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秩察觉到身边的一切正逐渐变得模糊。

这个一切包括对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还有认知。

他又回到了这片荒原上，明明上一秒还处在热闹的商业街，现在却来到了这片荒芜人烟的地方。

这是幻境，还是意识被意外拉到了里世界？

他迅速确定了自己目前的处境，防护服没有破损，身上有一把长刀和特制的枪，可惜子弹没剩多少，防护服里有少量药品和营养液。

目前是在一处河边，附近有大片的植物旺盛生长着，但它们随时可能会变成隐藏的杀手。

这些变异植物蠢蠢欲动，但不敢，因为这两个未知生物身上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呜呜—”

一大团黑色的物体从肩膀跳到手上，周秩认出这是一直跟着他的那个小污染物，但不知这里过去多久了，原本巴掌大小的东西现在长成了一只大橘，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如果再缠到脖子上估计能把颈骨压断。

这小东西的叫声没能唤起人类的怜悯，因为它实在是很重，周秩直接将它放在了地上。

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去的方法。

然而，当迈出第一步时，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天旋地转，他的大脑开始发晕，大脑中的一切信息在一点点消退。

人的大脑就像是一张白纸，随着时间推移，一行行的文字开始在白纸上书写。

出生，幼儿时期，上学，工作，这些都是用时间串联起来，比如他半个月前来到南山医院，然后进入地下车库，昨天在街上受到了伪玫瑰的引诱被污染反噬。

但在这个诡异的空间内，周秩发现脑中的信息，从此刻到过去的信息，正在被逐条删除。

他的记忆正在回退。

28、27、26……

这仅仅是一瞬间，短到来不及找纸笔记下，那些记忆就快速消失了。

记忆回退一直到18岁终止。

旁边的小东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它眼前的人类似乎有些不一样，它伸出软绵绵的触手缠着防护服，像是轻柔的抚摸。

“呜呜—”怎么了？

很快周秩就清醒了过来，他大脑隐隐作痛，就像一张被用力擦拭过的皱巴巴的纸，不过他没时间去烦恼头痛这件小事，因为眼前的景色使他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哪里？他不是刚刚起床，准备去上早八的课吗，怎么会来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18岁的周秩还没有日后那么冷静，也不知道太多信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所以当察觉到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被绑架了。

他母亲作为灯塔的人员，不乏有人想要趁此得到某些资料。

不过很快周秩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周围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人类。

他察觉到脚尖柔软的触感，一只像猫咪一样的小动物正在抓他的小腿。

这当然不是什么小猫咪，只是防护服为了防止使用者看到某些不可明状的生物造成精神污染，特意改变了视觉效果。

可能是因为目前没察觉到什么危险，周秩的神经稍稍放松，他蹲下来抱起趴在脚上的猫咪。

刚抱起来的时候手臂一沉。

好重。

“呜呜—”猫咪疑惑，刚才这个人类才把它丢下，现在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周秩尝试捏了捏小猫，软绵绵的一团，在他手中十分乖巧，他的手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身体的后半部分逐渐变得细长，表面长有整齐的鳞片。

这是猫吗？

周秩突然意识到眼镜上显示的事物实际的样子似乎不太相符，他眼前是一只可爱的黑猫，手上摸着的却是类似蛇尾的结构。

防护服模糊了他的感知。

但他不敢脱下衣服，他隐隐猜到手下的物种不太寻常，不过幸好这只生物没有攻击他的**。

在逗了一会儿猫之后，他确认这小家伙没有攻击人的**。

“你叫咪咪怎么样，我们之后就是队友了。”

他仗着对方不会说人话，直接将名字定下。

荒原的远处传来某种野兽的嚎叫，周秩抱着新出炉的队友，他们将用尽全力在这里生存下去。

“大脑波动异常！”

“脉搏异常！

“污染值已超3000！”

“血液中污染粒子超标！”

在南山医院顶层的密闭房间内，周秩躺在病床上，各种不同的仪器连接在他的身上，仪器屏幕上每一个指标都是鲜红色。

很难想象这些数值会在人类身上出现。

他身上的污染指标和A级污染物相差不大。

“这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医生惊愕地看着仪器上不断在波动的曲线，那条表示污染值的线先迅速上升，再直线下降，再上升……以秒为周期来回跳动着。

“放心，正常现象。”旁边的一位医生见怪不怪。

这哪里正常了？

年轻医生是新调到南山医院的，这几天医院一片混乱，他一个新人直接被分到了顶层，医院病人的危险程度从下到上逐渐增强，从第四层病人的身体已经开始畸变，不知道在顶层的是什么怪物。

