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在地上画出排列的线条,树上的小鸟转动脑袋左顾右盼,空荡荡的庭院内只有一两个婢女埋头清扫,路过紧锁的房门便噤若寒蝉。
少女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她将自己抱作一团缩在墙角,时不时地抬头看了看,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惆怅。
她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被关在这个她曾经无数次不告而别的地方,李彻将她的房门落了锁,只有两个婢女例行清扫和送饭,其余时间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
她在心中记着这是她醒来后的第三天,李彻依旧毫无踪影。
“小翠。”她朝屋外喊着。
小翠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凑到房门前小声道:“卫姑娘,有什么事吩咐?”
自卫姑娘上次离开,自家大人便肉眼可见的暴躁,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在这种惶惶恐恐中度日,没承想大人又把人带了回来,准确的来说,是把人绑了回来。
还命令她们把人看好,只要不将人放出来,什么要求都要满足。
“卫姑娘,不是小翠不帮你,大人说过了,不能放你出来,除了这个,姑娘尽管吩咐!”这句话她都不知道在这三天之中说了多少遍,可屋里的少女却每次都不厌其烦,或者说秉持着某种执念和倔强。
“小翠,你就答应我吧,我就在院子里面走一走,绝对不乱跑。”卫青弦双手合十,“求求你了,我快闷死在里头了。”
小翠也迟疑了。
虽然不知道大人和卫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大人要她们好好照顾卫姑娘,定然也不想让卫姑娘如此难过。
左右思索一番:“那好吧,我给你开门,卫姑娘,你可要记着我。”这么说着,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
趁着另外一个婢女不在,放卫姑娘出来走一走,既能完成李大人交代的任务,也能在未来李夫人这儿博几分情面。况且这府内守卫森严,就算跑出这个庭院也无济于事。
卫青弦自然存了逃跑的心思,她深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而且已经有过好几次经验,对于逃跑路线烂熟于心。
眼下已经是接近黄昏时分,正是府中侍卫换岗的时候。
她找准时机,口中诵出一段咒语,可以让身体短时间内变轻。
“卫姑娘!”小翠吓得险些跳了起来,眼看着面前的女子轻而易举飞上围墙,“我好心好意放你出来,你怎么这么对我呀!”若真让人跑了还了得,她急得想立马找人过来。
“对不起了,可是我必须要走。”她绝不可能被李彻圈禁在这一方天地里。
说完扭头,作势飞身下去,却看到大树下一个醒目的身影,男子穿着一身蓝色长衫,清俊的面庞在树叶交错的间隙中若隐若现。
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就被那人揽入怀中,花香混着一股子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
不得不感慨自己运气太差,好不容易逃出来就被抓包。
内心积攒了好几天的愤怒在见到男人的瞬间爆发出来,她扯过李彻的衣领不顾人死活地用力摇晃:“李彻,你放我下来!”
“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一旁的周九上前,欲言又止道:“大人,您。”
李彻侧过头示意他闭嘴,把人放下来后,却顺势拉过手腕,卫青弦怎么甩都甩不开。
小翠急匆匆从庭院里跑过来,看到自家大人的时候吓出冷汗,支支吾吾地跪在地上:“大人,大人,奴婢不是故意要把卫姑娘放出来的,卫姑娘在屋子里呆了三天,奴婢是想着卫姑娘要是能过的舒坦些,才,才。”
李彻语气冰冷:“下次还这样,你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是我求她放我出来的,你要杀就杀我。”少女仰着头,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
男人深邃的眸光在她脸上逡巡。
半晌,语气轻到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我真想杀了你。”
卫青弦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丝毫没有之前那股子畏死的劲儿,满脸透着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分道扬镳的迫切感。好像真的下一秒就死掉也没有关系,还不怕死地催促着:“快点。”
李彻目光逐渐收紧,周身透着几分难掩的戾气,很明显是被卫青弦挑逗起来的。
“大人。”周九很清楚李彻现在的身体情况,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抵挡少女的挑衅。
