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游戏终点。
“朝息,我的孩子。这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深入接触人类并护送他抵达生途。你希望,获得什么作为你的第一次结业礼物?”
主神问站在自己对面,神情冷淡,看起来出神的朝息。
“他永远不会再来。”
世界的镜像里,陈消夏整个人沐浴在真正的阳光下,一缕黑发翘起,笑得那么开心。
朝息看着,手指微动,他想摸一摸那人翘起的黑发。随即,他意识到什么,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
“朝息,我的孩子。你知道的,”
主神的眼神看向朝息又仿佛穿透朝息看着什么人,怜悯又哀伤,他叹了一口气,“自杀者大概率会再次回来。我们做过数据统计的,你还记得吗?”
神决定不了,当人摇摆。
“记得。”
朝息目不转睛盯着陈消夏动作,看他在阳光下伸手,想要捕捉到光尘的举动。
朝息不想陈消夏再次经历死亡。他看起来坚强实际上很脆弱。
这段旅程因为他们在一起后快乐是少数时候,大部分时候都痛苦和煎熬。留下和失去,都在考验着彼此的心,他们坦诚,但又好像心存异想。
他怕陈消夏回来后会再也无法走出去,又怕些其他的。
主神无声息靠近朝息,抬起手放在他的头上,他抚摸着他的头,像对待一个小孩子,“若是他再次回来,忘记第一次的经历怎么样?”
忘记吗?
记忆会产生惋惜和痛苦,忘记了便不会有后悔和怨恼交加了。不会想要纠缠对方。
朝息短暂思考,最终点头,“好。”
这样的艰难旅程,夏天肯定不想要回想。他最终没法带自己走,自己欺骗了他。
“朝息,人类的情感根植于心脏,过去的记忆可以擦去,但没办法销毁。总有痕迹存在,他也许不愿意这样做。”
一直站在门口等待一起离开的枉生出言唤回走神的朝息。
朝息看向枉生,之后他看回镜像里对父母露出笑容,已经全然忘记复生游戏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陈消夏。
陈消夏喜欢阳光,自己的爱人很喜欢阳光。他喜欢在晴朗天气坐在屋外的藤椅上,皮肤因为接触阳光而变红,长时间会痛痒…
但这样的机会不多,这个世界里,多是夜晚。
爱?也是爱吧,人类口中的复杂情感。
意识到自己真的感受到这样一种人类的情感,朝息身形透露出萧索和悲伤。他不喜欢这样的爱。
空荡荡的胸腔里,数据连接的情绪基站开始有逆流数据,让朝息感觉到疼痛。人类心脏疼痛的感觉一直让他不喜欢。
他不喜欢这样的情感。
朝息还是下定决心,“父亲,我也要销毁这段记忆。”
因为自己知道,陈消夏要是再次回来,自己肯定忍不住会留下他,带着一些旧有情感,他也许还会伤害到他。
人类的情感如此磅礴复杂,他感觉到了爱的对立面,他开始恼恨陈消夏忘记得太快了,那时候人类誓言说得那么深刻,现在显得这么轻薄。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
他又想起自己对陈消夏举手发的誓言,陈消夏万一回来后一定会想起自己欺骗了他,他答应要和他一起离开...
他不是骗子,他是没有办法…
他想,自己消除了记忆,那样,等夏天再次回来,自己可以将他视作一个普通游戏者,不会想要把他留在这里。而夏天也不会恨自己…
程序不会出错,程序总是对的。
“好。朝息,你是我最好的孩子,我希望你可以幸福。”主神的视线落在枉生身上,听到朝息的请求他才转移注意。
人类心思总是多变的,欲求会随着时间或者其余的因素而转变。
陈消夏第一次的愿望是想带自己一起离开;那么,失去记忆和爱意的他,第二次会想独自一人坚强活下去的吧!
他那样喜欢阳光。
朝息脑海里存在的数据开始一点点销毁,他胸腔里的情绪数据开始大量逆流,反抗着然后被镇压。
情绪数据基站输入数据信息轨道形成了很小的矛盾点,藏在了深处,潜伏。
被销毁了记忆的朝息感觉到胸腔真正空荡荡起来。
真正?他很疑惑自己为什么这样想,但很快他便将这个问题抛却在脑后。
“枉生,记住,神的出现是选择,不是干预。”
“我明白,父亲。”枉生一直都知道。“但要是陈消夏再次回来,想要找回记忆呢?”
“那就是他的选择。”主神幽幽叹息,“存在即不可改变。”
第一关结束。
陈消夏从光幕中走出来,面前已经站着一位穿着西装打着正式领结的管家模样的男人。
男人两鬓斑白但目光坚韧,身姿挺拔,不卑不亢做出手势让陈消夏随他来。
“陈先生,第二关卡的人就差您了。请您随我来。”
面前的白色通道一望无际,陈消夏没有问话,跟在了男人身后。他从背后观察着。
“陈先生,在进入第二关前,您可以休息一整天。”男人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十分。明天下午三点十分我会通知您到公告前集合。”
他回头与陈消夏对视,礼貌询问,“陈先生,您现在想要和一同进入的游戏者见面吗?”
