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神仰眷拂(11)

镇中供奉山神,以血肉为祭,阴阳相称。镇中每年都要献祭,镇外的人可以走进来,却走不出去。镇子上的人越来越少,老年人逐渐消失,青年人需要生命来维系他们的存在。

镇子上可以生育的镇民有的一开始不愿意以孩子为续,但不生育的人会被选为第二年献祭的人。他们没有办法,只能不断的生子,盼着镇子中儿女数量持衡。

镇外的人有时候会来镇子上观光,这些外来人会成为镇上的一员,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老人都消失后,山神开始自己选定献祭品,每年的献祭日前一晚,会有写着两名镇民名字的红纸自山神庙中飘落出来到镇长家中。

镇民所求若是满足私欲,他们需要上供祭品,多为人肉。于是,山坡越来越陡,木桩越栽越密,直到镇长出言,维持当下'风光'不准再祈求私愿。

镇长下令拔除了一步一个的木桩,留下些相隔几米远的。那天后,他又杀了七八个违反规定的镇民才堪止住镇里的自相杀戮。

镇民没人敢除掉镇长,因镇长不知道活了多久,村里的人一批一批老去或者死亡,他仍然活着。镇民惧怕他。

山路陡峭,只有献祭日那天上路无阻,如履平地。

献祭一年一年的举行,也断在了昨日——山神陨灭。

朝息赶回来时看见陈消夏现状并没有多忧心,他知道那人没那样容易死掉,他后来摸了遍陈消夏的身体,知道他没有大碍后却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陈消夏满身的血污,朝息其实想着帮他清理一下,但他站在床边看着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上,指尖下一点儿荧光,是他之前给予的祝福——护佑。

对着这一点儿荧光,朝息足足愣了好几分钟,他不该过多干预关卡走向,时间还不到一半,他已经开始偏心此人到为了他提前杀了山虎,撬动游戏结束。

手指滑过青年的额头,慢吞吞落在他的脖颈处,睡梦中的陈消夏喉结一动,惊动了沉入自己思维里的朝息。

此人有一个爱人,他对那个爱人爱大于恨,他看到了自己,许是面目长得相似,他在试图让自己喜欢上他…

朝息自知外貌算不得硬朗大汉,就算长得秀丽也并非如女子柔美,这个青年在撒谎呢?可为什么呢?自己又为什么不想让他死呢?

自己想着不愿意让他死在其他人手里,可自己真的杀死他的时候会不会心软呢?

朝息想知道自己的抉择,想到心软这个词的时候,他恍神了一下,心软?可他没有心脏啊。

思索不出原因也没定下选择,伸出去的手指收回来,大拇指摩挲了下,朝息想,这个人,他好像真的感冒了。

睡着的陈消夏更是乖巧,更显稚气。他皱着眉头,眉心紧扭,眼睫闪动,很明显陷入了一场让他不安的梦境。

朝息注视着他,自己是管他,还是放任他呢?游戏者剩余三个,原来的伪装也不用再做,自己已经替他解决了最终麻烦,他会安全的离开这里…

此人醒着时总是影响他的决断,睡着后也牵动着他的思绪。

陈消夏口袋里放着一个透明烟盒,里面还有三根不同品牌的烟。朝息半俯身轻巧的从被子下伸进陈消夏裤子口袋里取出烟盒。

烟盒碎了一角,产生了裂纹。

朝息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咬住,主神不喜欢烟胜于酒,关卡里出现的烟酒只有形而味道寡淡,让人类耽于此些物的是幻觉而非实体。

陈消夏的烟盒里的烟是真正的人间的物品,是人死后随身携带进来的。第一关进入人数庞大,人类总有办法规避排查,烟这种物品总会留存下来,用以贿赂或者结交。久而久之,主神也默许了这一情况存在。

朝息不知道为什么主神这样忌讳烟酒,他的办公桌的抽屉里却放着半盒已经发潮却被保护很好的烟。在朝息初创时,他看见过主神吸烟,主神被呛咳许久,他听到他呢喃,“这有什么好抽的吗?没办法真正意义上解决问题,消除烦恼…”

嚓,从另一个口袋里找出打火机。

朝息吸了一口烟,烟草燃烧,猩红的光随着吸吐明明闪闪,烟气青白。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吸烟的呢?朝息没有印象,按理说他不会忘记他经历的任何事情,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得了健忘症一样,有很多事情都被他遗忘。

原来程序数据不是完美的。

“先不管他了。”朝息吸完一根烟将剩余的烟连同烟盒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万一此人因感冒发烧死在这里,自己要出力厚葬他的话,这几根烟便算作谢礼吧。

