合人们对理科生的刻板印象，虽然不算严厉，但是话不多，不太会和学生们将什么与学习关联不大的题外话，给人感觉有种距离感。

她讲课永远只讲自己认为的重点，其他内容蜻蜓点水地一带而过，需要学生课前花功夫好好预习，做好梳理，课后花时间自己琢磨，能串联起新旧知识点，能把知识融会贯通地运用；她讲题永远简洁快速、直切要害，多一句话也不会说。

简单讲，做她的学生，想学好数学，得实实在在有扎实的基础，头脑灵活，理科思维要强，要能做到举一反三、一点就透。郭沁有一句口头禅：“就讲到这里，剩下的课下自己去悟。”

事实证明，这样的授课方式，在学生整体素质只能算中等的宜丘二中，大概只适合那些理科大佬，大部分学生貌似没有这样的悟性，还是更适应老和尚念经似的不断重复、耳提面命地把知识点揉碎掰开讲明白，他们适应不了这样的授课方式。好在，高二文理分班后，她一直带理科班，所在班级的数学成绩也很亮眼。

郭沁见学生们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进入教室，忍不住开口说到：“同学们，动作迅速点，快回到座位上拿出书本，我们马上开始上课。”

学生们纷纷收敛笑容快步回到自己座位上。边月翻开笔记本，在新一页纸最上方写上日期。这是她的习惯，不管哪门课，每次记笔记都会先标上日期。

“今天，我们来讲解数列部分的最后一节内容，下周月考的内容是开学以来我们学的这三章，从明天开始我们进行套卷练习，本周五的数学课我们进行一次小测，帮助同学们查漏补缺......”

......

铃铃铃～

“好，我们讲到这里，这部分内容同学们课下自己多领悟，下课。”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郭沁收拾书本离开教室。

“天哪，我能领悟个啥啊，这课是越来越听不了！”边月的斜前桌王有光趴在桌子上抱着脑袋哀嚎。

“王有光！能不能小声点儿，没看到我在补觉呢嘛！”王有光的同桌姜梦涵埋怨道。

“不是我说你怎么这么能睡啊，你不是上数学课也在睡觉嘛，怎么下课还睡啊？你们美术生也需要熬夜学习吗？”王有光回呛道。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姜梦涵拿起数学书，作势要往王有光身上砸，王有光见状拔腿就往后门跑。

“好啦好啦，姜姜别跟他一般见识，一会儿再让班头儿从监控里看到，小心他批评你。”王薇然提醒道。

“那监控真开着？不是都说是个摆设吗？”

“不不，我表姐跟我说的，二中的监控都是高清的，而且说话的声音也能听的很清晰。”

“怪不得，我那天上英语课偷偷啃了两口苹果，班头儿晚自习就找我谈话了，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那也有可能是你啃苹果的声音太大了，英语老师听到啦，哈哈哈”

边月整理完笔记，对着那一页笔记皱眉沉思。老师讲的知识点她课上大概能消化一半，另一半就是云里雾里的，转不过弯来，只能先记下来，课下再思考。

边月读初中时，文科成绩算是中游，但理科特别不好。初中时，数学成绩一塌糊涂，从来没有及格过。满分150分的科目，她三五不时考四五十分。物理、化学成绩也就勉强能及格。他们这一届学生上初三时正赶上市里的中考改革，中考只考语数英三门主科，每科满分一百五十分，外加体育成绩满分五十分，其余所有副科全部改革成只评等级，哪怕全考个D等，只要总分过了线，也不影响升高中。考D等只需要及格。

边月虽然年年吊车尾，但她不是那种故意不学习的学生，相反她对待学习还是很认真的。她成绩不好，一方面是花在学习上的时间不够多，她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只顾读书学习。另一方面，是她在学习方面，确实没什么天分，没有更多的努力做支撑，她注定无法取得更好的成绩。

中考政策的改革对边月来说很有利，她当然也想要抓住这个机会。那一年的时间她都在拼命学习。早上在店里帮忙时，她带着一只耳机听英语录音背单词、练听力。上学、放学的路上她在心里默背语文课文、英语作文。她把初一到那时做过的所有数学习题、卷子，能找到的全部找出来，然后按照顺序码好。晚上完成作业后，她一边看店，一边结合之前的笔记，和老师发的中考复习资料，从初一上册开始，把那些练习题和卷子一部分一部分的过，一个题目一个题目的理解。边月知道时间有限，实在想不明白的知识点她就放弃，不会过多纠结。

她把一些有价值错题、难题抄到本子上，积累到一定量之后，按照考点重新抄写、编排，形成自己的错题集。每一个题目都尽量详细的标注易错点，有些大题反复抄写参考答案列出的步骤，一遍遍理解解题思路。整整一年，边月几乎每晚都十点以后才入睡。

事实证明，题海战术还是有用的。在数次模考中，边月的数学成绩一点点有了起色，慢慢接近及格，最终中考考了110分，总分400分。虽然所有副科不是C等就是D等，但总分超过那年二中的录取分数线390分整整10分，她顺利升了高中。

二中在宜丘市几所高中里，算是中游水平的高中，但在高考大省，成绩能排得上号的学生，没有几个真的是酒囊饭袋。能考上二中的同学大部分以前成绩都还可以，基础还行，像边月这样突击上来的不多见。

开学以来，九个科目全部需要学习，且难度比初中大得多，特别是理科。边月明显感到了吃力，很吃力。她发现在基础不牢固的前提下，她很难跟上老师的授课思路，更别提做到彻底掌握、举一反三。这让她有些郁闷，原本中考的顺利让她对自己的成绩刚刚有了些信心，这些时日，那点信心荡然无存。

对于高考，对于未来，边月不像大多数学生一样，有种狂热的激情，有美好的憧憬。她对于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也看得很开，她很想说服自己相信学习能改变命运，但命运随时都可能被改变。考上好的大学就一定能找到称心的工作吗，找到称心的工作就一定能攒下很多钱吗，有了很多钱就一定能安稳的度过余生吗......好像一切都会有变数，没有什么会一成不变，这世间的事本就瞬息万变，可能前一秒还唾手可得的，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而边月极其讨厌变数。

所以，多数时候，她选择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现在种种能否被改变，不去想她要怎样做这些才能被改变。她只是单纯想把眼前的事情认真做好，现在她在读书，她就尽力学习，以后她找到工作，她就尽力赚钱。她虽不认命，但对未来也不敢抱有什么期望，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边月只有在踏踏实实做事的时候，才会感到些许轻松。她只有把自己包裹起来混迹在人群中，把自己隐匿在人海里，做着和普通人一样的事，假装自己和他们一样拥有平淡的人生时，才能畅快地呼吸，不那么累。她只有低着头时才能说服自己往前走，一抬起头，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在雾里。身在大雾里的人不知道该往哪走，好像怎么走都不会有出路。

人，心有所归依，灵魂才有出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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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信心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