陈消夏拒绝,“不需要。”
“好的。”男人指着白色通道凭空出现的一扇门,“您的房间到了。”
房间门白色没有任何印记。
陈消夏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陈先生,房间里有基础设施,这是对通过第一关复生者的优待。”
“这里去哪儿可以交流信息?”陈消夏开口。
男人疑惑看向他,脸上露出僵直的牵强笑容,“先生,这里不能随意交流,除了共同游戏者可以聚在一起外,其他人都不能互相‘交谈’。”
“好了,您该休息了。”他离去时想起来必要忠告,舔了舔唇角,“先生,您选择不聚集,那么请您不要擅自离开房间。”
“好。”
房间一进门是很开阔的领域,落地窗被阳光照射得闪闪发光,旁边放着吊椅和一张躺椅。
吊椅是深青的藤蔓,柔软的纯白坐垫,可以坐下两个陈消夏;躺椅旁边放着一张圆形玻璃小桌,上面放着几本小说,还有地理杂志。
长形纯白的可以并排睡下两个人的沙发紧靠墙壁,墙上挂着不知名画家的线条画,像是纠缠的两个人,这里没有茶几。
屋顶上的灯是普通家常的白炽灯,上面罩着黄昏颜色的灯罩。
餐厅是半开放式,冰箱嵌入墙壁。
陈消夏打开冰箱,里面有他喜欢吃的水果和蔬菜也有他不喜欢吃的东西:青椒,蒜苗...
拉开藏酒箱,里面放着不同年份的果酒,每一个都贴心的贴着标签,上面的字如同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一样,规矩端正。
他看着标签,边角有些起皱,但没有印象。手指摩梭着标签上的字,他想不起来关于这个的任何事情。他不喝酒,也不会放自己根本不会吃的食物。
这个房间以前住着两个人,一个他,另一个是谁?
卧室是深海一般的颜色,厚重的窗帘,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的床,夜灯是金属扭成的一个成年男人高度的杆上面是一颗金色的圆月。
窗帘边,床脚处,放着一面大镜子,可以照进全床的颜色,广袤的深海蓝。床头墙上钉着排放着录音带的小架子,录音带按照年月编排摆放。
陈消夏拿起放在最后面的录音带,放进录音机,点开。里面是轻浅的鼻息和一个男人深情的告白,
“我喜欢黄昏日头偏西,满目红云和你,
天色尚早,淡得不起眼的月牙...
黄昏啊,可以帮我留住你,
足以让你看不清我,以为风情和放荡
我不与你共享清晨,
我只与你在黄昏接吻,
这是黄昏赋予我的享乐,
也是黄昏附于你的枷锁。”
这个声音陈消夏绝不会听错,他从来不知道他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他按停要再次念起的情话,揉了揉耳朵。
游戏让他忘记,可又保存下过去的点滴。
陈消夏知道自己,他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如此,即使最后结局不好,他也绝对不会想要忘记。
淋雨的蓬头放置有两个高度,一个正好是他的身高,一个比他的高几公分。
浴缸可以装下两个人。
浴缸对面,靠左的墙上,开着一扇推拉窗,现在半开着,却是夜间景色。
在以前昏沉的欲海里,他一直很喜欢这样看外面的夜色,好像那样更肆意和自由。但现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打开柜门,里面放着熏香和各种香料。他肯定不耐心侍弄,但那个人肯定喜欢,也许他也是喜欢的,但现在他不记得了。
睡梦中,有柔软的唇吻在他的唇上一样,陈消夏将自己深埋进被窝里,里面有不属于他的味道,让他的心很安宁。温和清润,细腻温暖,让他想要沉溺其中。
深夜有敲门声,但陈消夏睡得很沉。
第二天。
“陈先生,到时间了。”门外开始‘咚咚’敲门。
陈消夏收拾着要用的东西装在背包里。
昨晚他没细看衣帽间,衣帽间里摆放着整齐的各式各样的跑鞋,名贵皮鞋,长短筒靴...
衣服按照四季摆放,又按照颜色摆放一个季度的衣服。
陈消夏摸着衣服材质,等比着衣服,得出结论,对方身量绝对高于自己,而且对方喜欢香味,因为对方衣服上的味道更清润细腻。
陈消夏从房间出来,头上扣着帽子,整张脸遮在阴影里。男人没有让他放下背包里的东西。
“你认识我吗?”
男人没有停步,他不知道游戏者房间如何布置的,他才上任三个月。
“不认识。”
到了公告中央,周围没有人,陈消夏被光幕包裹,一把匕首遗落在了幕外。
游戏里的伤害会在关卡成功后消失,只要没有伤到心脏或者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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