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忆初见

天天元二十八年,隆冬腊月,大雪纷飞。

丞相府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东边的雅庭院,有一妙龄少女,冰肌玉骨,绝代风华。

她身着烟紫色飞碟锦衣,乳白色忍冬花缠枝长裙,身披白色大氅,腰间挂着月牙形的禁步。梳着流苏发髻,满头珠翠却又不显冗杂。

额间点着梅花形状的红色花钿,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

霍挽桑折下一朵腊梅,放在手心中碾碎,汁液沾染了手掌,随后将它毫不犹豫地丢到了雪地上。

她微微仰头,望向丞相府正厅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早在三年前,霍挽桑就穿到了这个跟她同名同姓,身世命运却截然不同的炮灰女配身上。

原主为丞相霍松的嫡女,金尊玉贵地长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而她,则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五年,受尽苦楚,好不容易买了一套房子,却在接房那日被高楼掉落的花盆砸到,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之中。

还真是造化弄人。

这本小说名为《天下》,听名字以为是一本逐鹿中原,群雄崛起的英雄传奇。结果刚点进去她就傻眼了,开局即暴击------白洛将顾宴殊压在身下……

霍挽桑不信邪,或许这只是作者为了留住点击率的小手段,硬着头皮将更新的一百章全看完了。

好家伙,还是插叙,作者花了三十章写男女主是如何相遇的。

她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要手欠打开这本书。

原来天下的意思是天天在下面啊。

还不如直接叫《霸道医女狠狠爱》,简单粗暴一目了然。

更令她崩溃的是,她穿越到了这本小说之中,成了一个弱不胜衣的病秧子,还要完成那操蛋的任务。

更操蛋的是,她穿过来的时候任务对象刚离京,去西北打仗了。这一打就是三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值不断下降,差点没把她熬走。

好在,她的任务对象霍长苏已经凯旋,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见面了。

霍长苏是书中的男二号,是霍松在原配妻子刚过世不久就领回家的孩子。原主认为自己母亲的死与他的母亲有关,对他百般刁难,开启了长达五年的折磨。而霍松对于这件事也毫不过问,任凭他自生自灭。

元年二十年,霍长苏被送入军中成了一个小兵。次年,因护驾有功升为五品监军。第二年,单枪匹马斩获山匪首级,解决了江南一大祸患,特拔擢为四品南中郎将。

元年二十二年末,跟随征西大将军前往西北抗击匈奴,屡建奇功。

元年二十八年,一入京,顺志帝就迫不及待地召见了这位初露头角的年轻人。

成了圣上亲封的征北大将军。

赏赐像流水一样抬进了丞相府,一时之间风光无量,更有甚者上门问亲。

不过都被霍松一一回绝了。

霍挽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她爹本来就已经手握大权的丞相,如今又出了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她深知帝王的制衡之道,如今的风光只是暂时的,一旦丞相府行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坠入深渊。

并且按照书中的描写,霍长苏人前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人后睚眦必报,狠厉果决,手段残忍。

丞相府如此苛待他,难保他不会寻仇。

简直是内忧外患。

他还有个特殊的癖好,生气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指一一掰折,再接上。

恐怖如斯。

简直有病,说实话,她并不像跟这样脑子有问题的人牵扯上任何关系。

他位及人臣之后,随心所欲,神挡杀神,无聊了就去灭个小国玩玩,乃至性情暴掠,将军府半夜时常有惨叫声传出。

当时系统抽取任务对象的时候,她就怕抽到这活爹。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还真是他。

霍挽桑:老天爷,我再也不叫你爷了,你压根没把我当孙子。

她利落地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身后,哼着小曲就往正厅走去,她已经准备好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兄长了。

她倒是要看看,那个传说中的杀神,是否长得一副阎罗相。

穿过亭台水榭,曲径通幽,刚进屋就看到了乌泱泱一大堆人。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来道贺的人。但此刻,真正的主角还没有出场。

见没人注意到她,她就溜到了角落里吃着糕点。原主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平时能吃的东西极少,连带着她也不能吃。

