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轶璟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多年以来他虽然排行第二，但因为楚河来实在太废物了，无妄峰的人私底下是把他当大师兄敬畏的，他自己在心里也常常以大师兄自居。以往楚河来在他面前从来不提礼节等事。今天一反常态，摆起了大师兄的架子，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得又回头看了身后的三人，难不成，楚河来被打得忍不下去了？

长一、长二、长三三人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有冰剑一样的目光看向他们，死都不敢抬头。

程轶璟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冷静下来。他对着楚尽欢行了个礼，然后开口说：“今日一来是为了师弟们而来，急了些所以忘了。”

楚尽欢挑了挑眉，没有开口。

程轶璟继续说：“听他们三人说被楚师兄打了，所以我过来问问，作为师兄，为何殴打师弟？”

程轶璟停了停，注意楚尽欢的神色。

“如果师兄今天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肯定是要上报给掌门的，掌门对师兄弟之间殴打一事是十分严苛，相信师兄也是知道的。”

楚尽欢听了，没马上开口，先偏头看了看躲在程轶璟身后的三人。

“师弟为何说我打了他们？”

“自然是三人所言。”

“三人所言？”楚尽欢正视程轶璟，抖了抖手臂，“我资质不佳常与师弟们切磋，虽是师兄弟间的切磋，但也落得满身是伤。但我从未说过是师弟打了我。他们三人身上干干净净却说我打了他们。你说他们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你当傻子？”

程轶璟顿时无语，思索如何回复。

还未等他开口，身后的长一就举手说：“有的，我身上有伤，师兄你踢了我一脚。”

“噢。”楚尽欢笑了笑，“那你倒是给我看看。”

长一手上立马宽衣解带，在快要解开时，他顿了顿看向站在门边的程轶璟。

后者一脸等着他露出伤痕打楚河来脸，看好戏的神情。

长一马上脱下衣服，露出上半身，“你们看……就是这……诶，怎么没有？”

啪啪啪。

楚尽欢对着四人鼓掌。

废话，你楚爷从小到大打架那么多，怎么可能不清楚多大力会出伤痕。

高中那会儿年段里有一男的仗着自己家里有钱，老调戏年级里的乖巧小女生。有一回事情就发生在楚尽欢面前，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打了人家一顿。下手的时候他专挑那种打下去很痛但是不会出伤，也不会伤害身体的地方下手。后面人家家长过来，愣是没办法拿伤说事。

啧啧啧，弟弟你跟爷斗，还是太年轻噢。

“师弟你就是这么没有查证清楚就带着三个人来向我要说法？”楚尽欢反问，“师弟啊师弟，我资质不佳，自愿将教导师弟的责任交付于你，也相信你能做好。但现在看来，你真是让师兄很失望，看来你还是不能担当教导师弟的大任啊。”

程轶璟脸上不动声色，静静地注视着楚尽欢，暗处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楚师兄说的是，等会儿我会好好教导这三人。”

“不必。”楚尽欢抬手，“教导师弟这种事，作为大师兄，我来就好。”

然后他看了看长一三人，露出微笑，“我也教导过了，是吧师弟们。”

三人立马跪下不言。

程轶璟的脸在门边的阴影遮盖下，更黑了。

楚尽欢就是在三个人跪下跟他道歉和程轶璟面露阴沉之时离开柴房的。

///

回到楚河来的住处，楚尽欢才整个人放松下来，他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现状。

楚河来作为无妄峰首席大弟子，住处的硬件条件没的说。

用现代的话来讲，住的就是豪华单人间，一间屋子囊括了床榻，茶桌，还用屏风在后面隔出了一个泡澡的地方。

习武练功之人自然是需要常常泡澡来缓解肌肉压力，也有人会作药浴促进功力提升。

可惜楚河来是个废材，给他这些真是浪费了。

思考了一会儿，什么头绪都没有，楚尽欢觉得身上难受想着去洗澡。

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备好洗澡水，从柜子里翻出一包药材加进去。楚尽欢开始脱衣服。

