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的种子在任何地方都能发芽,在不被察觉中侵吞悔怕生长,当它长成不可忽视的高枝,它的根系已经死缠理智。
那场交谈,关于重逢,关于死亡,关于庇佑,关于羁绊…
对于主神口里的两难选择,放弃和离别,朝息和陈消夏早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
陈消夏不会再一个人出去,朝息也不会再次放掉因为自己而回来的爱人。他可以忘记以往,以免被用来当做增加困境的砝码,但这不意味着他会放弃爱陈消夏。
他们的目标在潜意识中保持了一致,消亡。
恐惧种的偏离了航线,话语没有起到作用但深埋了种子。
识海里什么都没有,不知时间流逝,睁眼闭眼都是漆黑。
寂静的时候,人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如同鼓点一般有节奏响起,但神仰没有心脏,他也不是机器,所以海里死寂。
朝息在这样的空间里,他站立着,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一股暴躁的情绪出现混着不明的怒气丝丝缕缕缠在脑海里怎么也摆脱不了。
脑海里的数据开始缓慢的流动,朝息伸出手伸向虚无的黑暗,虚握,“这可真是糟糕啊!”
为什么我拥有人类的躯体却不能有一颗自己的心脏呢?
“神仰们都认为是心脏产生喜爱和怨恨等情绪…”
“构成神仰的数据会变化但不会出错,只有人类会受情绪影响出错,但神仰和神是没有心脏的。”
“神是这样说的。”
我没有心脏,可我爱陈消夏。
我的夏天。
朝息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那滴泪一直垂直向下不受限制,那滴泪落在主神的手里,变成了一个结晶体。
第六关卡,在陈消夏沉睡中,光幕开启。
刺眼的光芒后,陈消夏躺在家中的床上呼吸绵长,他握在手心里的录音带变成了床边的一颗冰凉的结晶体。
房间里,厚重的黑色窗帘遮挡了外面透进来的所有光线,在昏暗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睡着大概是自己有生以来,有记忆以来最安稳的一晚。
早晨,夏季的光虽然透不过窗帘,但外面逐渐大亮的天光让整个房间稍亮堂一些,勉强可以视物。
沉入深梦的少年被六点响起的吵闹闹钟弄醒,他伸出手探放在桌子上的鲸鱼闹钟按钮,胡乱摸下反倒把闹钟弄得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这一声响彻底惊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陈消夏,他直直坐起,捋自己长得已经可以剪的头发,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勉强从眼缝里看清地上的闹钟。
俯下身子按下不停响的闹钟又瘫倒在床上,双腿气愤的朝天蹬了来回撒完了起床气,彻底清醒过来。
开灯,他下地赤脚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又臭屁的往脸上抹了水乳,拍了拍自己年轻水嫩的脸。
他今年才17岁,高三下学期,正是学习艰苦但也最青春昂然的时候。
镜子里的少年有着健康的肤色,没有苍白的脸和布满阴霾的眼。他凑近镜子,按了按自己眼睛下熬夜熬起的黑眼圈,“这日子,特么的什么时候结束啊!熬死小爷了!”
头发被他一股脑扎了一个小啾,穿好校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站在窗户前深深呼吸一口早晨的新鲜空气,“今天又是活力满满的一天啊,陈消夏。”
窗外云风舒朗,看起来是个好天气。鸟雀叽叽喳喳在树枝上叫,这时候并非上班时间,所以不是很拥堵吵闹,可以慢慢呼吸着有轻微尾气的空气去学校。
陈消夏打算步走过去,可以放松一下心情,与自然亲近一些。虽然这座城市并非花草满城,但绿化也很不错,民调里占据高位。
书桌上的书,作业,笔记,卷子匆匆塞进书包,他回头扫视房间以免遗漏东西。
床上有什么闪闪发光,他疑惑走近,看见床上被他快要遗忘了一个早晨的结晶体。
昨天他生日时候朋友塞给他的,说是同一年级但不相识的一个男同学送的,贺卡上写着祝陈消夏生日快乐,还写了喜欢。
陈消夏记起来,他昨晚和朋友吃饭时喝了几口酒,听朋友建议,回家时候他才打开这个礼物,见到结晶时他很喜欢,看到里面写着的喜欢二字又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收下一份表明心意的礼物,至少不该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收下。
昨晚他牵挂着这件事情,怕自己早晨睡起来忘记,特意将结晶放在枕头边,结果,他还是差点儿忘记。
拍自己的脑袋一巴掌,陈消夏收起结晶,又郑重的将它塞回礼物盒,连同那个贺卡。
陈消夏出了房间正好与从厨房出来的陈母险些相撞,陈母端着一杯牛奶和一块儿夹着西红柿,火腿,鸡蛋,生菜的超大三明治,“不在家吃了?”
