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宫泽贤治》

文/系田

翌日

夕阳西沉时，累在山脚下见到等候多时的宫泽贤治。

他仍挑着两个大筐，累漫不经心往里面一瞥，挑了挑眉：

“你是打算现做？”

宫泽摸了摸后脑勺，笑眯眯地：

“对啊，因为也不知道大家有什么忌口。”

“忌口……”累嘲讽地扬唇而笑。

他可不觉得山上那帮废物会有什么忌口，毕竟他们生熟不忌，老少咸宜。

“嗯？”

或许是看累欲言又止，宫泽疑惑地歪了歪头，浅灰色的眸子亮闪闪的。

“没什么。”累轻咳一声，转身带路。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带的东西也太多了。

不仅是葱姜之类常用的佐料，连大米也顺便抗了一袋。

嗯，虽然山上的大米确实所剩无几。

说到底，吃人类的食物对他们而言只是无聊的消遣罢了。

“啊那个，一会儿可以借用下灶台吗？”

小瓜农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累停住脚步：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拒绝的权利？”

难道被拒绝之后，他打算原封不动地背着这些东西再下山去？

可别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吧？

累想象小瓜农哭哭啼啼的模样，清澈的泪水不知道能否洗刷他鼻翼两侧的雀斑。

当然是不能的吧。

“啊，这么说起来，我该先咨询一下你的意见再把食材带来的。”

累听到这话不自禁抿唇笑了笑。

“你随便用好了。”

就是……可能要先把经年累月的灰擦一擦。

*

宫泽贤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由石头垒砌的灶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也不知道闲置了多久。

他转头，很快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站在最左侧的少年累。

“夏天太热，谁都不愿意下厨，食材也有限，所以我们吃得很简单。”

累耸了耸肩，面不改色地说谎。

事实上这个灶台也不过是听说“人类家中必备”才做起来的。

“噢，原来是这样。说的是呢，今年的夏天确实很热。”

但入夏才堪堪一个月，有可能积了这么多灰吗？

宫泽贤治也不是很确定，他安慰自己或许是山间的风格外大，尘土飞扬的缘故。

他没再多想，手脚麻利地擦干净灶台，用孩子们捡的柴生起火，牛肉盖饭的制作便开始了……

*

负手而立的累像是尽职的哨兵，再次成功制止了试图从筐中偷盗生牛肉的弟弟。

难道他们准备当着小瓜农的面，把带着血丝的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吗？

看来这群恶鬼完全不懂什么叫审时度势。

很快，累的耐心告罄。

他任由威压从体内倾泻，不经意露出浴衣袖中如血般鲜红的蜘蛛丝。

果然，刚才还躁动不安的蠢货们纷纷噤若寒蝉。

哼。

“兹拉兹拉。”

倒入油锅的食材奏出一曲交响。

累闭上眼，黑暗中浮现的却是削铁如泥的蜘蛛丝割裂人体的瞬间。

人类食物的香气在鼻腔横冲直撞，他笑了笑。

“哇，贤治你真厉害呀。”

小瓜农被簇拥着，艰难地把一盘盘新鲜出炉的牛肉盖饭送上了桌。

那边的热闹和累周围的冷清形成强烈对比，到底那群蠢货是谁的家人啊！

累的胸腔中发酵着名为“嫉妒”的情绪。

“没看见人家不能走路了吗？你们几个还不让开？”

明明是“家”中末子，累却习惯性地用上位者的口吻对“家人”发号施令。

宫泽贤治皱了皱眉，仿佛不太赞同，他犹豫了会儿，用温柔纯真的语气说：

“没关系的，累。”

吸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连累也分不清，这群家伙是渴望被称为“牛肉盖饭”的食物，抑或是做出盖饭的“人”。

话又说回来，宫泽贤治这样细皮嫩肉还不设防的猎物，任谁都想吃掉的，对吧？

但，蜘蛛累有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想……

“嗷呜—”

突如其来的咆哮打断了累的遐思。

宫泽贤治脸色一僵：

“山里有野兽吗？”

围绕在贤治身边的鬼族心知肚明却面面相觑。

出来解惑的当然是一家之主的蜘蛛累，他若无其事道：

“可能是狼吧。那田山很大，我们也没有完全探索过。”

他冰冷的目光划过在场的八“人”，透射恫吓。

贤治信以为真点了点头：

“啊不过，今天你的父亲好像也不在呢？”

