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变数就是——穆公子。”
陆寻舟此话一出,穆冬本来磕着瓜子,正准备吃掉仁,闻言瓜子也吓掉,“不关我事,我就是路过……”看热闹而已。
陆寻舟点点头:“穆公子刚才说道,自己昨日才到皇城,所以今日来玉华街,只怕是此人未料到的。所以才说,穆公子是此事的变数。”
穆冬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可不想牵扯进什么阴谋里。”他马上就要回临州了,可别出什么幺蛾子。来皇城的一路上,和谢凌白又是遭遇截杀,又是被绑的,到了皇城随便逛个街还能恰巧卷入一场纷争里,这皇城真是太危险了。
“你可别放心的太早,”谢凌安神长腿踢踢穆冬的椅子,嗤笑道,“你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出门就带一个小厮,你也是胆子够大的。”
穆冬并未当回事:“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惹事不害人,谁敢动我!”
谢凌安看了朱言瑾一眼,笑笑不说话。
陆寻舟等他们说完才继续道:“若今日穆公子不在,咱们的书坊必定被砸,以四姑娘和虞盛世子的关系,必定不会与虞盛世子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讨论此事的蹊跷之处。到时候必定腥风血雨一场。此时此刻,三皇子与虞盛世子都已被牵扯进这一场阴谋里。”
谢凌安点点头:“四姑娘恨不得杀了我,怎会与我坐下来一同嗑瓜子喝茶,这么说还是托了穆冬你的福呢。”
朱言瑾目露寒光:“谢笑寒,我是恨不得杀了你,你就是个无耻之徒,卑鄙下流……若不是此事牵连书坊,牵连三皇子,我必要打得你皮开肉绽!”
穆冬听他们的话,听得不太明白:“你俩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谢凌安道:“夺夫之恨,怎么样算不算深仇大恨,哈哈哈哈。”
夺夫之恨?穆冬看看左右,这一男一女,怎么来个夺夫之恨啊?
朱言瑾硬生生捏碎了一个茶杯,陆寻舟赶紧从朱言瑾手底下把茶杯碎片收拾出来,万幸没受伤,“四姑娘……”
朱言瑾点点头:“我知道分寸,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陆寻舟忍不住对谢凌安道:“虞盛世子,我们书坊与您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个人要对付的,是三皇子和您。从前即使您对不住四姑娘,如今四姑娘愿意暂时放下仇恨,您为何还要如此伤人?”
“今日就到这里吧,”谢凌安起身,“我有消息了会通知你,穆冬咱们会再见的。”
谢凌安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门帘后。
今安在穆冬身后不安道:“少爷,不如咱们也回去吧,咱们今日出来已经很久了。”
穆冬站起身,对朱言瑾道:“四姑娘,那我也告辞了。”
朱言瑾起身,对穆冬道:“穆公子,今日你于我有恩,日后在不触犯朱家利益的情况下,穆公子若需帮助,我必在所不辞。”
朱言瑾说的很诚恳,她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性子。
穆冬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笑道:“我过几日就回临州了,不会待在皇城,四姑娘有空可以来临州找我玩。”
这朱四姑娘性情飒爽,是个女中豪杰,穆冬很喜欢这样的姑娘,心想小艾妹妹以后若是也能如此,自己必定不担心她被人欺负。
穆冬离开后,朱言瑾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和掌柜进了里间,开口问道:“你刚刚对谢凌安没说实话。”
陆寻舟并不意外,答道:“我只是隐瞒了一些猜测。”
朱言瑾揉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道:“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吗?”
陆寻舟道:“我刚刚若是将我的猜测告诉虞盛世子,他必不会尽心尽力的在这件事情上出力了。”
朱言瑾惊道:“这么严重?”
“我也是才想到的,您想想看,若是您与虞盛世子真的闹起来,您身后站着的是朱家,而朱家刚刚遭受打击,虞盛世子又借机闹事,别人会怎么想,虞盛世子那么受皇上的宠爱,众人自然以为是……上面的意思,到时候朱家,必定墙倒众人推!”
朱言瑾狠狠的一拍桌子:“此人竟如此狠毒,竟要害我朱家!”
陆寻舟点点头:“好险今日有个穆公子在,我刚刚想通,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朱言瑾发愁:“如今怎么办才好?”
陆寻舟道:“……其实上天已经给我们指了条明路。”
朱言瑾不解:“什么明路?”
“穆公子今日意外出现,解了我们的困局,便是我们的明路。”
*
今安手上抱着几盒子锦盒,忐忑道:“少爷,咱们今日买东西都没付钱,这样……真的好吗?”
