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流动时间(2)

精神萎靡,直到班主任进来,直到开始上上午最后一节课,陈消夏都恍惚在早晨看到的那一幕里。

那个少年,他下定的决心竟然是杀死他自己,明明生在阳光之下,长在最灿烂的日子里,可他竟然杀了他自己。

陈消夏想不通为什么,头发因为烦躁被手指抓乱,眼前垂下几缕黑发,他没有心思去管,任由眼睛被半遮挡,掩盖他眼角的泪意。

学校没有放假,即使死掉了一个人。死掉的人被救护车拉走,活着的人,只有一个人心不在焉听着耳边的课本知识,一切怪诞。

事情发生不到半个小时,校园里仿佛没有经历过死人一样像往常般平静,好像在这个学校里每天都是要死人的,学生们已经习惯了死人时候惊恐尖叫,之后做自己该做的以及正在做的事情。

只有陈消夏他格外在意,心不在焉,恐惧怜悯,于是他的状态也在学生里显得格外特别。这样的特别让老师和同学纷纷侧目,而他沉浸在自己的悲怕中没有注意到。

教室里,陈消夏觉得氛围奇怪,几乎三年的时光,他却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坐进这个教室里,同学之间这样冷漠,学校这样冰冷。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校医踩着下课铃走进来,他叫陈消夏的名字,说是要给直面死亡的同学做心理疏导。

陈消夏坐在座位上不动,校医的脸对于他来说很陌生,有一种违和感。奇怪,他不认识这个校医,因为捣蛋调皮,他见过学校里所有的校医。

班主任见陈消夏一动不动就叫了他好几声,陈消夏从校医脸上移回目光,应了一声后还是没有动作。

按理说事情一发生的时候他就该被拉去做心理疏导,可这个校医直到中午放学才来,还是踩着下课铃,生怕自己跑了一样的赶点…

自己不能去,陈消夏感应到危险,敏感的莫名这样觉得。他站起身,礼貌拒绝,并向班主任请假。他这样的状态坐在这里一个星期也学不进去多少知识。

班主任与校医对视一眼后扯着官方笑意,好像被迫点头同意一样,他要求陈母给他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个短信示意父母知晓并同意请假。

出门时,校医回避陈消夏的眼神,他的手背在身后,微微后撤以免和陈消夏碰触到。

没有在意校医的小动作,陈消夏迈出教室后回头看教室里的同学,他们都在看他。

以往中午放学铃声一响,不论发生多大的事情,同学们都拥挤着往教室外面冲,生怕被堵在后面,和放学的大部队拥挤着出校门。

他们今天也很奇怪。

陈消夏想,浅视一圈,视线落在弥生身上,他朝他开口,“我早饭还没吃呢,你帮我解决了吧。”他朝自己书桌兜方向努了努嘴,“便宜你了。”

弥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快速行动甚至没有回嘴,他没有自己记忆里那样的样子,心里生了疑惑,面上不显,好像没有发现这一变化一样,陈消夏扭头离开。

弥生没有跟着他离开反而留在了教室里,教室里除了陈消夏,再没有人走出去了。

那个少年死掉,打破了什么似的,陈消夏现阶段弄不懂的现象。

如果说因为死人,大家的状态转变的话,这样大的变动是很不合常理的,像是摆脱了什么束缚,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顺着人流,人声熙熙攘攘,陈消夏突然停在原地,人从他身边一个又一个擦身而过,他却像是失聪一样站立,听不到让他走开,让他走动的声音。

他被推了一把又一把,撞了一个人又一个人,时间流逝,人群终于裹挟住他将他排挤出校外,他呆呆的站在校门口,看着一个人又一个人离开,他抬起手,想要拉住其中一个人,却发现他的手透明如风,抓不住一个人的背影。

“怎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存在呢?”

“陈消夏,你给我站起来!”讲台上,数学老师震怒大喝一声,嗓子也喊岔劈了。

一阵猛烈的摇晃,陈消夏仿佛从云端坠落在地一样,昏昏噩噩,入坠深渊。

讲棍眼看要落在身上,陈消夏猛地睁开眼,他突然站起来又闭着眼朝后倒下吓坏了要打他棍子的老师。

老师结巴了下,“这,这是,是怎么了?这是?”

