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云是被浓烟熏醒的。
他还没穿好衣服，巨大的警报声就响彻耳畔。
“研究院遭到袭击，研究院遭到袭击，请沿走廊尽头安全通道撤离—”
整栋楼似乎开始震动，空气中的烟味越来越浓，温度也开始升高，下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应该是楼里的研究员正迅速撤离。
他披上外套，尝试推开房间的门。
很烫。
金属做的门把手已经温度格外高。
萧晟云想了想，手臂裂开一个口，细小的触手从里面探出，将门锁旋转了一下。
与高温金属接触使触手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铁板鱿鱼。
他一出门就被喷了一身水，走廊里的消防装置已经将火焰熄灭，这高温和冷水的轮流折腾下，细小的爆炸声不断传来。
下面传来众多杂乱的气息，是他的同类。
这些人不仅入侵了研究院，还放出了研究院众多存活的污染物。
周秩呢？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接跑到走廊尽头，打开窗户然后跳了下去。
研究院的门前，守卫在此的觉醒者和入侵者打成一团，这里面保存着众多机密资料和样本，因此上面特意派了五名a级觉醒者在此镇守。
治愈、心音、影刃、神力、雷霆。
只有五个人，但有奶有辅有输出。
觉醒者的实力高低一是由天赋本身决定，二是由自身污染值决定，前者决定下限，后者决定上限。
可是这五位觉醒者今天觉得见了鬼。
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个由水制成的泡泡在空气中升起，表面泛着七彩的光晕，轰鸣的雷霆从天空降下，但悉数被无形的空气墙挡住，同时挡住的还有从暗中发射的刀刃。
入侵者的脸向旁边鼓涨着，两侧分别裂开一个小孔，里面是一层层红色的皮下组织，微微翕动，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
在他旁边的黑衣人的身影缓缓融化，就像是加热过后的巧克力，整个人融入墙中，向着研究院内部的方向行动。
那些泡泡向着守卫者飞去，在即将接触到身体时，一点点破灭，在空气中留下了少量水分子。
怎么会？
其中一个入侵者疑惑看向同伴。
同伴：“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要战斗，我们回去好不好？我好想在浴缸里游来游去。”
在场的人："?"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但你也不必说出来，而且这场合是不是不太对？
但不管如何，这是好机会。
"雷霆"“影刃”“神力”迅速向入侵者进攻，而在后方，“治愈”与“心音”对视一眼，后者眉眼弯弯，一脸无辜的样子。
“心音”也属于精神类类天赋，但没有精神控制那么变态，他可以放大人类的感情和**。
就像这次的入侵者，偷懒是天性，摸鱼是本能，只要放大这部分**，自然不攻自破。
最棘手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被释放出的污染物。
周秩半跪在门前，脸上沾了一些红黑色的物质，可能是鲜血，也可能是什么其他的液体。
不知名的黑色甲壳虫，长着蝙蝠羽翼的鸟，有宽大的嘴和双手的巨蛙……他们包围在周秩的周围，但一步也不敢向前。
怪物的瞳孔都深邃无神，细细的丝线连接在他们脑中。
这些怪物都被它们的猎物控制了。
“这还真是，措不及防啊。”
周秩直起身，同时控制这么多生物，他的头一抽一抽地疼，眼前也蒙上了一层白障。
这是因过度使用天赋造成的反噬。
他抬起手，身前一群污染物发出各种叫声，随后相互厮杀起来。
当然，这里面也有因为智力太低不能被控制的漏网之鱼，这些鱼迅速向周秩身上扑过去，然后被子弹一击毙命。
银色的特质手枪被周秩拿在手中，上面硝烟未散，这枚枪的子弹可以瞬间击杀c级以下的污染物，可他眼前的白色愈加浓重，就像深入茫茫大雾中。
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怪物们的厮杀即将接近尾声，那只巨大的青蛙吞噬了其他污染物，鼓胀的眼睛含着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
它需要更多的食物。
所以闻到空气中的香气，它下意识往哪个方向走去。
一张巨大的黑网凌空罩下。
当看到眼前一片密密麻麻的不明生物时，萧晟云头皮一阵发麻。这是一场消耗战。
黑色的源质凝结成无数根针，射向污染物源核的位置，随着战斗的进行，体内的力量一点点减少。
“噗嗤—”
细小的触手传过几只虫类污染物，像是将习惯插进饮料，虫类快速变成了一层薄薄的皮囊。