穆冬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他随身带着银子,只是在付钱的时候想到今日早晨穆无宴跟他说话的语气,就气不打一处来。
今安见穆冬没说话,心中越发不安:“少爷,你还让他们到时候来相府找管家结账,这样真的没事吗?老爷名声在外,一向清廉,可从不做这样的事情啊。”
穆冬回过神来也有些后悔,但做都做了,他就是要让他爹知道,他生气,他很生气!
穆冬宽慰今安:“你别担心,相府那么大自然不缺那点儿银子。”
说是这样说,但第一次买东西不给钱,穆冬心里也有些没底,像第一次做贼一样,心虚,不坦荡。
不知道他爹会是个什么反应。
教训他一顿?打他一顿?
这都没所谓,穆无宴给他下马威、罚他站,若是自己不反抗,他怕他爹要把他搓圆了。
到了相府侧门,今安上前敲了敲,小声道:“子夜,开门。”
穆冬带了今安出去,留了子夜守门等他们回来,今安敲了几下也没见回音。
穆冬倒是不急:“是不是去茅房了?”
今安有些焦急的辩解道:“少爷,子夜一向做事谨慎,断不过偷溜的,少爷放心。”
“算了,指不定是被管家派去做什么事了。我们翻进去吧。”
今安吓了一跳:“啊?少爷,这围墙这么高,怎么翻啊?”
“这很简单的!”穆冬拍拍今安的肩膀,自己退后几步,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等着啊,我进去给你开门。”
说罢,几个健步身手敏捷的翻上墙,利落的落地。
一转身,却发现身后一群人。
他爹坐在正中央,手里端着茶,正优哉游哉的喝着,身后灰衣小厮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还有一个跪在一旁,那是守门的子夜。
他爹问:“回来了?”
穆冬一副搞不清楚情况的样子:“您在这儿……等我呢?”
穆无宴:“不然呢?看风景吗?”
他爹这是良心发现?发现自己儿子跑没影儿了来蹲点?
穆无宴放下杯子:“早上说你几句,人就跑不见,你气性挺大啊。”张福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给穆无宴斟茶。
穆冬没好气的行了个礼,道:“随您。”
敲门声响起,今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穆少爷,您给我开开门啊,您别把我给忘了啊!”
今安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事,只见穆冬翻墙进去就没动静了。
张福给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跑去开门,今安一进门,见到这种阵仗,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脸色惨白,声音打颤:“老爷,张管家,小的……小的……”
“爹,你别怪他,是我让我带我出去的。”
穆无宴挥挥手:“行了,起来吧。”
“是……”今安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腿止不住的软。
穆无宴随意问道:“你叫今安?我听说你以前在玉华街一家首饰店做小工?”
今安道:“是……”
“首饰店叫什么名?”穆无宴端起茶杯,吹吹浮沫:“今何在啊?”
穆冬不爽道:“爹,你当您这儿审犯人呢!”
张福在一旁躬着身,语气温和道:“少爷,老爷这么问自然有老爷的道理,您听着就好。”
这天儿冰凉,众人冻得耳朵发红,呼吸间都带出一阵阵白气,缩着手立在一旁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今安的额头却已满是汗珠:“首饰店、叫翠玉轩……已经关门了。”
穆无宴继续道:“我怎么听说,那若水书坊的前身就是翠玉轩,可有此事?”
今安腿打颤,噗通一声跪下,“老爷,小的……不知啊。”
“你真的不知道?”
今安眼神躲闪,低着头:“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就是听从少爷的吩咐,带少爷去街上逛逛。”
张福厉声道:“少爷人生地不熟,怎么晓得去玉华街,不是你引少爷去的还有谁?”
“是我要他带我去的,跟他没关系。”穆冬站出来,挡在今安面前,直接回怼张福,“你们怎么知道我去了玉华街?你们派人跟踪我?”
“少爷,这皇城里的事,哪里能逃过相爷的眼睛,您在若水书坊的事相爷全知道。”张福赔笑道:“不过少爷也您别急,这事儿跟这小子有没有关系,问了就清楚了。”
穆冬冷笑,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掌控中:“你们这是审犯人吧?他不过带我出去玩玩罢了,我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穆无宴冷哼一声,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不审清楚,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少爷,老爷是担心您,”张福怕两父子又闹矛盾,赶紧道,“您初来乍到,不晓得皇城局势,这皇城里心怀叵测之人那是防不胜防。”
笑话,他穆冬这个大个人了,还能被卖了?
他又不是傻子!
是不是当爹的都有这毛病,不好好表达自己,而一副你不能不领情的模样。
他觉得穆无宴就是——没当过爹,想当爹,不知道怎么当爹,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当成什么样是什么样,你都得接着,不接着就是不孝。
穆冬万分后悔自己大发善心,给自己爹雪中送炭,结果他爹当他锦上添花呢。
穆冬心里压着火,今安哭着拽着他的衣角,“少爷,小的没有,小的真的没有要害少爷的意思,真的没有!”