“我带去学校吃,谢谢妈妈。”陈消夏三下五除二喝完牛奶,扯几张保鲜膜将三明治利索的包起来放进书包,临出门前抱着陈母亲了一口。
陈母叫住着急走的陈消夏,她转身回厨房又拿出两个自己做的汉堡一同塞进陈消夏的书包里,“给你朋友的,你饭量大,别分着吃了。”
“知道了。”说话间,陈消夏已经打开房门往楼下跑。
走出小区几米,陈消夏兴致勃勃带着笑朝站在树荫下的朋友跑过去,“弥生,吃汉堡吗?我妈妈自己做的。”
陈消夏不懂为什么弥生不能在自己家楼下或者小区门口等自己,每次都要在小区门口几米远的树荫下等自己。
“吃。”弥生毫不客气,他比陈消夏高一些,手臂顺势搭在陈消夏肩膀上,“阿姨的手艺真好,我真羡慕你有这么一个好妈妈。”
“羡慕啊,嘿嘿,可惜是我妈妈。”陈消夏略有些欠揍的开口。
笑闹几句后,快走到学校门口时,陈消夏正经了脸色,“弥生,昨天,昨天托你给我送礼物的那个人,他他叫什么啊?”
弥生脸上露出古怪的笑,他的朋友看起来有些害羞和腼腆,这很不正常,“怎么了?他给你写表白信了?”
陈消夏脸瞬间爆红,他躲闪着弥生看向他的视线,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
弥生像是不相信自己会猜中一样,他张大嘴巴,震惊的用力拍陈消夏的后背,直把陈消夏拍的猛咳几声,他才仿佛反应过来自己下手太重了。
自己这个朋友看起来瘦,实际上手劲一点儿也不小,晚上回家的陈消夏看着镜子里自己后背上的青痕这样想。
“我也不认识他。”弥生最后这样告诉陈消夏,“他突然跑过来问我是不是你的朋友,我说是,他就把东西塞给我了,然后拜托我一定要让你回家后再打开。”
陈消夏没有从弥生那里得知那个男同学的消息,反倒是被弥生嘻笑了一路,直到进了教室他才收敛起笑。
难得的,陈消夏在上课时候走神,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想着那个送自己礼物的人。
老师发现陈消夏的走神,她正要开口,已经被她关注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站起来,椅子刺啦一声朝后倒下,而他竟然双眼直愣愣看着窗外。
窗外,窗外有什么?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道穿着蓝色校服的身影从高处掉落,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这声让看着窗外随着那道身影无意识转动眼珠的陈消夏回过神来,他刚才看见那个同学站在隔壁那栋教学楼顶,那是初中年级的学生。
他站在教学楼顶,他好像看见了自己,他朝自己微笑,好像说了什么,他在向自己求救吗?
陈消夏惊吓的大叫了一声,同学们纷纷不明所以,老师此时一脸惊恐顾不上维持秩序。楼下如同炸开了锅一样,声音嘈杂,哭喊惊叫喊话…
陈消夏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看见那个同学的嘴型,他在向他告别,一脸平静甚至带着浅浅的笑意。
第一次,他这样痛恨自己的好视力。
弥生在这样的闹剧里平静的坐在座位上,同学拥挤的朝楼下看去,一个又一个尖叫的后退,有的甚至开始哭泣。
他走近失神的陈消夏,在他耳边呢喃,“回神了,他已经死了,因为你,你今天没有去找他。你害死了他。”
陈消夏眼睛无神缓缓看向弥生,他听不懂他的话,他残留的意识早已经作废,他重复了一遍弥生的话后,嘴里说着自己想要说的,“我害死了他,我今天该去找他的。”
弥生啪的一巴掌扇在陈消夏脸上,耳朵轰鸣一声,陈消夏从魔怔里出来,满脸泪水,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亲眼看见一个人跳楼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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