这古代人就是麻烦，衣服里一层外一层的，他们也不嫌热。

楚河来的身体伤口多，有的新伤跟衣服粘在一起，脱衣服的时候一扯，其感觉真是说不出来的酸爽，让楚尽欢痛得骂出声。

脱光衣服以后，楚尽欢看向旁边的大镜子。

这楚河来是真废材，个子虽高，但身形消瘦甚至可以看见肋骨，身材看上去是有一点病态的。

没有一点男人味，楚尽欢想。

但这脸，楚尽欢凑近了看。

靠，这脸长得比他原来的脸帅多了。

因为瘦的原因脸的轮廓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对剑眉十分英气，眼睛是内双眼，清澈但又深沉。

得，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楚尽欢踏进桶里，坐着闭目养神。

这古人泡澡虽然麻烦，也没有现代技术洗澡那么干净，但舒服是真舒服。

现代人老吐槽中医没用，可药浴归属于中医范畴。楚尽欢特地从柜子里翻出一袋药材来泡就是想试试能不能治治身上的伤。现在看来这个做法真是无比正确，泡一会他就感觉肌肉都放松下来，没那么酸痛了，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热水泡澡的舒适感，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现在这情况，想回去估计是回去不了了。在现代，楚尽欢已经死了。

他还能回忆起心跳检测仪在他闭眼前的最后一刻发出的警报声。没想到自己没有起死回生，倒是来了个死后穿越。

到底为什么会来这个狗屎地方？

楚尽欢小时候老听楚老头念叨一句话，说很多事情都是顺其自然的，发生就发生了没有什么原因，只要人活着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好，不用去在乎太多。

接下来，他似乎只能在这个世界顺其自然地活着了。

泡澡桶很大，楚尽欢将整个人埋进去，水没过他的头顶，水面上断断续续地出现小泡泡。

按照警局的规定，在执行任务时候因公殉职会给一笔体恤金，再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

这是唯一能给楚老头的东西了，希望他能拿到这笔钱，好好过完余生。

楚尽欢猛地一下出了水，靠在桶壁上，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那个外貌，身材，身份都跟原来的自己相差甚远的自己。

那个新的自己。

“废柴。”楚尽欢开口说：“你以前过得太窝囊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我在这个身体里一日，我就不会让你被任何人嘲笑一时。”

楚河来的视力很好，即使泡澡桶跟镜子有点距离，但楚尽欢还是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他盯着那双眼睛。

那双深沉的眼睛，此时充满坚定的目光。

“往后余生，我替你逆袭。”

楚尽欢想，就在这个世界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吧。把这当作自己的人生走下去吧。

所以当务之急，楚尽欢想。

当务之急是——

得找个机会赶紧把这要死的垃圾名字改了！

///

另一边，程轶璟在自己房内闭着眼打坐。

天地玄珠，万气本根，每天晚上程轶璟都会在房内打坐一会儿以达到调顺体内气息的效果。

正打坐着，他想到今天下午在柴房的事情，不悦地皱起眉头，气息变得絮乱起来。

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正在打坐不宜想其他事情干扰心神，便连忙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呼吸上，专心致志，一下一下地数着自己的出息。

良久，他睁开眼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结束打坐，程轶璟下床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茶水还有点余温，程轶璟没马上喝掉，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杯壁。

楚河来以往都是不敢怒也不敢言的人，程轶璟不屑于他讲话，但每次遇见，楚河来都会对他点头微笑示意，然后说一句“师弟好”，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交流。

但程轶璟对底下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从许多师弟私下的议论中，程轶璟都听到相同的说法。

他们说，楚河来是连被师弟们打了都不会还手的人，他不敢还手怕被打得更惨，也不懂怎么还手。

今天长一说自己被楚河来打了来找他主持公道，原本他是不相信，甚至觉得这外门弟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但因为是楚河来的事情，他便鬼使神差地去了，一是想着估计是师弟在恶整楚河来，二也想借此机会好好看看楚河来究竟是有多窝囊。

但没想到窝囊的事情没看到，自己碰了一脸灰。

这下，程轶璟相信那个外门弟子的说法了。

但楚河来不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吗？不要说外门弟子，就是一个身体素质强一点没有练过武的普通人，程轶璟都觉得楚河来不能与之过招。怎么会主动动手打人？

作为内门弟子，又是大弟子与二弟子，程轶璟和楚河来的房间与其他弟子有点距离，共处于静心斋。楚河来的屋子住在程轶璟斜对面，中间隔着一条走廊和一个小外院。程轶璟看向窗外楚河来屋子的方向，将茶水一饮而尽。

莫非，楚河来以往都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