待机状态三年,充电器就要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放心吃喝了。

熙攘的人群安静了下来,只见门口进来了一个剑眉星目的高挑男子。青丝用白玉冠束了起来,身着玄色窄袖劲装,袖口绣着金色的祥云纹路。配着一条黑金腰带显得更加张狂俊隽。

她很少会用震撼来形容一个人。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吃饱喝足之后,她才不紧不慢地上前,还顺手捎了一个橙子在手里。走到霍长苏面前,将橙子捧在手心里,献宝似地给他。

“阿兄你回来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霍挽桑目前觉得霍长苏也不是那么难搞了,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也许是还没有触发关键剧情,所以还没有彻底变成疯批。

不过这一切也可能是他的伪装。

不管霍长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会让他登上高位,软玉在怀,那个时候她就彻底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在她幻想的时候,系统发出尖锐的爆鸣声:OOC警告,OOC警告,检测到宿主有违反角色设定的行为,宿主可以选择真言惩罚还是扣除生命值。

霍挽桑暗了暗神色,正好有些话她说不出口。系统这设定倒是方便了她这不爱说话的性子。

这些年她经历了好几次真言惩罚,完全不受控制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跟竹筒倒豆子似地,止都止不住。

当她跟霍长苏眼神对视地那一刻,眸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霍长苏你一定对我怀恨在心吧?”

“你打算怎么对付丞相府呢,是抄家还是......。”

“你这样的人......”

她开口的瞬间,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针落可闻。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挽桑,随机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霍家嫡女和这个外室子不合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也是真敢问。”

“不愧是霍松的女儿,说话不过脑子。你们知道吗?霍松的原配夫人是他阿姐,怪不得生下了这么个身弱又脑子有病的。”

“果真是一脉相承。”

霍松姗姗来迟,看着霍挽桑的眼神复杂,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只是脱口而出一句:“小姐又中邪了,将她带去祠堂。”

霍挽桑看到众人脸上复杂的表情,特别是看到霍长苏似笑非笑的表情时,眉头微蹙起。

他的反应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真是奇怪。

她脚步虚浮,被两个大汉架到了祠堂。偌大的祠堂就她一个人,看着满墙的长明灯,那股被束缚的感觉消失殆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这些牌位都会感觉到心安,就好像被注入了力量一般。

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让她困惑,为什么她对霍家祠堂有一种天生的莫名的亲近感以及信任感。就好像那些故去的人是她的亲人一样。

更奇怪是,每当在霍家祠堂的时候,她的真言惩罚就会莫名其妙地终止,甚至系统都不会出现。

就在她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门被推开,光照在了距离她一尺的地面上。

是霍松。

他叉着腰,对着霍挽桑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皎皎儿,你可知人言可畏啊,你今日所说不出半日整个上京便会家喻户晓,保不齐还会传到圣上的耳朵里。”他停顿了以下,眼神纠结万分,但还是斟酌着开口继续说道,“他如今是圣上面前的大功臣,你却当众给他难堪。”

霍松看着霍挽桑,他这个女儿自从三年前落水大病一场之后,行事就越发令他捉摸不透起来,不过倒是与她五岁之前的性格更像了。

三年前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便借着那场大病称自己忘却了从前的大半记忆,尤其是将霍长苏忘得一干二净。

从那之后,霍松便不许丞相府再提起霍长苏,他认为是霍长苏是皎皎的心结,还是不提起得好。

“爹,可是霍长苏不是我阿兄吗?为何女儿与他之前却像是不是他死就是我活的仇人一般?况且,我只是担心他向丞相府寻仇罢了。”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道。

霍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的字迹跟狗爬似的,墨迹已经有了时间的痕迹,书页也有了皱褶。

“看了这个你会明白的。”霍松忧心忡忡,不知将这个交给皎皎儿是对是错,他目光忧怯,不想女儿重蹈他的覆辙,与长苏老死不相往来也好,总好比过......

