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者自己都带着食物,彼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吞咽着。
青冷走到陈消夏身边递给他一条榛果棒,这里的系统像是故意一样,它知道你的需求但不全部满足,他知道你的喜好但不迎合。
你能在这里存活,但不会十分满意,因为总有缺点。关卡外没有烟酒,关卡里的人上瘾失智。
上一关时,他就看见一个酒鬼在醉生梦死中被撕咬转化。
“不用。”陈消夏没有拿,他看向窗外,一切像是画布的世界,时间静止。
青冷不甚在意收回,跟着他看向窗外,“要交流一下信息吗?”
陈消夏摇头,“还太早,别惊了不该惊醒的东西。”
“好。”不该惊醒的东西?这让青冷心底涌出不安。
中午午休,陈消夏入睡,没再梦到朝息的声音。他鼻端是清淡的温雅味道,是他在睡梦中沉溺时最心安的味道。
他进入这关前携带了一些朝息的气味在他缠绕在手腕上的丝巾上。随着昨天一天,味道已经被流动的气体稀释,被空气驱走。
在梦里,他闻到了他的味道,他好像在抱着他,他感到自己在哭泣,委屈又可怜。
这两个词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自他十二岁开始,他没资格再软弱哭泣。
他的父母不喜欢依赖父母,向父母撒娇的孩子。他们要他优秀,要他冷静,要他克制的生活。后来,他们要他结婚生子,要他贡献他的精子,为他们培育下一代‘机器’。
他们用世俗的眼光和孝心道德绑架了他。
没办法正常呼吸,他没办法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于是他开始为了听到心跳,为了证明自己活着,他开始逐渐让死亡淹没自己。
他想到父母的面子,他得死得好看,于是他开始策划,用鲜血送自己最后一个体面。
从梦里惊醒,陈消夏颤着手将眼角滑落的液体擦去,他看着指尖上的湿润,心一颤一颤的疼。
当他决定认真,记忆就这样迅速而直接了吗?直接在梦里坦露他的脆弱和依赖,逼他就范,逼他开始想念爱朝息的过去。
真TMD糟心!
这是他第二次忍不住骂脏话,第一次是在父母拉他进精子冷冻机构时。
午时太阳光灿烂辉煌。
陈消夏无声笑开,眼角的泪滑落脸颊,没入衣领。他开始察觉出孤独,他想念梦里那个温暖结实的拥抱。
他后悔了!他不想要自己回忆起来了,他开始恐惧梦里那个全身心依赖,因为一个拥抱便觉得心腔被希望充满的陈消夏。
他不是他!他不要是他!他都不记得他了!他也忘记了他!他第一次时没有要他!
他凭什么不要我!
从痴妄中醒神,陈消夏看着自己捏青的手腕,巨大的绝望和恐慌仍然笼在他心上。他怎么能因为两天的梦境,就这样软弱和怯懦了!他还没见到他,等自己再朝他走几步,也许心里突然的空荡惶急就会平息下来。
他还是他,是陈消夏。
屋里的暖气感受不到,陈消夏仰躺床上,被子笼住脑袋,屏住呼吸。这样他可以快速冷静,他现在不需要这些该死的情绪,这会扰乱他的理智。
下午三点,开始学习。一下午风平浪静,直到七点,苗老师到来。他带来了一张数学卷,定下半小时,站在了江瑰和蒋晨中间,彻底遮挡了交流。
蒋晨胡乱写着公式,心态越来越崩溃,他知道他在刁难自己,他能听到他肚子里的饥饿咕噜声,和他不停吞咽口水的声音。
心神不宁,他想着后下手遭殃,要不先杀了那个所谓的苗老师。四周突然很是寂静,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笔在卷面上越来越重的蹭蹭声。
惊惧倍增。
笔尖因大力扎穿卷面,刺入桌面,他扭头看旁边,只有他一个人,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笔头断裂,黑色的墨水涓涓流出,染黑了卷面,也染脏了蒋晨的衣服。
‘嘀咚,滴滴,嘀咚,滴滴’
蒋晨手里握着笔,四周有了声音,眼前恢复原样。汗水涔涔而下,他不敢扭头。
闹钟不停的响,苗老师的脸擦过他的脸颊,阴冷寒凉,他看着苗老师伸手拿起桌面上的闹钟,他的没有定下时间的本不该响的闹钟。