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因为子虚乌有的事对人苦苦哀求,看得穆冬格外难受。
张福问:“那你为何要引少爷去若水书房?!”
今安支支吾吾道:“我……”
张福威胁道:“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便送你进宫去当太监。”
今安也只是个半大的小子,听着张福的威胁,知道张福此人的厉害,手里紧紧握着穆冬的衣角:“少爷饶命啊,我不敢害少爷,我、我就是想去若水书坊看看陆掌柜,陆掌柜当年对我有恩,我只是想看看他……”
“陆寻舟?”穆冬问,“陆寻舟帮过你?你们以前认识?”
今安耸着鼻子点点头:“但陆掌柜肯定不记得我了……那个时候我还是翠玉坊的小工,有一天我不小心打碎了一枚翡翠手镯,掌柜的一气之下要赶我走,正巧陆掌柜上门来谈买下翠玉坊的事,见我可怜,就给我求了个情,让我没有流落街头……少爷我真的没有要害你……”
穆冬不知道为奴为婢是不是都这么小心谨慎,不敢表露自己需求,养成了只能偷偷摸摸的习惯,他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这都不是事!
穆冬了然:“你放心吧,我都知道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听了今安的话,穆冬觉得这是个有恩必报的人,更加坚定了要护住今安的决心。
穆冬俯视着穆无宴,冷笑道:“你们都听到了?可还满意?”这是一个无礼的举动,穆冬知道自己失礼了,可他实在是不喜欢父亲这样掌控一切的样子。
张福看向穆无宴,只见穆无宴放下茶盏,抬眼看着穆冬,“那得问你。”
“我?”
穆无宴起身淡然道:“我只是告诉你一些线索,至于要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说罢,穆无宴转身就要离开。
“等下。”穆冬跑到穆无宴面前,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不明白,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只是告诉你一些线索。”
穆冬蹙眉:“您认为我今天出现在若水书坊,不是巧合?”
穆无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与不是,你得自己判断。”
这真是他亲爹,做事做一半,还留个谜让他猜,本来没啥事,硬是给他找出点事。
当官的都这样?
还是他爹的教育新尝试?
穆冬一脸无语:“您做人能不能坦诚点?您直接告诉个答案也不算舞弊。”
“可是你的神情告诉我,你并不待见我帮你的法子,”穆无宴有些无奈道,“若是我,这小子是断断不能留在我们这里的,可你不是要保他吗?”
穆冬坚定的点点头:“我认为这事与他无关。”
穆无宴勾起唇角,轻笑一声:“那就行。身为你爹,再教你一句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穆无宴上前,难得的拍拍穆冬的肩膀,“你的账我都派人结清了,下次用你自己的钱。”说罢错身离去。
不是吧,那么小气!还是不是爹了!
穆冬侧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又看着他爹离开的方向,一时不知道作何感想。
穆无宴一走,张福等人也跟着走了,只留下还在哭哭啼啼的今安,还有早已跪在一旁的子夜。
穆冬叹了口气道:“没事了,你们起来吧。这件事是我连累你们了。”
今安扶着子夜站起来,道:“少爷您别这么说,这事儿是小的不好,若不是小的想看一眼陆掌柜的,也不会让少爷被卷入这件事情里。”
穆冬也上前去帮着扶起子夜,“没那么严重,我最多就是跟那个什么世子打了一架,没什么的。”
今安道:“少爷,那是虞盛世子。”
子夜吃惊道:“虞盛世子?是那个人称混世霸王的虞盛世子吗?少爷遇到他了?”
穆冬不在意的笑道:“是啊,还打了一架,混世霸王这个名号还挺配他的。”
子夜有些紧张:“他凭借皇上的宠爱,往日里嚣张霸道的很,他不会……事后找少爷报复吧?”
“他现在自顾不暇呢,哪里还有空找我的麻烦。行了,你们别操心我,操心操心你们自己吧。”穆冬问子夜,“你跪了那么久膝盖痛不痛?”
子夜低着头道:“少爷……不痛的。”
就不该问!
穆冬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我这里就别遮着掩着了,怎么可能不痛呢!我去找管家要点药来,今安,你扶着他回去休息吧。”
“是,少爷。”
子夜低声道:“……谢谢少爷。”
偌大一个园林一样的府邸,要找个人,那还真是不容易。
“张管家……张管家……”
穆冬一路走一路喊,终于看到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他跟前,说:“少爷……您、您快去前院吧。”
穆冬扶住他,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圣、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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