人类的话说得有些道理，一遍吃饭一遍运动确实很糟糕，不过至少他不用担心胃下垂，萧晟云随手拧断几个小型污染物的头，被自己想的笑话逗乐了。
可是这些源质还不够，而且需要消化好才能使用。
他轻嗅着身边熟悉的气味。
在打怪途中缠队友身子是不是有点不太当人，哦，他本来就不是人。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实验服，过高的污染值使视神经受到了损伤，周秩眼前一片漆黑，相应的，由于天赋的特殊性，他反而有了另一只“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状况。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爬上了自己染血的袖口。
“周院长，你还好吧。”旁边的人挽住他的手臂。
“还好。”他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
眼前的黑色越来越过，标志着污染物的进攻更加猛烈。
同时他也看见了那些黑色丝线，丝线的另一端缠在……上。
这边的战况似乎引起了入侵者的注意，一些细小的粉末洒下。
原本被控制住的污染物突然开始躁动起来。
沈瑶被黑影抱在手臂里，她手上戴着特质圆环，里面的药剂可以使她陷入虚弱。
这是研究院的东西，此刻却方便了入侵者。
入侵者另一只手中还拿了一箱拮抗剂。
“任务目标完成！”
在一片混乱中，萧晟云感觉到大脑一片晕眩，就像是喝了酒，他能知道自己做什么，但意识和身体行为都明显的错位。
他几乎整个人缠到了周秩身上，幸好身上没有沾上太多血和怪物的分泌物。
周秩只能看到身旁模糊的轮廓，他的手臂被小东西丝丝缠住。
望着对面的污染物，再看着缠在他身上的某人。
他不动声色地又在自己身上开了两个口，位置及其精准出血量不少，也没伤到动脉。
黑色的丝线在前方铺开，将两人迅速包裹在巨大的黑茧中。
当叶庭带队赶来时，看到的只有被大火烧过的研究院，还有满地的污染物尸体，以及在尸体最后方的两个人。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手下的队员已经晕了过去，整个人靠在周院长的肩膀上，周秩的一只手托在他身后，自己身上的白衣没有沾一点污垢，那些血迹已经被某人舔干净了。
两人身上缠绕着一些黑色线，很细，将两人乱七八糟地捆在一起。
“你是骑着三轮车来得吗，清理一下现场。”周秩抬起眼皮，叶庭才注意到他的眼球已经变成了金红色，瞳孔比普通人大了一些，仅看了一眼，就有什么在他脑海中炸开，他慌忙底下头。
两人一个神智不清，一个眼睛半瞎，按理来说该好好休息，可研究院炸了，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处理。
“已经清点完毕，消防系统及时启动，152位实验人员中，只有五位因火灾受轻伤，其余都安全撤离；根据那几位给出的情报，对方此次的目标应该是那个人形污染物，除此之外，其他样本、实验材料和药剂完好无损；三十二个**污染物已全部死亡，已经回收到特质培养箱中。建筑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由上面派出的维修人员三天之后就能赶到。”助理将损失汇成表格，由于上司眼睛不好，他简略将这些念了一遍。
同时他用余光好奇地看了院长身后的人一眼。
“好，我知道了。”
“院长，这位执行员的情况一切良好，昏迷不醒只是因为遭到了污染的反噬。不过以他现在的污染值，恐怕拮抗剂也无能为力。”
那位天赋是“治愈”的青年检查了一下萧晟云的身体状况，他的天赋只能疗伤，但对污染无能威力。
“多少？”
“嗯？”青年愣了一下“随机回复道“3200。”
他又怜悯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一般1000基本就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3200这个数字真的难以想象。
对方和院长扛住了几十只污染物的攻击，光是这点，就足够他敬佩了。
床上的人安静睡着，似乎一切如常，除了他脸上和手臂上已经长出了细小的鳞片之外。
“院长，这个污染值，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变成人类了，在他醒来之前，您最好尽快……”
处理。
他敏锐察觉到了院长和这位执行员不同寻常的氛围，但污染值高达三千的觉醒者，就是一颗随时会被引燃的炸弹。
“再测一次。”周秩命令道。
“再测一次也没什么区别。”青年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果然不可理喻，连他们院长这么冷静的人都昏了头。
