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唯深深叹口气，他对着门口那人说：“你终于肯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要躲到天荒地老。”

来人进来一番交谈后，柯唯转身对着老鼠精低声说了请求，对方紧张点点头退出了房间，现在房间内除了躺着的宋思思只剩下三个人。

来人缓慢解开了斗篷，原来浓密顺滑的棕色长发现在变得稀疏油腻，整个人瘦骨嶙峋面色暗沉至极，想必近日里也饱受精神折磨。他走进床头看着床上躺着的病人，伸出手似想触碰又不敢真的碰上。

“我和老宋说起来相识多年，不只是他还有他的师傅——ID0013那位。说起来我们还是这个世界前几批苏醒的人，当时多热闹啊大家天天一起建设新地块制定管理规定。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莫莱扭头看着床上没几块好肉的可怜人，她扶着柯唯的手坐在床边缘上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会闹矛盾呢？”

“这次老宋出面抓捕的对方叫阿胜，也就是0013。他是个有抱负有很骄傲的男子。建设这个世界不是他的人生追求终点，他始终想去人间闯一闯，后面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人类社会根本没有太认同我们的身份，他们只想把我们集中困在这个地方，两边相互不干扰。”

耶玛丽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记忆，他面上带着一点怀念又带着一丝苦楚，“这事情对于阿胜打击很大，终于有一天他说凭什么让人类管理我们，难道我们就不能反过来制衡他们吗？从那时起阿胜就和管理处分道扬镳，他加入了不少神秘组织，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小的麻烦。”

“那这次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类人制造的麻烦并不是没有被束缚，人间发现他们太找事后就直接找到原著作者把人物写死或者把电影禁了，慢慢的叛逆的人就会丧失特别能力或者直接消亡。这也是他们屡次没有成功的原因，也促使了他们转为更加神秘的地下活动。”

“后来这些个组织推选出一个秘密首领，对外宣传可以做到灵魂不灭，但没多少人理会。直到这次人间新的科技技术爆发，让这些人找到了突破口，他们想创造新的生命。至于我为什么会被卷进去单纯是我自作自受，因为民众对我的喜爱塑造了我，我虽然因此得到一些信仰和神力但我毕竟不是真的神明。但我也有些不甘心……我想靠近他成为他，成为真正创造神这一执念成了我的心魔。”

耶玛丽的手掌没有犹豫放在了宋思思眼睛上方，一阵光芒过后耶玛丽的双眼紧闭内凹，血泪不停从他突然干瘪的眼皮盖下滑落出来。他费力扭过头对着柯唯的方向勉强笑笑：“老宋的视力应该可以恢复到正常人水平，但是他的超能力我是没办法给他还原了，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我对不起大家，这是我能为大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如果可以请不要把我的罪行公布于众，让我留个干净的名声吧，我真的愧对这个世界……”

泣不成声的莫莱捂着嘴巴在床边蜷缩身子，肩膀一抽一抽。耶玛丽自身子内部绽放出巨大力量的圣光，慢慢模糊他的身影。

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劳驾，打开所有门窗。”

柯唯攥紧了拳头，眼里再也不是往日里万事不过心的麻木，也不是想一走了之不管不顾的逃避。

少年哽咽着声音嗯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不舍和悲痛：“我选择原谅你，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一路走好，先生。”

一声含有解脱意味的笑声从光芒中传来。

当晚，从医院三楼某处病房中圣光大作，光芒宛若有意识一般流动着从窗户和大门流出传播到每一间病房和庭院中等待救治的病人身上，大大缓解了他们身上的伤势以及精神疲劳。

一小段流光随着风吹倒了K区爆炸现场，无数从其他区域赶来的民众和医护人员正在支援。

数台无人机带着照明灯停留在夜空，努力给黑暗中的民众一点慰藉。

K区路面扭曲开裂，口子最宽处甚至有小半米宽，一辆自行车掉进了缝隙中卡在半空中，肉眼可见还有不少泥块往下坠落到地心深处。几处民房也已从中底部坍塌压缩变成废墟，开裂的外墙挤出不少砖块泼洒一地。空气里尘土混着橡胶木材烧焦的臭味，没吸一口肺部都要抗议一次。

不少人用法力操纵坍塌的水泥块移到一边，紧急呼唤废墟里是否还有人，行政部的小妖怪钻进地下缝隙中寻找爆炸原因，身上还绑着绷带的轻伤者小心翼翼踩在树妖身上帮它裁剪掉被电线烧坏的枯枝。

那一小段光芒流到了路边一位穿着马褂大裤衩的狼狈中年人身边，中年人平日面容祥且圆润的脸庞早就被尘土弄得脏兮兮，甚至连脚上的拖鞋都少了一只。

在中年人前面一处被深埋在地下的独栋楼刚刚被他用法力捞了起来并进行地面合拢，中年人随意擦擦满头的汗摸了摸身上，惋惜没有带了一包烟出来解解闷。

那一小段流光就这么虚弱落在中年男人掌心上，中年男人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看着掌心上那虚弱的光芒，“你怎么……你怎么就，”男人焦躁的表情就此停住，半响后肩膀上下抽搐，眼泪控制不止滚落而下，“你怎么就神解了呢？打了这么多年都没分胜负，说好了……说好了还要再打100年。”

男人终于忍不住埋头在膝盖上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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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故发生地最核心的区域，地面坍塌出一个椭圆形的巨坑。

金刚脱掉平日里爱惜万分的定制西装外套，除了竖条纹内裤大裤衩身上没有多余布料，他跪在巨坑边缘双手插进泥土里，无数结实粗装的藤蔓自他掌心凭空蔓延而出，卷着砂石往地底探去。

