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五色石

“朱!”

被唤之人呆呆木木,毫无反应,手臂还在持续陷入树瘤。

明明是座死寂的枯树,却从树瘤中出流出浅浅汁液,顺着黎烛的胳膊逆行而上。

喻斯礼退至黎烛身侧,撩起僧袍席地而坐。

木鱼摆在两人之间敲得棒棒作响,各路经文一个接一个地诵。

一时之间,虚空之中全是小光头的念经声,飞来飞去,嗡嗡作响。

黎烛本就疼痛的脑袋痛上加痛。

简直,简直吵得要死!

天赋技能再次失联,她浑身焦躁,气得咬牙。

嗡嗡经文却在此刻好似一把斧头,将混沌思绪劈开,黎烛精神猛然一震。

精神识海中,晃荡不稳的魂魄在这一瞬与躯体相吸,两股不同的力量在黎烛**的身躯内横冲直撞。

“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黎烛么?”

虚空之‘人’已经撕扯融合掉一小部分黎烛,它肆意窥探着黎烛的过往,猖狂道:

“现在的你孤僻、阴暗、冷血、见死不救;看看曾经的黎烛,那么阳光明媚,多么善良啊。你以为,你还是你么?”

“你知道的,你早已经不是她了!”

“狗东西,给我闭嘴吧!”黎烛眼睑半瞌,戾气横生。

她的阴暗面被彻底激出来,现在只想把这个不敢露面的狗东西找出来碎尸万段。

黎烛一直都知道自从妈妈死后又被生父丢弃,她性格变化很大,心里多出很多连自己都害怕的东西。

她一直都逃避,不去想、不去面对,就好像这样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又怎样?

她是不是她,还轮不到别人多嘴置喙!

什么不敢露面不敢正面刚、只会在阴影里教唆的玩意儿,它恐怕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要是光明正大,有本事直接把她杀了啊!

“你!”虚空之‘人’惊诧:“你怎么不受影响?”

黎烛呵呵:“就你那三脚猫的bibi赖赖,都21世纪了,传销都比你强。对付你,背几遍富强民主我连反诈APP都不用下。更何况……”

她话语稍顿,眼睛一眯:“你说的东西是有些意思,但那又怎样?”

“我是谁,我是不是黎烛,那又怎样?”

“我只要相信就够了。”

“只要我爱相信,我愿意相信,我乐意相信我是黎烛,就够了。”

“我怀疑,我就不是了么?因为我想怀疑,所以我有怀疑;同样的,我想相信,所以我一定相信。”

“你说的那些,呵,扯淡玩意儿。”

人对于事物的认知,对世界的认知,是容易被他人左右的。

当他们对自我产生怀疑动摇的时候,就会“生病”。

其实这些说简单也不简单,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一股玄之又玄的信念之力。

只要相信,去相信相信的力量。

黎烛体内迸发出蓬勃之力散出强光,强光之下魂体凝实。

虚无散开,鬼祟之人现出一片阴霾,它表面翻涌腾出雾气,烫得虚无之‘人’一阵嚎叫,“呲啦”作响。

“终于找到你了……”

黎烛魂魄绵柔如水,向阴影淌去。

她缠住对方,对对方的痛苦漠而不见。

这本就是黎烛自己的精神领域,有天然的主场优势,心神合一就会固若金汤。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你,又是谁呢?”

那团黑色再也无法说话。

它身躯尽散,神魂消融,被黎烛一点点吞噬。

不属于黎烛的记忆开着火车撞进黎烛大脑,它们在脑中肆意奔跑,似倦鸟归林呼呼啦啦。

意识在这一刻被震出识海,黎烛只觉身上被人锤了一拳,胸中瘀血喷涌而出。

“咳咳咳咳!”

血液回流,呛地她止不住咳嗽。

诵经声戛然而止,喻斯礼惊喜起身:“你终于醒啦!”