眼看着陈消夏就要倒地,弥生眼疾手快蹿了几步勉强护住陈消夏脑袋免得他的脑袋被地磕出一个大包来。弥生在陈消夏耳边大叫几声也只是让他皱了眉头,人是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现象。

不得已,弥生和另一个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将陈消夏抬着送到医务室。

这一觉,陈消夏睡得并不踏实,走在沼泽地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忘不见尽头也望不到来处。

“你没有去找他,所以他死了。”

陈消夏被吓醒,浑身冷汗,擦汗的手都在颤抖。看着医务室熟悉的环境,冷静片刻,想到中午放学他没有回家,害怕父母担心,他匆匆下床却一头栽在地上,头被磕破,流出血来。

眼睫毛上是鲜红的血液,朦胧的红中,他看见医务室里站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左眼皮上有一颗小痣,眨眼时格外明显。

陈消夏用衣袖擦掉眼睫上的血,勉强视物,少年没有身影,仿佛刚才只是陈消夏疼昏了的幻觉。

沉住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里里外外走遍了医务室都没有找到那个少年,陈消夏才作罢用酒精照着镜子给头消毒缠了一圈绷带。

意外着,陈消夏以为自己会因疼痛而叫出声音可他比想象中的格外能忍耐,他甚至并不讨厌这样的疼痛感,这让他感到非常的清醒。

走出医务室,外面夕阳昏黄,陈消夏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离上晚自习还有二十多分钟。

肚子不甚饿,他想着先给父母打个电话报平安,在用学校公用电话拨号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中午没有回家,下午待在医务室,他的父母不应该不知晓这件事…

疑惑,电话已经拨通,电话那头传来陈母温柔的声音,“怎么了?夏夏,打电话有事情吗?”

迟疑不到半分钟,陈消夏开口,吐字清晰,“没什么事情,我今天中午,,临时有事情,所以没有回家,忘记跟您和爸爸说一声了,您跟我们班主任联系过了吗?”

陈母的声音放缓,含着歉意,她听取了关键词——中午,“中午吗?今天不是你生日嘛,爸爸和妈妈想着把公司事情忙完,那样晚上可以早点儿回家陪你…”

“妈妈都给你在班主任那里请好假了,下了第一个晚自习回来…”

“夏夏,你不是还要和朋友一起聚聚吗?妈妈给你定在咱家楼下不远处了,要是太晚了,可以直接回咱家来住…”

“夏夏,夏夏,你有在听吗?”

“夏夏!喂?”

“我在听,妈妈,快要上课了,我挂掉了。”陈消夏听着陈母说话,心跳加速到快要蹦出胸口,是梦吗?

他机械的应答挂断电话后扇了自己一巴掌,疼,是真的,那那个少年还没死?是预知梦吗?是吧,一定是!

想着那个少年,陈消夏往初中教学楼狂奔,等他跑过去,他才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不认识他啊,怎么救他呢?自己总不能在教学楼顶上埋伏一夜吧!

陈消夏想到弥生,也许可以和弥生商量一下,但他转念一想,若是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同学和老师的反常,弥生的不对劲,他们可以信任吗?

绕着教学楼,一层又一层走,一个教室又一个教室查看,离上晚自习还有三四分钟,初中生都三两成群回来,教室很快坐满。

陈消夏没有找到那个少年,他的视力很好,那个少年不在这里。

上课还有两分钟,陈消夏迈大步往高中教学楼狂奔,跑到初中教学楼和高中教学楼交界处,他和一个少年相撞,少年被他撞倒在地,眼睛闭住一瞬,他看见少年的左眼皮上有一颗小痣。

少年睁开眼看见是陈消夏,他呼痛的声音停下,呼吸也放轻了,他看向陈消夏额头上缠的绷带,眼里有了心疼,手被他死死扣住忍着一样,他丢下一句生日快乐后逃跑一样进了初中教学楼。

不明所以,晚自习铃声响起,陈消夏只好打消把少年拽回来问个清楚的想法,他觉得这个少年和要跳楼的那个少年很像,但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楼顶上离得太远,自己看不清他的眼皮上是否有痣。

回到教室已经迟到几分钟,他在老师无声的眼神谴责下低垂脑袋坐回座位。

班主任对陈消夏有些不满,这样的紧要学习关头他要请假两个晚自习,甚至第一个晚自习还迟到了。

下了一晚,在弥生挤眉弄眼的八卦中接过礼物,陈消夏怕还像第二天一样一无所获,直接问了给弥生礼物的那个同学长相,弥生指了指初中教学楼方向,“是个小学弟,长得挺帅的,传统帅哥,有欧美人的高挺鼻梁,羡慕啊…”

“没有其余的特征了吗?”陈消夏继续问。

弥生眯了眯眼睛,状似认真思考,缓慢摇头,“没有了,啊,对了!”