他抱着必死的心和前辈们上了顶层，出乎年轻医生的意料，顶层只有一个病人—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他看起来没有半分被污染样子，似乎只是睡着了，但身上的各项指标能随机吓死一个医生或研究员。

“他的身体竟然没有异化，真是不可思议。”年轻的医生喃喃自语。

那些污染向潮水一样拍向这个人，随后又迅速褪去。

“准备拮抗剂。”另一个有经验的医生十分熟练地将高浓度拮抗剂注射进去，周秩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两种力量正在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展开厮杀，这个过程十分痛苦，灼烧感迅速从每一条血管蔓延。

“他还能活下去吗？”有人担忧地问。

“可能吧。”

年长的医生也不确定，这个病人是医院的常客，他的身体情况几乎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但仍苦苦支撑。

就像被某些细细的丝线强行吊着，说不定哪天这些线就断掉了。

……

咔嚓—

周秩握紧长刀，刀刃将扑过来的污染物斩成两半，咪咪一直跟在他身后，看到污染物死亡立刻扑了上去，狼吞虎咽地享用着美食。

它吃了一半，叼着另一半到人类身前。

“你吃吧。”周秩握着刀柄的手在发抖，一半是因为剧烈的战斗，一半是因为污染物长得太恶心。

他调整了防护服的显示功能，现在眼前看到的是真实的世界。

第一次亲眼看到某些污染物的真容时，他僵在原地，等污染物攻击过来才下意识举起刀。

好在咪咪的样子没有那么可怖，他默许了这个“队友”的存在。

咪咪等了一会儿，确认人类真的不想吃，才接着用餐，几条触手插入那具尸体，几秒将里面啃食地一干二净。

周秩扯过旁边植物的叶子随便擦了擦刀，那株植物似乎感到了疼痛，缓缓张开紧闭的花苞，中间是一双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

这花中间竟然长着一张人型的脸。

一朵花，长了人脸，周秩擦刀的手停下，他怀疑这不是什么异世界，而是自己昨晚写论文写昏过去了在做梦。

花瓣上那一双眼睁开，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纯粹的黑色，人脸花的茎飞速生长，人脸向周秩扑来。

周秩又迅速把防护服的视觉系统调回了儿童模式，长刀向着花茎砍去。

叮—

这花的皮像铁一样硬，一点也砍不动。

他后退了几步，那张人脸停在离周秩几厘米的地方。

咪咪的触手正和植物的茎缠在一起，周秩的长刀直接刺向人脸的部位，就好像真的刺入的人的五官，那朵花迅速挣扎起来。

有些汁液洒在头盔上，挡住了部分视野，周秩用发麻的手握刀，又补了几次。

他暗示自己这是一场梦，或者一场游戏，就像切菜一样。

那张人脸被割了下来，躺在地上，剩下的其他部分也被切成一段段的。

咪咪刚吃完正餐，又添了一顿饭后甜点，和上次的肉类不同，植物的身体组织甜甜的。

它吃完后甩了甩尾巴，跳到人类怀里。

周秩稳住身体，没把这小东西放下，放下也没什么用，反正会再次扑上来。

他望向远方的天空，那里是一片灿烂的橘色。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喝下一瓶营养液，提起刀向着远方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会走向何处，但他一定要回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周秩只做了两件事，赶路和斩杀污染物。

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学过粗浅拳脚的普通人，但在这段时间，他的实力飞速增长。

防护服质量很好，污染物的牙齿无法穿透，哪怕被攻击也只是感受到疼痛。

他握紧刀，身边是污染物的尸体，很完整，他已经学会了在战斗中找到污染物的弱点，然后一击毙命。

咪咪享用着美食，它的身型大了一圈，被喂得很好。

它吃饱后又爬到饲主得怀里，怀里有点装不下，它尽力蜷缩着身体。

这里没有黑白夜的交错，天气混乱无序，上一秒是黑夜，下一秒可能就是白天，电闪雷鸣也常常忽然出现，普通人长时间在这可能会发疯。

周秩清理了附近的污染物，这片区域暂时安全，他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坐下，脊背靠在一块大石头上。

咪咪躺在怀里，薄薄的布料将人类的心跳传入的它的耳朵，它习惯了这种声音，心跳声成了助眠曲，使它舒适地蜷着尾巴。

周秩也闭上眼睛，连续的战斗让身体极度疲惫，不过他没睡，这里太过危险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天地间似乎只有两个活物，还有荒原上从千里之外吹来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