他转身下楼,沈安回来了,他要去看看她。

陈消夏在他走后不久从梦里挣脱醒来,身上忽冷忽热,他摸自己的额头,发热了。身上的血污还在,自己躺在床上,陈消夏看到血污时以为朝息没有回来,但自己躺在床上并且盖着被子,那么,朝息回来了但没有更多的关心自己。

他坐起来,想到什么似的,手伸进口袋里,烟盒不见了,手指上沾的塑料碎粉,盒子破了呢。无声的笑了笑,陈消夏抹去眼角滑落的泪,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他还不够喜欢自己呢?真悲伤啊。

拖着沉重的身体下床,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捡起丢在床底的骨刃,扯下床单缠在上面收进裤兜里。房间里没办法洗澡,陈消夏只能提着热水往卫生间走,他将背包背在身上。

陈消夏下到一楼,一楼没人,他揉着鼻子自顾自的往卫生间走。

朝息在厨房里督促着镇长烧热水,并让李老头去拿浴桶。听到有人下楼,步履缓慢,朝息从厨房探头出来叫住往卫生间走的陈消夏,“等等,上楼去,热水烧好后洗一澡。”

陈消夏回头,眼睛迟钝的眨了又眨,他的唇因发烧而殷红,眼眶也染着红。

朝息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自己遇到他后好像一直在叹气,“上楼去,我提热水上去。”

陈消夏乖乖点头,顺从的上楼,走一步回头看朝息一眼,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朝息扶额,他自己也弄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他站在楼梯口,想着青年满身血污觉得不忍,觉得自己冷情,没有人道主义救助心肠。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消夏穿着内裤坐在浴桶里,热水温暖的包裹住他,他舒服的慰叹一声,虽然浑身酸疼,但心情却很好。

水温度下降,陈消夏哗啦从浴桶里出来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了衣服。他是在关恩死掉的房间洗浴的,洗完澡他径直去了醒来时的那个房间。

床上的被褥朝息已经更换,他甚至贴心的烘干了一下被褥,陈消夏躺上去后□□燥又柔软的被子裹住,心满意足的闭住眼却不愿意直接睡去。

朝息费力又费心弄好房间后下楼,他现下不是很想看见陈消夏,自己跟被植入病毒一样,做着不符合逻辑让自己独自费解又气闷的事情。

山神消亡,镇子上无形的压迫消失,镇民们不知道山神已经消亡,却能感到镇子上的空气涤净,以往笼罩镇子的血腥气好像被风吹散开来。

夜幕降临,山风依旧,寒气上涌,雾气倒是少了些。

献祭日定下的婚期因关恩的死而作废,死人毕竟不详,是姻亲大忌。游戏者除了在房间里睡得人事不省的陈消夏都坐在了餐桌上。

沈安双手环膝窝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魏熊,她想选陈消夏的,可惜,那人睡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现。

至于朝息,她根本不敢选他,她下山时看见朝息上山时下意识躲藏了起来,她亲眼看见他杀了山神,他还告诉她,怎么杀掉全镇的人,他说他会帮她。

他告诉她,“人心会产生**,无人便没有欲求。”

沈安脑子生锈一般嘎吱嘎吱转动,既然欲求是根源,那么杀死全村的人才能得救吧!

沈安忘记了一条,当她迈入镇里,当她在镇中饮食,当她亲口说出信奉山君,想要存活,从那刻起,她便也成为了其中一员。

想要在关卡里活到最后,除非游戏者没有欲求,否则,无人可存,皆会死于夜晚和神降之日。

当沈安提出要嫁给魏熊时,镇长震惊睁大了眼睛,他眼珠转动,看向朝息。他不知道朝息已经杀死了山神。

魏熊没有吃惊,这是沈安和他商定的计划,要想聚集全镇的人必须有一个活动,他原本的婚礼做不得数了,只能另举办一场婚礼来凑。

他想着让朝息和沈安结婚,趁着镇民齐聚一堂,他才有机会偷出族谱划掉他的名字。当他这样提议的时候,沈安摇了好几下头,手神经质揪住头发,她厉声拒绝魏熊,只能是他和她。

赶鸭子上架,魏熊只能口头安抚住神经看起来已经崩溃的沈安。

朝息默许,镇长虽然震惊但也高兴,他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生命。

婚期定在了后日,沈安脸上没有喜气,魏熊面无表情实在紧张的胃有些痉挛。

见事情敲定,朝息拦住要往山神庙递信的镇长,“我来吧。”

镇长不疑有他,欣然答应。

才举办过祭祀,短期内不会有镇民上山祈求,但夜长梦多,婚礼办的越早越好。

朝息回到房间,陈消夏其实已经醒来,他闭着眼睛等朝息走近他。

朝息没有按照陈消夏的心意动作,他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他打算放过他了,这次关卡之后,他们不会再遇到了。

陈消夏没有许愿,没有信奉,既然不是信徒,那么,他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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