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鸦怎么也没想到,李紫玉会这样直截地给出否定。
他说:“喜欢同性的男孩子,没让我觉得有太大热情。”
双鸦张了张嘴,喉结滑动,似乎想在这尴尬和心碎的一刻奋力做出一点辩驳。但他其实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问你喜不喜欢同性”?
或者他可以假装笑着遮掩:
“是吧。虽然林外男生很漂亮,但也只让人想要远观,不会去亲近对吗。”
然而双鸦还没有来得及找补,李紫玉倏地踩一脚刹车,握紧方向盘,手指都握得发白了。
汽车瞬时减速,但没有急刹的顿挫,滑行至距红灯停止线两三米的位置。
双鸦不由吸了口气。抬头一看,只见灯下横行飞去一辆单车,从骑行绿道边跳起,在斑马线上腾空招摇而过。摇荡的车身几乎摆进了机动车道里,周围响起一片笑骂声,随即有哗啦啦的黑影成群袭过路口,十余辆高大的单车紧跟着迅疾穿越去。
原来是一支夜骑车队。
单车都闪耀着炫目的金属漆,车梁的支架上装有专用的大容量水壶。“这么晚了还在路上?”双鸦睁大眼睛看向远去的车队,他记得,李紫玉的住处在市郊科技园,周围道路荒凉,灯也开得很暗。在这夜风清寒的时节,骑行大概会有点凄凉呢。
可他瞥了一眼四周,看到店铺林立,甚而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手拿着烤串走过。
双鸦这才反应过来不对:“等等,这不是去科技园的方向?还在市中心一带??”
“嗯,对。三环路外,算是中心。”李紫玉答道,一面放下手刹,在绿灯亮起后平静地驱车向前。他神情十分平淡,没有咒骂或指责先前夜骑队的行为。“今天不去郊外的房间,离你们学校太远了。四环路上有一个公园区loft,也可以住,但附近没有超市不方便。今天待在城里就行。”
双鸦直勾勾看着他,浅淡的眸子都要发射出冷光:
“‘今天待在城里就行’??”
“是啊。”李紫玉看他一眼,正经的神色透出些莫名其妙:“有什么问题?
“啊,你是说不喜欢市区,还想住在办公楼里?”李紫玉微微沉眉,露出很耐心地、要给病人小朋友讲道理的表情:“那里太远了。而且下楼会遇到同事人来人往,打扰你休息。Loft那边配套设施不全,也没有储备药物——”
双鸦说:
“请问这是重点吗?”
“嗯,你说的对,重点是不方便做饭,也没地方买食材——”
“完全不是吧?!”双鸦忍无可忍,终于打断李紫玉的话:
“你在科技园有房间,在市中心有住处——
“——还在公园区有一套loft??”
双鸦震惊了。难以想象,在这寸土寸金、多少人半生都只能租房的林云市,有人竟然还能像挑衣服一样,每天挑着地方住。双鸦一惊愕,脑子发懵张嘴就说道:
“你——
“是不是很有钱啊??”
李紫玉被他问得嘴角一抽:
“大哥,我这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好吗。”他转头向双鸦,好俊美的一张脸却是哭笑不得:
“是没钱的表现才对。”
可是双鸦的心已经被怀疑侵蚀:
“什么?‘四处’漂泊?你在这三个住处之外还有别的地方??”
他忍不住望向李紫玉手腕,看佩戴的表是不是什么奢侈品名表。哦,没有戴表。又瞅了瞅他脖子上的项链,但项链戴得很低,被夹克的领子幽幽遮起来。(不过双鸦注意到——或者说先前已瞥见几次,李紫玉耳朵上有几个耳洞,没有耳钉,几乎已愈合成浅浅的小点)。在双鸦眼里,就连他的宽松夹克和T恤都带上几分神秘,怕不是在某个衣角或褶皱里,印着“Loewe”“Kenzo”这样低调奢侈的标签。
而且,看上去的确也很优雅高贵……
李紫玉看着他飘来飘去的眼神,好像看一只小蝴蝶,在一圈圈绕着他这棵暗藏玄机的野玫瑰。
他暗笑得胸口颤了颤:
“和‘有钱’扯上关系,我浑身上下立刻就有光了是吗。”
双鸦立刻将眼睛别向一边:“没、没有,我也没那么在意有钱没钱的……”他看到车辆驶入一片小庭院,院子后几排住宅楼,一旁配楼上还隐隐竖着“食堂”字样的霓虹灯。双鸦一愣:“‘食堂’?这是一栋宿舍?”他瞥见住宅楼上牵着一条横幅:“严禁将宿舍房间转租!”忽然察觉事情有内幕:
“这是员工宿舍,不是你私有的住宅?
“又像是科技园那个样子??
“——哦对,科技园的房间也不是你买的啊!只是占用了一层休息室!”
李紫玉冷笑着挑了挑眉,把车开向一处无比幽暗、仿佛深不见底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对啊。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房子,找公司借的。”
他方向盘一打,冲入断崖般陡峭的下行坡道。惊得副驾驶某人头发都甩飞起来。
黑暗中微弱的指示光下,李紫玉的项链闪出一丝高贵的冷光。
“所以,别急着下有钱没钱的定论。”
》》》
两人在地下车场左转右转走了十分钟,这才从迷宫般的甬道走入电梯。
电梯包厢间贴了很多艺术海报和博物馆展讯。见双鸦惊异地不住打量,李紫玉挑起嘴角解释:
“这是一家美术馆的职工公寓。相当于美术馆买下市内一两栋楼,员工有需要就申请入驻,每人最多有两三年居住时限。”他不禁笑了笑,歪过头看着身体笔直的双鸦:“不用这么拘谨。
“又不是学校宿舍,可以带人进来的。
“管理员也不会突袭查寝,点评清洁或者床位使用情况。”
双鸦抬起头,皱起眉直直瞅他:
“你怎么会有美术馆的公寓?你到底什么来路?”