“时间到了,该交卷了~”
蒋晨惊慌失措,他的试卷上只写了名字,还是他自己的名字:蒋晨。心坠黑暗,恐惧蔓延,他看着笔筒里的签字笔,猛得站起,笔尖朝苗老师扎去。
他骑在他身上,苗老师不断反抗,起初力气很大,差点儿掀翻自己,随着拉锯,他气力越来越弱。
笔尖扎了进去,鲜血喷出。突然,一阵脱力,他倒下,仰躺在地上,放声大笑,这下子,他不用死了。
在大笑中,蒋晨扑腾了下手脚,他喉咙上插着圆珠笔,随着动作歪斜,血液喷出,流了一地,也溅了江瑰一身。
时间过去二十五分钟。
江瑰抖着手,泪眼朦胧中在染血的试卷上写题。手指颤得握不住笔,她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一抹眼泪,强迫自己继续写。
青冷心也一颤,倒也镇定,他在第二关时看多了撕杀血肉但写题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陈消夏早做完了题,一共十道大题。他以前只用十八分钟就可以做出来,现在,他的速度慢了。
他递给苗老师试卷,他在他注视下走到蒋晨身边下蹲,手摸了他的椅子下面,扯起血色指印纸条。
他之前动过他们的课桌,平常没有异样,他既没有拿到血色指印也没有青冷的纸张碎片。
有主人的东西,‘客人’不能擅自拿取。
青冷拼凑纸张,他可以看见上面的文字,陈消夏却只能看见什么也没有的白色的碎纸。
‘主神’要他们合作,成为‘挚友’。
血色指印看起来像是女孩子的手印,陈消夏将其放进裤兜。他起身看了眼被血液浸泡的试卷,上面写的名字是张婷婷,再没有其余的字。
试卷被笔尖戳了许多洞,隐隐是个死字。
蒋晨动了杀念,所以他死在了自己想的死法上面。这个关卡,不能生恶意,也不能动杀念。
诗雅在知道会死的情况下和张母做了交易,像是第一关却有别第一关,她的身躯是被张母占据了。她肯定生了‘替罪’意思,这是恶念。
蒋晨死在自己手里,他动念头原因在于他知道做不出来试卷会被吃掉,他要自保。他动了杀心。
这个关卡的守关者很有意思,游戏者有诸多限制,那么鬼怪必定也不自由。
母亲的严厉和慈爱,包容和强制。
苗老师,也许他可以告诉自己一些,关于张婷婷的过去。只要像第二关一样,问的不容他闭嘴。
想到此,陈消夏朝苗老师笑了笑,“老师,我想去卫生间。”
“去吧。”
陈消夏换了身衣服出来,江瑰和他擦身而过进了洗浴间。
苗老师在试卷上写日期,虽然补习时间不能随意走动,但今天他有了‘工资’,也就不计较了。
房间里的床仍然是四张,蒋晨的书桌消失不见,蒋晨的尸体也被拖走。地上还留着拖拉痕迹,黑雾在缓慢‘打扫’。
青冷走到陈消夏身边,“老师说今天就到这里。明天休息。”
苗老师离开后江瑰才裹着厚外套出来,她被之前一幕刺激得浑身冒冷汗,脊骨发凉。
陈消夏进卫生间,苗老师当着她和青冷的面,手指插入蒋晨胸腔,挖出心脏,还能看见它在微微搏动。他咬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番,递在江瑰嘴边,腥气温热。
她闭住眼摇头,感到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她腿上,她掐着胳膊,忍住尖叫和反胃,再一次摇头。她能听到他在她耳边咀嚼,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里,崩溃绝望几乎要压垮了她。
她在内心里尖叫,手掐破了皮肤,疼痛让她冷静片刻。终于,他离开她的耳边。她勉强哆嗦着说要去卫生间被老师允许。
苗老师终于吞咽完心脏,陈消夏开始询问他关于张婷婷的信息。但不论他问什么,苗老师都不回答,他目不转睛看着闹钟,直到补课时间已经超时二十分钟。
他走后,江瑰抖着腿,目视着青冷的脸,走到他身旁,她手腕上带了一串洋甘菊手链,是她刚才在卫生间恶心呕吐时出现在她手边的。也许,和张母有同样的品味,她可以活得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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