她狐疑地拿过那本册子,上面赫然写着“虐待宝典”几个大字,虐待的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刚想开口询问,霍松早已离去。

她跪坐在拜垫上,翻开书页,没想到第一页就给了她暴击。

元年十八年冬,一月十九,大雪。

我命人扒了霍长苏的外衣,将他双腿绑在驴身上,拖行于府中冰面之上。

元年十八年冬,一月三十,大雨。

我命人将霍长苏寝具置于冰湖之中,克扣炭火。

元年十八年冬,二月十六日,置毒蛇,炮仗,恶犬于他放中。锁死门窗,禁其逃离。

“砰!”她大力地将书页合了起来,这不过堪堪第一页所记内容,而后还有百来页,她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下去了。

原书中这样的细节并没有描写,而是将他多年的苦楚一笔带过。

她身子软了下去,生无可恋地说道:“按照这个形势看,只要我活着,他的爽度值便不会再上升。”这压根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别说霍长苏原就是一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之人。换作是她,若是日后得势,必定会将欺辱她之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啖其肉,饮其血也未尝不可。

道阻且长啊。

当务之急是消除她与霍长苏之间的隔阂,可问题就在于这隔阂何以得消除。伤害一旦产生,哪怕后者用尽全力弥补,也无法修复得完好如初。

还有那个碍事的系统,动不动就ooc警告,她得想个法子让它“安静”下来。随即,她将目光移向了牌位,莫不是这些牌位克制着它。

她上前,精挑细选了最角落的牌位,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实践她脑中的想法了。

她走到祠堂背面的后山上,呼唤着系统。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宿主服务的?”

霍挽桑撇嘴,看来是她想得过于简单了。“我想问问霍长苏现在的爽度值。”

“正在检测霍长苏爽度值,现在是负一千六百二十三点哦。”

有负的就算了,还负这么多,他是过得有多不爽啊?!

她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谁料碰上了霍长苏。瞬间,她就感觉到怀中的牌位被一股大力抽走,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宿主,霍长苏爽度值现在是负两千点。”

有零有整的,挺好。

她还来不及反应,霍长苏的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他目光锐利,眼中没有丝毫温度,面上满是憎恶之情,“谁让你动我娘的牌位的?”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

他娘的牌位?他娘的牌位怎么会在霍府?

霍挽桑的脖子已经沁出了血珠,她直视着霍长苏的眼睛,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剑尖将它推远了几分。

“我觉得随便拿剑指着别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不要以为成了圣上亲封的将军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可知道你所有的秘密。”就在霍长苏愣神之际,她抢过他手中的牌位,得意地看着他。

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各退一步。

霍挽桑见到霍长苏的第一面,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凭什么她的生死要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绑定。

她会为他赢得权力,地位,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那并不代表她会给她好脸色。

待他位极人臣,爽度值爆表,任务完成。她这些年所受的憋屈一定要从他和系统身上讨回来。

霍长苏目前最感兴趣的,应该是就是淮南霍家一门灭族的惨案。

别人不知道霍长苏的来历,她可是清楚得很。淮南霍家乃大临的名流世家,与上京霍家并驾齐驱。霍长苏他爹霍正则与霍松称为霍氏双璧,冠绝天下,为不少女子仰慕的对象。

只可惜,约莫十年前,淮南霍家遭遇灭族之灾全族上下二百多余人,只有霍长苏得以幸免。霍松赶到将他带回了上京,并对外宣称他是外室子,自幼在乡野长大。

这也是原主日日虐待他的原因。

一阵风袭来,吹起她的发丝,柔软的头发随风舞动,搭在霍长苏的剑上,她一步步逼近,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嘴唇贴近霍长苏的耳畔:“你不想知道淮南霍家覆灭的真相吗?霍-卫-迟。”

霍长苏捏着剑柄的手一紧,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个缠绵病榻,足不出户的娇小姐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况且这件事只有他和霍松伯父知道,霍挽桑又是如何得知的?

“怕了?你现在应该在怀疑我父亲吧?毕竟你这个人......”敏感多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你到底是谁?”

看着他的注意力已然全然在她的话上,她侧身躲过,抱着牌位往祠堂走去,看着那人定在原地没有丝毫动静,轻启薄唇,“还不跟上?”

系统:ooc警告,严重ooc警告,启动真言惩罚。

霍挽桑: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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