语气基本是在控诉。李紫玉又没在美术馆里工作。
“合作伙伴分给我的啊。”他耸了耸肩:
“我们给很多艺术展设计宣传网页,而展览实际由美术馆承办,彼此很多合作。我在两家公司之间跑来跑去,对方看我辛苦,批给我一间公寓,加班的时候就可以住在这里啊。”
李紫玉眯起眼睛,眸子里微微漾出一点流光:“怎么,又怀疑起我是不是诈骗犯了?”
他忽然一步走到双鸦跟前,像某种野兽即将蹲踞着俘获猎物:
“如果我就是坏人呢。
“现在应该怎么办。”
他浑身的阴影落在双鸦身上。
密闭空间里有幽幽的、仿佛深夜花园般的香气。从很早之前就一直氤氲着,似乎是他惯用的香水味道。
双鸦在这一刻说不出话。只是盯着李紫玉,在潮声涌动的心里一字一句对他念白:
“如果你是坏人,那我就只能,与你斗智斗勇,
“从你这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
双鸦张开双唇想要争论,可没等他出声,电梯门突然开了。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晃着挤进电梯里,嘻嘻哈哈推搡着,放肆高调的笑声把电梯的安静搅混了。
李紫玉见状,转身微微上前,将双鸦挡在背后。
他这一转,双鸦觉得像某种暗战一般,不露声色却发出惊人的张力。因为他动身很轻,却在一瞬间调转了方向,几乎卷起微小的、摄人心魄的风暴。
双鸦于是站在角落里,站在李紫玉身后,嗅着混沌空气中那一丝幽静的草木香。
电梯在第十层停下来。李紫玉朝门口几人点点头,不知用什么眼色,竟让人群分开,默默等着他走出电梯去。
李紫玉停在楼层角落的一扇门前。双鸦跟上去,见他按动密码锁,推门进入一间涂着大面积深色的屋子。
咔哒。李紫玉打开灯,墙上的颜色,原来是沉静的灰绿色。
仿佛古代宫廷里厚重的素色布帘。灰绿色布满门廊两侧的墙面,房间内墙则用清灰的颜色间隔开。也许是公寓统一使用的肃静、简朴的颜色。屋子里,沙发和餐桌都盖着一层挡灰的厚毯子。地面放着一箱瓶装水,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杂物。
似乎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过。
李紫玉掀开毯子,将随身行李放在沙发里。他洗了手,打开各房间窗户,又从卧室衣柜取出床单铺在床面上。
双鸦见了,赶忙走到他身旁拉起床单:“我和你一起。”李紫玉抬脸看着他,静默的脸庞上,琥珀色的眼眸忽然间微光一闪。
“不用。你去洗漱吧,准备上床睡觉。”
他注视着双鸦的脸。像在审视他的面色有没有太过虚弱。有一刻,双鸦甚至感觉他要抬起手来,将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颊。
“很晚了,你要休息。是我拖得太久——”
“不,我自己来吧。”双鸦打断他,伸出手,覆在李紫玉那双今夜里驱车数千米、扶过他、护送过他的手上。
“至少,铺床让我自己铺。”
李紫玉看他一眼,大概以为双鸦想说:这是他要睡的地方,所以自己打理,不欲外人多染指。他于是点点头,从双鸦掌心下轻轻抽出手去:
“嗯,你自己来。
“书桌抽屉里有常用药,感冒冲剂就放在第一格。”
李紫玉出门,到厨房烧好热水。等待的时候,他打开自己的行李,把要换洗的衣服都取出来。
毕竟有一阵没住在这里,过夜的用品只能从随身行李中拿。不一会儿,他听见双鸦喝了药,洗漱完回房间掩上门。李紫玉望了一眼,忽然从客厅离开,来到公寓的门廊间。
他拿上钥匙,轻轻地打开门。
李紫玉走入公寓外的过道,慢慢关门,要将屋里的人独自静悄悄留下来。
然而这时门里传来响动,李紫玉回头查看,却突然被人按住肩膀,压下后背反推向墙面上。李紫玉倚着墙壁,扬起头向上望去,看见一双纤长的、清丽而又勃勃鼓动、带着强烈情绪的眼睛。
那个清澈的、此时却有些躁动的声音传来:
“你在说谎。
“你,看着我。”
“你说谎。”
放一篇预收~美丽封面见专栏:
学校里新来了一个校霸,名字叫月鳍。真是个人狠话不多,名字还很复杂的煞星。
但秦有雾却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位游荡人间的金鱼神明。
秦有雾是大一年级的学弟。最近被学长们欺压,烦躁得很,于是去旧居的金鱼祠庙里静心。
结果一去却发现,庙里指引神明的玉司南,指明的方向总是月鳍身处的那个地方。
他们是同一个人。哦,同一条鱼。
而且通过祠庙中的阵法,可以看见神明化形时还没有退去的尾和鳍。
秦有雾简直憋笑:
冷酷凶狠的铁人校霸,居然尾鳍飘飘像穿着裙子和水袖一样啊?!
祠堂的碑刻上写道:金鱼神明是很心软的神,又柔又害羞,欺负两下就哭了。
秦有雾一顿。立刻想出一套测验碑文真假的方案。
主要就是欺负 捉弄 算计神明,再观察他的反应。
压抑的学校生活就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最关键的是,秦有雾假装不在意,却暗暗记住了碑文上的话:
金鱼神明有几样超脱凡尘的能力。
他冷冷挑起嘴角:
或许我能利用神明,得到我想念已久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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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我的心里充满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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