只觉得身体被人往后一甩,卫青弦没站住连退几步,小翠慌乱接住。
“把人洗干净,换件衣服。”说完就转头离开。
小翠再也不敢懈怠,端着卫青弦的胳膊就把人往屋里领,沐浴完了又施粉黛,最后急急忙忙给她穿上一件蓝色衣裳。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李彻已经等在门外,小翠受宠若惊地跪下行礼。
那人淡淡的一句:“下去吧。”然后大步跨进来,卫青弦正坐在梳妆镜前,身后便多了一个身影。
少女平日素面朝天亦有几分国色,如今稍稍添上几分粉黛,便是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李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久到卫青弦感觉到两颊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
“出来。”他又走出屋外。
卫青弦翻了个白眼,实在搞不懂这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提着裙摆跟出去。
“干嘛?”她没好气地问了一句,那人就毫无预兆地牵起她的手,两人之间巨大的力量悬殊让她无法反抗。
“你不是想出去,正巧我陪你。”男子的语气放缓,显然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黑夜将至,几日大雨残余的水汽弥漫在空中。天空是深蓝色,云朵相互纠缠,将晚风送入大街小巷,吹动枝头的绿叶,和过往行人的碎发。
同往日不同,今日的街上熙熙攘攘,小商小贩挂着灯笼,摆上各式各样的玩意,行人三三两两穿梭其间,偶有笑语落入耳边。
卫青弦自从下山后,还没有看过如此景象,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跑到不远处的小摊上,拿起一张画着小兔子的面具。
“真好看。”
一旁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扔了一块银子放桌上,小贩立马笑得合不拢嘴,细长眼睛往二人身上一瞅:“二人客官郎才女貌,真让人羡慕啊。”
“我们不是。”卫青弦刚带上面具,下意识否认,李彻却利索地打断了她的话,直接拿起另一只带上。
“不用找了。”
一锭银子能买这一桌子面具,小贩一听连忙捡起咬上一口,脸上皱纹多了好几道:“诶诶诶,客观慢走。”
这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正巧露出一张嘴供卫青弦胡吃海喝,没一会儿又看上不远处的糖葫芦。
她便是这样一个性子,当下的心境永远摆在第一位,即使一个时辰前自己连门都出不去,也不耽误她现在抻着脖子看花了眼。
“奶奶,来一串糖葫芦。”
“诶,一文钱,姑娘。”
卫青弦一摸腰包,眼睛往男子身上瞥了眼,后者递了两碎银。
”诶不用这么多。“
”您收着吧。“卫青弦劝她收下,毕竟这点钱对李彻而言简直可有可无,可是对她们这些手艺人来说却是血汗钱。
老妇人推脱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又从架子上颤颤巍巍地取下一个:“既然如此,姑娘,再送你们一串。”
“谢谢奶奶。”卫青弦接得干脆,又递给李彻,“不吃就拿着。”李彻不喜欢吃甜食,故而卫青弦才这么说,可旁人不知道。
老妇人咯咯笑出声:“姑娘好福气。”
想来也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卫青弦也懒得再解释,索性当没听见,又问道:“奶奶,今日是什么日子呀,街上怎么这么热闹。”
“哎呦,姑娘,今日是乞巧节,情人相会的日子呦。”说完又看了看两人,”姑娘,你们不是一对呀?”怎么连今日是乞巧节都不知道。
卫青弦点头。
“那,那你们是?”虽然面前两人都带着面具,可穿着打扮周身气派都不凡,老妇人难得见着如此般配的年轻人。
“认识。”没说是兄妹也没说是朋友,卫青弦觉得这两个字十分准确地概括了他们的关系。
老妇人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李彻,言语之间自说自话:“还没成呀。”
卫青弦:……
这时好几个路人经过,奔向前方人群汇集处,卫青弦踮起脚看了看,一个高高的木架上面插着一个小旗子。
“看看去。”卫青弦吃完一串立马拔腿就走。
李彻紧紧跟在她身后,这条路上人多,他皱起眉,拉住卫青弦的胳膊:“人多,看路。”
卫青弦喜欢凑热闹,不一会儿就挤到了最前头,一个中年男子缓缓走到人群中间,一个飞身跳上木架。
“以一炷香为截止,谁能最终摘到这面旗子,谁就获胜,获胜者奖黄金白两!”
此话一出,人群沸腾,很快就有人站了出来,都是清一色的壮汉。
“一百两诶。”卫青弦有些心动,她现在一穷二白,就算逃跑也无法生存,向李彻要钱也不可能。
李彻看出她蠢蠢欲动的心思:“你想要钱?”
为了以免他看出自己的真实目的,卫青弦轻咳一声当即否认:“当然不是,我想挑战一下自己,享受一下与人竞争的滋味不行吗?”
像是料定了她只是嘴上说说,李彻抱胸淡淡地接上一句。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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