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野坐在飞行器的副驾驶。

开车的朝洵还戴着那看起来就很恐怖的面具，而江照野一言不发，他透过后视镜看向主驾驶的朝洵。

她开飞行器的动作很稳，指尖在表盘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要不是江照野知道后面有五六量飞行器正在后面狂追，他甚至都要觉得现在是在开车兜风。

那十个人被灌下了麻药，随着各种各样的变道乱撞也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就算是拿着大喇叭在他们耳边尖叫，也没有人会醒过来。

黑山羊面具之后熟悉的声音传出来：“紧张？要不你先睡一会儿？估计还得等一会儿才能把这些家伙甩掉。”

江照野：“不要紧，我的感觉还好。”

朝洵瞥了他一眼：“要变成飞机耳了。”

江照野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碰碰属于猫科动物的耳朵，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出那样的应激反应。

她在这种这么紧急的时候还有心思逗人玩？

江照野身后的尾巴不太高兴地轻轻甩动了一下，朝洵似乎被逗乐了，她心情很好地侧了侧头。

“对了，下次想和我一起出来直接和我说就好。”

大抵是对江照野挺满意，朝洵对他的容忍程度高的不行，要是云如跃或者陆和光知道一定会暗搓搓地发酸。

江照野看向窗外，他心想自己怎么会知道朝洵还有力气大半夜往外跑，要不是他习惯性睡眠浅说不定都察觉不到。

所以，既然体力足够的话，下次是不是可以持续久一点时间？

洛希亚少主有些放空地这么想到，几秒过后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些什么，猫科动物的肉垫做了个山竹开花的动作。

江照野犹豫了几秒，在下一次朝洵操控飞行器急转弯的时候问：“你是和黑山羊有仇，还是以前是他们的人？”

从一开始看到开始江照野就在想，朝洵怎么会有GOAT的面具？

这个组织很神秘也很排外，简直就是把“闲人勿近”刻在他们的标识上，至今外界的人也不清楚他们吸纳新成员的路子是什么。

洛希亚的卧底团队想将自己的人塞进去，至今没有一次成功。

洛希亚少主立刻就又联想到了很多——

比如下属之前就在说朝洵和GOAT联系密切，她或许是隐藏在帝**校、深入下一代，也有可能是…叛逃者。

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朝洵的资料只有一年前的部分。

联盟军校这样的地方本应该有一套非常严格的审核制度，能用假资料混过去本来就有点困难。

要是他的话，会选择蛰伏而不是让几乎整个军校的人都认识自己。

这个从军校开学开始后不久就盯上自己的女性背后的故事更加扑朔迷离了。

江照野听见朝洵说：“有什么问题可以回去之后直接问我。”

江照野：“不担心我泄露秘密吗？”

朝洵轻哼一声：“要是担心的话，刚才你的头就已经不在你的脖子上了。”

后者打着算盘，她原本想替换那十个人中的一个将江照野塞进去，但GOAT既然能解剖洛希亚人身上的一些部分，那就代表着他们有能够控制他们的能力。

虽然她本来就想着用用他身份的便利。

但现在性命相连，没办法一击必中，还是不要送江照野进去送死比较好。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朝洵一个很狂放的漂移将飞行器开进了一道小巷，甩掉身后的一群飞行器以后穿过楼宇之间的阴影，来到了一栋有些奇怪的建筑群之间。

联盟中心地带汇聚了各式各样的精英。

这些精英中自然是包含着许多的…建筑师。

这个小型的建筑群大多数都浮空，也不知道设计理念是不是“漂浮的城镇”，这里的建筑物都不是很高，仿佛是有些大学宿舍的上下铺一样。

空中浮着一部分，向地下还有一部分。

这样奇怪的设计令江照野理解不能，他略微有些古怪的表情自然是落到了朝洵的眼中。

后者笑意盈盈：“怎么？对这里有意见？”

江照野背后的尾巴又有点点炸起来的迹象，不明白朝洵为什么突然令他感觉到危险，但还是很上道地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设计。”

朝洵难得有点解释的心，她示意江照野向前看。

在一些古神话中，天堂和地狱一念之隔。

而对于GOAT来说，相对安全的研究放在表面，用别的名号来进行活动。

江照野蹙眉：“这样不会很明显吗？”

