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十来分钟,无疑很难熬。学生们上了好几个小时的课,中间大课间还要跑操,肚子里的吃食早已消化殆尽。下课铃声一响,老师们也不会拖堂,立马下课,放他们奔向食堂,去填饱肚子。
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中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两点上学,时间不算赶。学校为学生们提供午休宿舍,即使不住校,也可以在学校吃午饭,也有床位午休。
边月家离得远,中午会在学校吃午饭,她没去过宿舍午休,听说是八人间,就更不会去了。她一般吃完午饭,要么在操场散散步,然后回教室,在桌子上趴一会儿,要么溜去实验楼,找间没锁的教室自己待一会儿。
实验楼的有些教室不会上锁这件事儿,是边月偶然间发现的。刚开学时,她出于好奇,经常趁着午休时间在校园里闲逛。边月路过过学校里的印刷作坊,记得住校园里两家小卖部的位置,去过实验楼并且发现有的教室不会上锁,甚至还去逛过初中部。
实验楼的教室当然也有监控,只不过当时边月并没在意,毕竟她只是坐一会儿,发发呆或者趴下休息会儿,不会去动实验台上的那些实验仪器。
边月来到食堂,排队打饭。她买了一份清炒山药、醋溜土豆丝、半份米饭,找到位置放下,又去盛了一碗免费的小米粥,坐下来开始吃饭。
之前老二中食堂的饭菜,是出了名的难吃,搬到新校区后,可能换了几个厨师,饭菜水平直线上升。虽然远谈不上可口,但好歹不会让人觉得味同嚼蜡。
学校食堂的饭菜总是肉菜偏多,且油水大,口味偏重。边月喜欢吃清淡一点的,不怎么爱吃荤腥。她一直觉得可能是自小不怎么吃肉习惯了,现在一旦肉类吃多了,她会很难受,有种咽又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所以她就几样素菜轮换着吃,暂时还没有感到吃腻。
边月刚跟边丽来到宜丘那两年,边丽一天打两份工,白天在超市兼职促销员,下班后来不及吃晚饭就要去餐馆做服务员。她忙的自己都没时间吃饭,更是照顾不到边月和晓晴。于是,边月从三年级开始就学着做饭,照顾自己和晓晴的三餐。
有一次,因为肉没炒熟,两人半夜上吐下泻。边丽被吵醒,带她们去了医院,一检查,是轻微食物中毒。两人挂了一夜吊瓶才恢复。这么一顿折腾花了不少钱,边丽气得大骂边月。从那之后,边月做饭只做素菜,什么时候边丽空闲,才会做点肉菜给她们吃。
吃完饭,边月溜达出食堂,边月觉得有点累,就直接回了教室。
每天中午,也会有四、五个同学在教室里待着,他们或是和别人凑在一起小声聊天,或是在位置上趴着睡觉,或是在看闲书。班长林炜家离学校也不近,他中午一般不回家。林炜成绩好,他觉得自己又没有午休的习惯,要是困了,顶多在课桌上趴十分钟,所以干脆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后直接回教室,多学会儿习。
林炜人长得高大,做事情思路清晰、高效可靠,八班的学生对于这位班长还是很信服的,卢新峰对于他也很信任,交代给他的事情,他都尽心尽力完成。任课老师之间聊天时也会夸赞林炜踏实热心,很有担当。
开学第二天时,学校广播通知每班派几位同学去小广场领新书。班主任让林炜带几位男同学过去把书搬回教室,坐在前排的几位同学,主动揽活儿,分发新书。刘敏仪在分发新书时一不小心被纸张划伤了手,伤口看着不浅,林炜看见后主动去医务室拿了酒精和创可贴,在储物间,帮她把手上的伤口消了毒,贴上创可贴。当时边月正巧在储物间,往柜子里放书,看到后心里也觉得林炜很是细心。
边月趴在课桌上发了会儿呆,又从桌洞里翻出一本《意林》杂志,翻到上次读到的那篇文章看了起来。这部杂志是赵晓晴的学校组织学生统一订阅的课外书籍,一年两百多块钱。晓晴不喜欢读这类文章,她喜欢看言情小说,这些杂志一本本就那么放在书架上吃灰。倒是边月几乎每一期都拿来看,有空闲时就翻翻,她发现自己还挺喜欢读这些哲理小故事的。
边月觉得下午的时间总让人感觉比上午过得要快一些,一节课连着一节课,很快就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大部分同学还是会在食堂用餐,因为晚饭时间比较紧,只有四十分钟。接下来就是四节晚自习,高一的晚自习一节时间比正常上课时间短五分钟,仅四十分钟,课间仍是十分钟。且高一晚自习一般老师不会讲课,留给同学们完成作业、自主学习,老师会在讲台上或者储物间盯班、答疑。
高中的生活是很苦很累的,不仅学生辛苦,大部分家长也很辛苦。每晚还没到放学时间,二中门口就围满了来接学生的家长。一辆辆私家车在道路上排起长队,车灯把这段路照得很亮。街边橘黄色的路灯撒下的光影,圈住的是少年的梦。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光线明亮的教室里学生们埋头苦读的身影。
边月晚上下课走出校门,看到眼前一张张翘首以盼的面孔,会有那么一刹那感到茫然,紧接着巨大的孤独感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浪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吞噬。这世界上或许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只为她而来。