再测一次不是一样的吗，难不成过了两分钟这人的污染值就会……降。
“两千、两千五！”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仪器，上面的数值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飞快下降。
这合理吗？
他再次看向床上的执行员，细小的黑色鳞片渐渐消失，那一处的皮肤重新变得白净光滑，露出本属于人类干净柔和脸庞。
“果然。”周秩低声说，似乎确认了什么，在他的视野中，那片黑色飞速减少，像是一片褪色的墨水。
这次研究院损失惨重，不光大楼被火焚烧，守卫这里的五位觉醒者重伤，那些人还带走沈瑶和部分药品。
周秩的污染渐渐褪去，随后便快速投入到工作之中。
重建研究院、整理资料、重新调配试剂……
与此同时
“爸爸 ……”
沈瑶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泪水从眼底不断滑落。
眼前的男人正是沈修平。
沈修平抱着女孩，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失声痛哭。
“爸爸，我好想你。”
“宝贝，我也很想你。”沈修平蹲下，轻柔地替沈瑶擦去眼泪，眼底却一片冰冷。
研究者会对试验品心软吗？
等沈瑶哭累了，他将沈瑶带到一间实验室，里面有一张床，床边是各种仪器和感应器。
“宝贝，躺上去，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身体状况。”沈修平温柔道。
沈瑶没有任何怀疑，她乖巧地爬上床，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等待着，直到针管扎入她的皮肤，直到刀片划过她的脖颈。
痛。
好痛。
好痛！
沈瑶想要大声喊叫，可是旁边传来男人柔声低语：“宝贝，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再坚持一下，不能让爸爸失望。
沈瑶把到嘴边的尖叫咽了下午。
红色的血从管子里流出，灌注到另一个容器中。
沈修平看着小怪物痛苦挣扎的样子，一丝快意从心底闪现。
红色让他想起给何蕴买的那件红裙。
这个项目一开始只是为了更好得观察沈瑶，所以组织选出了三名研究员。
后来项目的负责人提出要选出一男一女组成夫妻，他们想了解在社会中，这个小怪物会变成什么样。
他会像普通的孩子叫爸爸妈妈吗，会对他们产生感情吗，会和同龄人正常交往吗？
于是沈修平和何蕴被选中执行这个任务。
沈修平见过何蕴。
他们的实验室在同一楼，有一个公共的休息室，何蕴经常在那里喝酒。
加了冰块的白兰地或是威士忌，酒精掺杂着花果的香气飘来。
除了实验服，何蕴总是穿着黑色或者褐色的衣服，头发被潦草扎起来，她似乎不怎么会扎头发，所以耳根总是有一些碎发。
挺好看的人，被自己折腾的灰扑扑的。
朝夕相处了多年，沈修平觉得自己可能有那么一点心动，只有一点，当何蕴出现反抗的心思，他还是杀了她。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一份文件。
那是这个项目最初的模型。
这些年，人们一直探索破除污染物的方法。
最开始，他们尝试着将污染物与人类融合。可是融合过程总是不尽人意。
但是在研究过程中，发现污染物也会有人类的情感，于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产生了。
他们想利用“爱”去操控污染物。
沈瑶就是“02”号试验品。
曾经一人将沈瑶带到人世，可后来在一系列变故之下，沈瑶流落到福利院。
之后他们将福利院焚烧殆尽。
沈修平和组织里另一位成员组建了家庭，两人共同抚育沈瑶，就像无数个人类家庭一样。
可惜那个女人竟然真的对污染物产生了感情，竟妄图带着沈瑶离开。
现在那个女人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这个项目几乎可以说是圆满完成。
至少沈瑶对他产生了极度依赖。
“第二批融合实验出了一点状况。”一名成员走来。
“知道了。”
“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实验体不会杀死宿主，但是会潜移默化影响宿主的思想和行为”
巨大的玻璃鱼缸中，面容俊美的青年全身**，而他下半身不是如普通人类一样的双腿，而是长长的鱼尾，在白色灯光下闪着幽蓝色光晕。
可是他的面容极度痛苦。
身体被生生斩断，下面接上了不输于他的部分
四十，这是他的代号。
四十剧烈挣扎着，巨大的水花从上面迸出，浇了水箱外的人满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