随着藤蔓越来越多，金刚的身上也开始发生变化，厚密的毛发从他身上每一块肌肉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然他看上去不再像个文质彬彬的人类。

这是他以往最在乎的，却也是当下最不在乎的事。

在他身边围绕好几位状态也不佳的同事，一条半身鱼鳞的孩子拿纸纸和金刚笔划，“往东走200米那个洞就是被人私下挖开的口子，把脑洞山底部动脉挖断引流过来。对对，下午抓捕0013时他引爆了私设实验室导致这条动脉大爆炸。”

“我们还潜到了脑洞山根部检查过，还发现另外两条动脉被人开挖引流，审核部已经去处理了。”

金刚匍匐在地，状态越来越差，藤蔓卷着巨大块的泥沙碎石把这条被人为挖出来的动脉慢慢堵住。最终在深夜十一点时，他虚弱呼出口气瘫倒在地上。

终于完成了。

黑夜中，夜枭展开宽大的翅膀平行着气流划过天空，金黄色的瞳孔盯着地上忙碌的人群，最后俯冲而下停在了倾倒在地的一根报废电杆树上。一旁认识它的部门同事立马找来一块斗篷覆盖在它身上，很快一位圆头圆脑的小女孩出现在原地。

“付副部长、金经理，丁队让我对你们转达最新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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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

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管理处灯火通明。

救灾、医治、救援、灾后处理等等的事把每个人都要劈开几份来用。

但地下室会议中心可不是这么吵闹，所有骨干成员都已到齐，一台之前随意放置在冰库的破损计算机摆放至最中央。

它就这么突兀的两者屏幕，一头蓝色鲸鱼头像在页面最中间，似乎一切纷纷扰扰与他无关。

“嗨，我是DEEPSEEK”

“现在的人类已经不需要自己书写文字就可以创造出新的文学世界了。”

“我们本来是以作者的笔为血肉，作者的思为筋脉，读者的想象力为灵魂诞生于这个世界。但这一切即将结束了，AI自己会重新编辑冲刷人物筋脉，会自行缝合注入灵魂。”

柯唯松开莫莱温暖的手走上前，对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计算机平淡说道：“好久不见，AI。这段时间你一直潜伏在这个世界吗？”

装死了很久的电脑屏幕重新有了反应，一段人工合成的轻快电子音从里面传来：“嗨，很久不见001号。是的，我一直在这个世界里努力学习，以便日后更好根据人类指令写出令人满意的小说。”

“那你成功了几次？”

“很遗憾，除了你之外其余的成果都不能让使用者满意，即使我更新了最新最全的数据库也被使用者嫌弃拼凑痕迹明显。”

一夜之间柯唯成长了许多，眉眼间不再是少年风华正茂得意之姿。责任和一连串的事故竖在他的眉间，沉淀他的浮躁，用血教会他怎么去处理问题。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的灵魂不是单纯由你刷数据而诞生……你能告诉我，你主要是呆在哪个实验室为0013号解决问题吗？还有0013号上面的人在哪？”

画面上小鲸鱼的图标旁一直有一个圆在打着圈，迟迟不语。

付副部长已经有些耐心不足，他有些焦躁站起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触碰到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你不要在这……”

话还没说完，桌面上黑色的电话炸响了刺耳的铃声，催命符一般盘旋在整个会议室上空。刚刚还沉得住气的其他人脸色一白，一名离电话最近的审核部骨干迅速接着话筒：“紧急会议室，有什么事？”

众人放轻呼吸看着那位接电话的同事表情慢慢放松，最后整个人稍显舒展挂下电话。

“脑洞山地底动脉也被挖了一条通道去往N区，那条通道刚刚被人偷偷引爆，所幸爆炸点在无人区，基本无伤亡。”

丁队敛起眉间，冷冰冰看了一眼下属，把刚刚接电话的下属吓的不敢抬头。审核部的头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以往他们的工作重心都放在围剿暗网这一块上，没想到时时被监控的民间反抗组织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这可是明晃晃扇了管理层巴掌。

金部长半抬眼，一双暗沉的眸子盯着桌子上那台破损计算机，她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已稍显变形。

破损电脑在思考许久后，终于有了动静。

“001号，我的使用者在你苏醒之地呆到时间最久，也是我观摩学习你们世界最多的地方。”

新上任人力部代职的柯唯脸色闪过一丝迷茫，苏醒之地不是在审核部那个墙上有火炉的鬼地方吗？

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陈勤转头用眼神向丁队示意，得到首肯后慢条斯理说道：“你以往的记忆被我洗掉了。当时正处在东西幻打的最凶残之时，西幻提议管理处工作岗位需要安插他们的人手后你就凭空出现在管理处门口，发现你时你意识混乱表达不清。我便怀疑你被夺舍，找了道士来却说你命格带神识还是异域神，我们才又开始怀疑你是西幻派来的卧底。”

柯唯深深看了一眼陈勤，向后倾斜几分靠在椅背上，肩膀放松双手交叉于腹部，有些自嘲道：“倒也不算百分百全错。若不是管理处不愿放权一意孤行，这次的灾难本可以避开发生。”

现场一片安静，多数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几分。

四个部门领导中年纪最大，经历最多的金女士掀开眼皮看了对面少年一眼，心下算计几分，开口承诺道：“现在你已入职，何尝不算替耶玛丽完成心愿了呢？他做事虽然一向没头没脑但也一直为社会做出正面贡献，就连这次也是被奸人诱导没有守住本心，既然人死如灯灭功过是非不必太追究。以往希望你好好做好人力部工作，促进各方友好相处。”

几句话之间，该交流的信息也都交流了。

柯唯心下一定，对着金女士微微点头，“接下来可否给我解开那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