边月轻轻呼出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公交站台走,昏黄路灯照亮下的远方,既清晰,又模糊。一阵风吹过,边月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今晚的月亮很圆,皎洁的月光消解了她的愁绪。
十月中旬,宜丘市早晚温差有些大。边月倚靠着车上的栏杆,心里盘算着。BRT-1路公交车末班车次是十点半发车,已经是最晚的一班车了。现在上高一还是九点半放学,到家十点多,但要是按照学校的规定,高二高三晚自习就要延长到晚上十点了,就算她能赶上末班车,回到家也过了十点半,时间太晚,也不安全。
边月家那片位置本就偏僻,路灯少,灯光也暗。这里的人们白天忙碌了一天,下了班也只想吃点东西、早些休息。所以,可能对于别的地方九点多、十点多夜生活才刚开始,但这一片儿这个点儿,路上几乎没几个人了,整片儿区域一片死寂。
再者,学习压力越来越大,每天要学习那么长时间,晚上放学后还要再坐那么长时间公交车才能回家,边月也实在是疲惫。但要是改成住校,她自小独来独往惯了,真能适应群体生活吗......
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什么,车子开得平稳,一路上也不怎么颠簸,边月觉得眼皮越来越沉,眼睛慢慢就闭上了。
“同学,同学。”
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喊,边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偏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同学,这儿有空位置,要过来坐吗?”说话的是坐在车子后排的一个女生,长得很漂亮,鹅蛋脸,五官精致,皮肤很白,扎着高马尾,像个洋娃娃。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边月有些惊讶,这个女孩子穿着校服,看样子也是二中的学生,但她与别的同学也太不一样了。大部分学生在学习的重压下总是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略显憔悴,而她气质突出,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
边月其实有一点儿脸盲,对于人的长相,不像很多人一样那么在意。她觉得大部分人都长得各有特点,大众眼中的高颜值,她会觉得长得好看,大众眼中的普通人,在她看来也是各有各的姿色。尤其是女孩子,在她眼中,纵使长相再不起眼儿的女孩,也说不上难看。边月其实很擅长发现别人的优点,不管是长相,还是其他方面,连她自己都没注意过。从小到大她真心觉得长得丑的人,貌似真的没有,也可能心里想过,她没在意。
当然,对于自己的长相啊、性格啊、优点、缺点什么的,她从来没沉下心来好好想过。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边月还真没有把这当成是一个问题思考过。只是,别人评价她冷漠、不爱说话、性格沉闷等等这些,她虽然从未反驳,但也不会赞同,大多时候也没往心里去过。表妹晓晴是个十足的“颜控”,房间的墙上有好几张她贴的明星的海报,大部分都是长相帅气的男明星,而且人选时常更换。晓晴经常研究身边人的长相,什么“瓜子脸”、“柳叶眉”、“嘟嘟唇”这些术语手到擒来,她喜欢研究美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也认得很全。她有一次突然盯着边月看半天,然后说了一句:“姐,你要是眼睛再大一点、鼻子再挺一点、下巴再尖一点就好了,你现在这张脸,一切都太寡淡,没什么特点。不过你皮肤还不错,勉强算是清秀吧。”
现在看到眼前的女生,边月第一次觉得“美丽的像花儿一样”,不是个形容词,而是一个动词,这个女孩儿美丽得像花儿一样。
她收回神儿,不自觉地点点头,走到女生旁边坐下。
“谢谢。”边月没什么表情的说到。
“不客气,我就是看你好像倚着栏杆睡着了似的,觉得不太安全。”女生脸上仍然挂着礼貌的微笑。
边月重复了一边“谢谢”,之后没再说话,盯着前方发呆。
过了一会儿,女生又开口说到:“同学,你也是高一的吗?”
边月不太想说话,但还是礼貌地回到:“嗯。”
“我也是!我叫宋希暖,高一三班的,同学,你在几班呀?”宋希暖一脸天真烂漫,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一闪闪的,璀璨如星光。绕是再冷淡的人也没法儿对着这样一张天真灵动的脸,说出拒绝的话。边月也不例外,她此刻对此深有感触。
“八班。”
“噢噢,八班呀。”宋希暖思索一会儿,接着说道:“那咱们是一位历史老师哎!”
边月其实并不知道她们班历史老师还带哪个班,但还是点点头。宋希暖口中的历史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老教师,老太太很严格,课讲得风趣幽默但各种抄写、背诵作业布置的很多。
到了下一站,宋希暖主动和边月道别,边月象征性地点点头,说了句“拜拜”。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