黎烛忍者喉间痛意,没空搭理他。

她正全神贯注盯着她那只陷进树瘤中的手。黏液裹吸住整条胳膊,向外拔时凉飕飕的,还有些痒。

最重要的是——她手里不知何时攥着一枚石头。

黎烛将整只手拽出,摊开掌心,将上边的黏液擦干净,仔细观察。

绿色石头质地莹润,纹路不显,乍一看像块质地不咋地的玉石。

喻斯礼凑过脑袋跟着一起看,但怎么看都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可是树里怎么会有一块石头?

这树长结石啦?

【叮咚——】

久违的系统音清脆上线,黎烛连忙打开界面。

【五色石

状态:已获得1/5

功效:???】

同一时间,地图界面属于“十方祭坛”的绿色光点变灰。

所以说,这地图就是要她来拿这块石头????

一块石头?

黎烛不可思议,捏着石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它就是块普通石头。

石头死成一坨,一动不动的。

没有超能力、没有物资、也没有宝藏,完全看不出它有什么值得她费这么大力气来找到它得到它。

两天时间,任务也没有做,还差点被人在自己身体里弄死!

黎烛气地狠狠戳着石头出气。

它最好有大用处!

除此之外,脑袋里还同时多出一份庞大的记忆。

黎烛只匆匆浏览了一部分,就把它死死封在识海角落,准备以后有时间再消化它。

那团黑雾的话终究还是影响到她。

——“以后,你就是我了。”

黎烛闭上眼,话语历历在目,叫她心生忌惮。

她内心忍不住生出疑问。

‘同化’掉另一个‘人’的记忆后,她还是她么?

别看她刚才对刚时说的振奋昂扬,那都是因为她知道无论怎么变,那些拥有的,的的确确都是她自己的。

可如果那些东西有别人塞进来的呢?

更何况是如此庞大的记忆,只是窥伺一点就已经压的喘不过气。

黎烛握着石头还在思索,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吐出的鲜血悄悄隐入地下,正被疯狂汲取,飞速流向祭台。

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广场突然掀起一阵风,带着冰凌寒意拂过肌肤。

黎烛猛地打了个寒战。

起风了……

封闭的山中,无风自动。

衣角被扬起,如同一面急速抖动的旗帜咧咧作响。

长发乱舞,扫过面颊。

狂风吹得她双脚隐隐离地,这熟悉的滚筒洗衣机感,叫人不期然想起前天海上那股莫名飓风。

搞什么!!又来!!

这地儿的事儿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光点消失,东西也拿到了啊!

黎烛满脸血呼啦嚓,狰狞着脸死死扣住喻斯礼手腕,防止两人被吹散走丢。

红色血迹蜿蜒爬行,与黑色纹路交织在一起,从枯木流向祭台,绘就出一副诡异图腾,几息之间就铺满整座祭台。

图腾虚浮,无声旋转。

青铜祭台晕出光晕,星星点点溢在空中,缠绕着图腾扶摇而上。

与此同时,无形之手将空气捏碎,聚起风暴,顷刻间将诺大空间搅得支离破碎。

星点不断攀升,在祭台上空汇成一颗巨型蓝色球体。

黎烛顶着强风去看,下一刻,球体爆炸。

冲击波呈环形气浪掀开,在经过两人时又如春风拂面,没有威力。

无声无息,似寂灭之地绽放的鲜花。

风定。

一秒,黎烛确定只有一秒,甚至不到一秒,只是电光火石间,时间被折叠压缩。

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在两人意识中被无限拉长。

它似乎被规则之上的东西模糊掉,是一秒,也是十天,是一月,也是十年。

远古的神明与他们垂眸讲话。

规则,被打破。

——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

低语者在天边,在眼前,在幻想里。

他在那,却又不在那;他不在那,却又叫人看到他。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高高在上,熟悉的对话方式,让黎烛怔愣片刻。

刚刚窥伺到的那段不属于她的记忆不期然浮现。

……

精灵族有一个传说,只要献祭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神就会保护他们。

而这棵古树,就住着神的一缕神念。

于是他们祈求,祈求神给他们指一条生路。

花开漫天,神树恩泽四方。

什么是最珍贵的呢?