朝洵淡淡：“GOAT的所有人都知道要怎么利用地下逃跑。”

朝洵将飞行器停在了某处，后面缀着的那些飞行器徘徊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江照野：“……你打算进去？”

他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选项。

……一开始顺理成章和朝洵绑定是为了让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谁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

反而更危险。

江照野这么想着的时候，朝洵在自动停靠的时候突然侧身向着他的方向靠了靠。

她手抬起来，将一个奇怪的器件安插在了江照野的额角，随后抬手轻轻点了一下。

黑山羊的面具迅速覆盖在了江照野的脸上。

“帮我个忙。”

她堪称温柔地用指尖对着江照野的太阳穴向下滑动，随后停留在他的下巴上，用了点很轻的力道将江照野的头稍稍抬起来一点。

他们没有办法看见对方的神情，但似乎能够从这样简单的接触中感觉到对方的心情。

“装点监控进去，你们那里应该也想知道GOAT的相关信息吧？”

江照野：“那你…”

朝洵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十个小白鼠还处于昏迷状态：“我送这几个人进去。”

江照野：“我想自己必须要提一句，我不知道进去的路怎么走。”

朝洵看着他的猫耳朵若有所思。

江照野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们没有自动检索目标的功能。”

朝洵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往他的芯片终端上面塞了个地图，上面标明了数十个地点。

朝洵把微型摄像工具的袋子递给他：“等下我带你进去。”

熟练的好像她一开始就知道江照野会上这条贼船。

江照野面具后面的眼睛闭了闭。

她说的倒也没错。

就当是互惠互利了。

朝洵先把江照野送了进去，浮空的建筑物下方隐蔽处腾起了一个精密的、需要输入复杂密码的大门。

呈现出一个倾斜的弧度，江照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朝洵就已经将密码输入完成，门扉分成四块向着周围扭曲。

他自然是有满腹的疑问，但刚才朝洵说过了现在不做任何的解答，还是记下来等到任务完成回去再问为好。

门口没有任何人守着，GOAT的人数不多，吸纳的新成员也少的可怜，更多使用到机器和身份检定。

再加上，能够活着离开的人也就几个，或许是等待着这几个再回来自投罗网呢。

朝洵把似乎颇为怨念的江照野送走，旋即将那十个转醒的人带下来，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行走。

她穿过熟悉的长廊，整个地下的建筑物都是互通的，就像是蚂蚁在泥土地下的巨大巢穴一样。

朝洵对这里很熟悉，GOAT狡兔三窟，这里并不是唯一的据点，她也不能够确定关于聚合体的研究是不是在这个地方进行。

在这样的时间节点进来探查其实还是有些冒险的。

朝洵走了良久，走在前面的十个人脚上镣铐控制器在自己手上，做出一副心不在焉、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的状态。

她轻轻按动了按钮，人群中一点微妙的骚动，其中有一个回头看了眼，见朝洵没有任何的反应又迅速扭过头。

她带着这几个人往深处走。

这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一部分的地图并没有给到江照野，实际上这个蚁穴可以再向下走。

这是一个盘旋的、巨大的地下王国。

她遇见了第一个黑山羊的成员。

对方挑剔一般正要带着这十个骨瘦嶙峋的人离开，但被朝洵叫住。

她双手拢在衣袖内，询问：“其他人呢？”

对方笑了笑：“那位大人紧急召集，这里就剩下我。”

面具后的朝洵眯了眯眼。

她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或许没有办法从这一次的探索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不妨碍她没有叫停江照野的动作。

在黑山羊带着人离开之后，朝洵向着伸出继续走去，她轻车熟路地穿梭在像是迷宫一样的地下，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朝洵最后来到了深处的一扇门。

她推开门，黑暗迅速将她笼罩，朝洵收起面具向前走，直到视线中出现光亮。

投影出来的影像展现在朝洵面前，银色短发、眉眼和朝洵相似的少年转过身勾起唇角，面上的神色如沐春风。

在对待朝洵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好像很乖巧，但偏偏朝洵很清楚他外表底下是怎么样的本性。

明明只是投影，但他好像能够精确地锁定到朝洵的位置：“姐姐，我猜你现在应该到了这里。”

朝洵的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少年一遍：“你不应该在人类身上下手。”