“父亲去镇上谈生意了。”累言简意赅地。

实际上，刚才的那声吼叫应该就是他“父亲”的杰作。

谁叫他是唯一外表看上去就不像人类的鬼族？

累特意赶他出去，为的就是不泄露这一家人的身份。

[可怜的父亲]。

说到底，父亲真的是一个家族里必须的存在吗？

累突然觉得那个庞然大物有些碍事了。

他正思考着，一股熟悉的腥臭混杂香气扑鼻而来。

累脸色骤变，下意识快走几步，把宫泽贤治牢牢护在身后。

他看向来人……

*

“晚上好呀，小蜘蛛。”

来者是邻镇的花魁蕨姬，她的真实身份是十二鬼月的上弦之六-堕姬。

“晚上好，蕨姬小姐。”

堕姬皱了皱眉，她向来不屑于蜘蛛累的家家酒游戏。

不过，那双细长妩媚的双眼一扫便发现了端倪。

她的目光锁定被鬼族围堵还笑容满面的雀斑少年，几不可闻地啧了记嘴。

“累呀，我每次都在想，你究竟要在这儿呆多久才能变成真正的小蜘蛛呐。”

堕姬抚弄着缀有花穗的发钗，步伐摇曳地靠近。

她和善又妖娆地朝雀斑少年勾唇浅笑，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看向累。

“这位是……？”

“我的朋友宫泽贤治。”

噢~朋友。

堕姬轻而易举地听出了累话里的戒备。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同僚，眼里的嫌弃一闪而逝。

看看那护食儿的姿态，难道她堂堂花魁会跟一只小蜘蛛抢嘛？

她的余光瞥见矮桌上放着的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饭，故作夸张地俯低身深吸口气：

“好香呀！”她说。

“啊，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尝尝，蕨姬小姐。”

堕姬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那个雀斑少年真挚的目光。

浸淫花街的数百年，她见多了男人对她的垂涎。

无论是年近古稀，还是十几岁青春正茂的少年，只要是雄性动物见了她都不免露出丑陋的那面。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

好像真的只是在邀请她品尝一顿美食而已。

堕姬愣了愣。

“那你怎么办？”说话的是蜘蛛累。

宫泽贤治咧嘴笑了笑，整齐的白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中也十分可爱。

“我没关系的，回家再吃就好啦。”

堕姬数了数，桌上共有十碗饭，多出的那碗恐怕是雀斑少年留给自己的。

嗯，但闻起来真的很香呀！

堕姬摸了摸肚子。

虽然她也不饿，虽然她刚把藏在缎带里不听话的侍女吞吃入腹。

但，闻起来真的很香呀。

她咽了口唾沫，踌躇之际，小蜘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我和蕨姬小姐有话要说。你们先吃吧。”

*

蜘蛛累和堕姬面对面站在山林里。

“那个雀斑小子这么可爱，你真要把人家吃掉？”

堕姬不爱多管闲事，不过看在牛肉饭比较香的份上礼貌一问。

“你来干什么？”累置若罔闻。

堕姬气恼地努了努嘴：

“听说零余子死了。”

零余子？

噢，那个看见鬼杀队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胆小鬼？

“所以……？”

堕姬拍了拍累瘦削的肩膀，语重心长：

“谁知道那位大人会不会大发雷霆？本小姐赶着来见你最后一面。我对你够好吧？”

累瞪了她一眼，粗暴地把女子柔软的手从肩头拂下。

忽然，一阵刻骨的疼痛传来，仿佛每个细胞都急剧扩张，血液像是奔腾的洪水快速又肆意地在体内乱窜。

累砰地跪倒在地。

他通红的双眼看向依旧在把玩自己指甲的堕姬，口腔中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看来无惨大人只召唤了下弦。

堕姬幸灾乐祸地睇着他。

“你安心去吧，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噢，小蜘蛛。”

累额头的冷汗如水如注，他咬着牙恶狠狠道：“不许你吃宫泽贤治的牛肉盖饭，听到了吗？”

话音刚落，少年便消失无踪。

堕姬独自站在山间，姣好的面容随着呼啸的风逐渐扭曲。

哈？连一碗牛肉盖饭都不让老娘吃？

那我……

就把那个长雀斑的小子吃掉好了！

反正他长得还挺容易下咽。

真.老少咸宜。

汉字真是博大精深啊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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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夜. 牛肉盖饭和花魁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