献祭前日,祭司一个人在树下跪了许久,那双浑浊的眼睛茫然又空洞:“神真的会救我们?”

“当然!”腐朽之气从枯木溢出,它怪叫:“他与你们同宗同源,算起来也是你们的祖先,献祭珍贵也是他说的,怎会不帮?”

老祭司嘴唇蠕蠕,佝偻腰身:“可……”

枯树急吼吼道:“我都在这里,我就是他的一缕分身,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闻言,老祭司的腰更加佝偻。

精灵一族对祖先的敬重、对神的虔诚是狂热的,神念说有办法救大家,他们就会义无反顾不惜代价。

即使他察觉有何不妥,也没有其他方法拯救大家了。

十四亿精灵族仅剩两万三千三百二十一名精灵,或许这就是最后的办法。

恍惚间,他回想起神降临的那一天。

神说,那是希望。

神说,那是未来。

神说,那是每个种族进阶都要完成的任务。

他也想问问神,他想问一个答案。

……

“是木头里的那个?你把它吃了?”

‘神’有些惊讶。

狂风凝滞在她和它之间,古朴威严的压力扑面而来。

区别于黑雾的虚张声势,这次压在身上的力量同它如天堑鸿沟,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黎烛肃穆,心念急转,思绪在脑袋里绕三绕,最终选择发问不答话:“它是你的分身?”

‘神’的语气微扬,话语间带有新奇:“不过是我的一缕魂念,算不上分身。”

时光在某条线性回路被拉回,祂意念轻扫,顷刻间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悟性不错啊。咦?高稀种?……不对,复苏种?”

正常淘汰者是很容易被分辨出种族归属的,特别是到了他们这个等级的‘神’,对这些蝼蚁都是一眼看穿。

好比旁边那个没毛的,复苏种无疑。

而眼前这个人类女孩身上却有几种相斥的气息,模模糊糊地看不透,在她身上水火不容又诡异的和睦相处。

祂盯着黎烛半晌,勾起了一丝兴趣。

这个奇怪的人类,好像有点意思。

“精灵族,亡族了。”黎烛试探开口。

对方的回答风轻云淡:“嗯,知道。”

知道?

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他们说你曾留话,献祭最珍贵的东西,你会救他们……”

对方的回答出人意料。

“是么?哦……好像有这回事。他们快死了,求我为他们指一条生路。”

“可我为什么要救?”

“他们献祭于我,我就要救么?”

黎烛一愣:“他们不是你的信徒么?你还是……他们的祖先……”

“嗯,所以呢?”

理所当然的回答,理直气壮地回问。

“神就一定要救世人么?”

“他们认为最珍贵的,与我何干?不过是一些肮脏的生命。”

她张张口,话语堵在喉咙。

那些精灵死去的最后一幕又回闪眼前,鲜红又灰白的疼痛,上万人齐颂悲歌,满腔信任的怀着希望赴死。

“所以,你知道他们献祭了全族的生命?然后置之不理?是你告诉他们献祭就有生的希望……你骗他们?”

神低笑,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东西。

“不,我可没有失约,我来了。”

“他们消失那天,就在那,漫天灰沙,挺漂亮的。”

灰白的骨粉洋洋洒洒,在阳光下星星点点煞是好看,他们就这么消失了,而他们所信赖的神,就站在那,愉悦地欣赏这场表演。

黎烛心跳如擂鼓般作响,喉咙干渴的要命,冷汗浸透衣衫。

西方哲学曾提出一个神义悖论,讲的是神应是“全知、全能、全善”。

之所以是悖论,无外乎:

若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那它为什么不拯救人间这诸多苦难?

若神什么都知道又那么善良,那它为什么救不了这些苦难?

若神都是又善良又能干,那它又为什么不知道这些苦难?

黎烛现在只想把那些书拍在那群哲学家脸上。

还用得着讨论结果么?

你看看这‘神’它善么!!

一个漠视生命、又具有强大能力的‘神’就这么和黎烛一问一答,惶恐从心底生出,黎烛调动出一百二十分精力高度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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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抱抱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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