他长得比朝洵记忆中的要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这一年的时间里看起来抽条了不少。

“为什么不能呢？”少年抬手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按了按，“姐姐以前不也是那么做的吗？”

他顿了顿：“还是说……我对姐姐是特殊的？”

朝洵没有回答，她站在原地没动，黑沉沉的眼眸这么看着自己这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

他的脸色变了，那张俊秀精致的面庞上一瞬间变得很狰狞，话语像是强行从口中挤出来的。

“那为什么要离开呢？因为我是一个失败品吗？”

朝洵的情绪依旧很平淡，就像是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孩子。

“如果你需要心理治疗，我可以给你介绍人，但还是要劝你最后一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她现在不知道在他操纵下的GOAT变成了什么样子，又和什么样的家族或是上级产生了联系。

朝洵甚至觉得，之前学校里要找的人类中和洛希亚人产生了交集的叛徒，或许和这里也有些联系。

她的预感很少出错。

“我在联盟军校给你留了个不错的礼物——”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脸上原本古怪的神色变化，仿佛想到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轻声道。

“姐姐应该会喜欢的。”

朝洵：“李海？”

少年：“嗯哼，还是姐姐懂我…啊对了，那些在姐姐身边乱晃的人我也想一起处理了，姐姐应该没有意见吧？”

朝洵的视线向着上方移动，随后锁定了一处，她不顾少年还在说话，手向着手心一收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小刀向着高处击出。

“特别是那个江……”

话未说完，投影闪烁了片刻，很快就消失了。

朝洵在房间内环绕一圈，停在了一个书柜面前。

她扣下几本书，又重新排列组合。

一扇柜门缓缓打开，只不过原本应该摆放着药剂和资料的柜子已经空无一物。

与此同时。

江照野轻巧地推开门，闪进门以后皱眉。

整个房间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照片，从门口所在的位置能够看见一副巨大的画框，摆放在整个房间中最显眼的位置。

没有任何表情的少女。

她穿着白大褂，似是无意之间抬眸看向外界，一双黑沉沉的眼眸能够将人擒住。

江照野下意识地将一个微型摄像头安在了墙角，旋即向前走去，靠近那一副令他很在意的画。

——全部都是朝洵的照片，正是这些照片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朝洵。

意识到这一点，江照野有种自己的领地被别的雄性觊觎的不快感。

房间内的气味很奇怪，桌面上摆放着一些零散的文件，江照野随便翻动了两下，在看见第一页的名字之后视线凝固了几秒。

这是一份和朝洵有关系的……资料。

江照野快速翻动，资料册的最后一页用红色的字迹写了一行字，角落还有一个栩栩如生的黑山羊图标。

好巧不巧，他现在刚好需要这个图标。

江照野在将资料收集好的时候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就好像是有人在跌跌撞撞地跑动着，其中一个开了门。

在此之前，江照野灵活地藏进了隐蔽处。

来者正是被押送的十人之一，他急切地喘着气，长时间的跑动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一进房间就瘫倒在地面上。

随后他被房间内的照片擒住了视线。

大约是这样的照片给他的感觉太过于震撼，那个人竟然下意识地向着前方爬动了几步，没有肉做保护的膝盖和地面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

几秒过后，这里只剩下一具尸体。

江照野对路线的记忆里一直都很好，他很快就找到了相应的位置，刚探出头就看见了朝洵正站在出口处。

由于气味被掩盖，他对朝洵的气味又比较熟悉，一时不察被吓了一跳。

此时此刻的朝洵正在看实时监控上面的那个照片。

朝洵沉默。

她带着江照野一路到达了接应的车上，前座和后座的挡板升起来，才抬手捏了捏眉心：“我应该没让你放在那个房间。”

江照野：“我认为它和你有关，应该会是比较重要的位置。”

朝洵叹了口气说算了。

她下一刻的动作让江照野全身紧绷，几乎是僵在位置上。

朝洵环住了他的腰。

她像是将自己投身他的怀中，这个动作不带着任何其余的意味，就是简单的、好像表达着朝洵现在很疲惫，需要一个人依靠一下、来缓解自己的心情。

江照野愣住，他的手一时间无处安放。

或许是这样的动作太过于难得、加上朝洵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这一面，江照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的手轻轻搭上去，安慰一样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