“什么?”陈消夏以为他想起了重点,比如那颗痣。

“啊,他让你回家之后自己一个人在的时候再拆开礼物。”弥生补充完毕后不理会陈消夏回了教室苦哈哈开始准备上二晚。

陈消夏手里拿着仿若烫手的礼物,他不该接下来的,这下子,他又要陷入歉意纠结了。

早晨,夏季的光虽然透不过窗帘,但外面逐渐大亮的天光让整个房间稍亮堂一些,勉强可以视物。

沉入深梦的少年被六点响起的吵闹闹钟弄醒,他伸出手探放在桌子上的鲸鱼闹钟按钮,胡乱摸下反倒把闹钟弄得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这一声响彻底惊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陈消夏,他直直坐起,捋自己长得已经可以剪的头发,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勉强从眼缝里看清地上的闹钟。俯下身子按下不停响的闹钟又瘫倒在床上,双腿气愤的朝天蹬了来回撒完了起床气,彻底清醒过来……

来不及吃早饭,也顾不上拿早饭,弥生还没有到小区外等陈消夏。

陈消夏骑着单车背着书包,用力蹬车飞一样往学校奔,他到的时候想起那个少年应该也没有吃早饭,于是在校外买了两个加蛋加肠加辣条的焙子,怕焙子凉了,他特意揣在袖子里爬上初中教学楼楼顶。

夏季炎热,焙子才烘烤出来,热气直涌,烫得肉皮疼。

第一节课上课铃响,陈消夏躲藏在一堆杂物后面,离少年跳楼的时间越来越近。

“你在干什么!?”严厉愤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消夏的衣领被拽住,他回过头看见了主任经常熬夜下垂的眼袋和浓重的黑眼圈,他咽了下口水,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场景,关于那个跳楼的初中生,关于他莫名其妙做梦梦到的诡异现象…

主任不听陈消夏的话,没等陈消夏开口,他已经拉着陈消夏衣领往楼梯口走。

在门口,拉着陈消夏的主任和一个穿着初中校服的男同学撞了一下,“唉,这个同学,谁让你上课时候乱跑,这是违反…”

男同学不理会主任,他助跑几步,跨过楼顶护栏,朝楼下坠去…

“校规…”主任惊恐,他松开拉着陈消夏衣领的手,朝男同学方向扑过去。

陈消夏目呲欲裂,哑口跪在了地上,他流着泪,恨自己刚才只顾着和主任说乱七八糟的理由,没有说出真相害得少年真的死掉了。

昏昏噩噩,低低沉沉,陈消夏没有注意到从早上睡起来到现在,他额头上没有伤痕,没有缠绷带。

惊惧痛苦悔恨惋惜,陈消夏又昏沉在医务室待到天黑,这次醒来,已经下了一晚,他的父母打来电话询问他怎么没有回家,今天是他的生日。

早晨,夏季的光虽然透不过窗帘,但外面逐渐大亮的天光让整个房间稍亮堂一些,勉强可以视物。

沉入深梦的少年被六点响起的吵闹闹钟弄醒,他伸出手探放在桌子上的鲸鱼闹钟按钮,胡乱摸下反倒把闹钟弄得掉落在地上发出声响…

陈消夏浑身冷汗醒来,他顾不得其余,穿了衣服鞋子往学校骑。

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也不是个非得挽救一个心存死志的人的人,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那个少年死,他觉得若是他救不了那个少年,他只怕也是要死的。

这次,少年提前跳楼,在他眼前坠楼,少年看见他时,惊喜不舍但又绝望,少年的左眼皮上有一颗小痣,少年祝他永远快乐!

“你抛弃了我,你又回来了,可我知道你还是会走,我留不下你!”

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一个微笑,一个浅淡的微笑。

往复循环,陈消夏不知道,他费尽心思挽救,见到的不过是另一个少年一场又一场的高台坠落,他眼睁睁看着梦里的人一次又一次从高台跳落,啪叽一声,血肉模糊。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