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缓过劲,就被人自锦衾中揪出。少女满眼茫然,直直定视罪魁祸首。
他不知何时披了外袍,然而肌理分明的胸腹仍敞露着,赫然入目。
“既已圆房,怎能没有落红。”傅涧棠抬手咬破指尖,殷红血珠瞬间冒出。他将血珠滴于身下被面,掩去痕迹,伪作初夜落红。
他从容自若做完一切,这才抬眸看她,“委屈阿梨了,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都要配合我做戏。”
虞青梨摇摇头,刻意回避他的视线,“委屈倒没有,就是有点……羞耻。”
傅涧棠没有戳破她的细微举动,默然失笑。
……
巽阳循着傅公子留下的引途香,带人追踪到魂归山一隅。此山顾名思义,曾是肃县乱葬岗,用以安置战死的无名尸,昔年发生过山体倾颓,是以周遭住户陆续搬离。
经年累月,早已荒寂久矣。
再者通往这里的路,必先穿过瘴气弥漫的树林,此行凶险,常人皆避之不及,断不会轻易踏足。
远远望去,魂归山入口处,有数名守卫环伺,穿梭巡察,个个皆眼神锐利,周身凛冽之气逼人。全然不似普通训练出来的守卫,更像是历经战场厮杀的将士。
洞内隐有掘物之声传出,一车又一车泥土,正被有序运出。巽阳观这景象,心底有个大胆揣测,正欲破胸而出。
他回头与赵朗相视一眼,对方显然与他想到一块去了。只是那心绪,说不上是亢奋还是不安。
“距离傅公子失踪已有五日,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得知,大人,要不要直接冲进去?”赵朗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相询。
巽阳抿紧唇,坚决否认:“不,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原地静候傅公子传讯便是,届时才有十足把握闯入。”
“可是……”赵朗欲要再言,却被竹涯上前打断。
“两位大人,不如我潜进去探查?现下唯有公子和阿梨两人身处敌营,倘若发生大事,他们恐怕难以应对。”
巽阳侧过身来望着他,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印象颇深,虽是贴身侍卫,却极受傅公子重视。
知县大人思索了下,最终同意了。
“也好,有劳竹侍卫了。”
得到首肯,竹涯正欲前去,又被几人叫住。
“竹涯,我随你一同前往。”开口的是暗卫中最为淡漠且存在感低的即厌,他的轻功甚佳,擅长潜藏身形、追踪目标。
此外开口者,皆为武功稍逊于即厌的暗卫,不过他们各有所长,亦非庸手。
竹涯眼神从他们面庞上掠过,“也好,不过我们人多起来,就得等到天黑再行动,不至于惹眼。”
另一边,窥看的那冷面男人送了膳食,再次毫不留情将门掩紧。
虞青梨望着桌上几道菜,忍不住叹了口气,除去“圆房夜”,接下来连着几日,那人每天只给他们送一顿膳食,且都是下了催/情药的。
“照这样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做/死。”
话音刚落,她骤然惊觉不对,原本是对系统暗自吐槽的话,不知怎么竟脱口而出了。
旁侧有灼人目光落到身上,虞青梨霎时僵立不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愣是不敢转头去瞧。
救命!她到底在说什么轻浮浪荡的话!
现在从底下挖个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虞青梨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方才那句话从未说出口,照旧将粉末洒到膳食中化去药力。
暗自庆幸,得亏当初备了药粉在身,否则两人被抓到此处,又是身中催/情药,指不定会真正发生不可描述的事情。
两人用完膳,傅涧棠揽抱面色绯红的少女入榻,倾身而下,压着她行“夫妻敦伦之礼”。
……
次日,一道开门的声响惊醒了虞青梨,她揉了揉眼睛望过去,见有外者径直闯入,命二人起身。
此时她“卧”在少年怀中,衣衫凌乱,迷蒙娇颜透着薄红,俨然一副过度承欢的模样。
傅涧棠反应迅疾,掀了被褥将她从头至尾罩住,独自起身应对来人。
无巷,也就是窥视他们的冷面男人,正观他举动,一声冷哼自唇边溢出,上下审视不疾不徐穿衣的男子。
“今日,你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话虽如此动人,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分明藏着旁的算计心思。
傅涧棠轻轻“嗯”一声,头都未抬,自顾自系上腰间玉带,整理妥当自身服饰。
无巷见他态度冷淡,未再多言,转身跨出门外静候。
待人离室,虞青梨这才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吁了一口气。
总算能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她可盼了好久,再待下去恐怕要闷出病来。
她理了理身上衣襟,又将成婚那日的喜服套上。被困这些时日,无人供热水沐浴,衣裳只得反复穿着,幸好没有出汗,否则她自己也要嫌恶不已。
做好一切,两人从榻上起身。
无巷闻得动静,自外头入内,抽出床褥中铺垫的元帕,凝视上边暗红痕迹,置于鼻尖轻嗅,似在验证什么。
末了,才将物件收入袖中。
虞青梨看得一阵恶寒,不由暗骂几句死变态。
无巷率人左绕右绕,行了好长一段路。出往外面的途中,她才看清这里的全貌,他们住的房间旁边,连着一间接一间的屋子。
先前见墙面尽是石壁,此刻才知道,原来他们竟处在洞穴开凿而成的居室里。
虞青梨盯着无巷的背影思考,疑惑他怎会轻易让他们窥清此地,而不是蒙眼带他们出去。
不过很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她心中的疑团尽数解开。
刚踏出石室,眼前顿觉开阔。四下尽是山峦,唯有中间一片空地上,立着一座大祭坛,穿黑袍的男子正备着器物,看样子是要开坛作法。
无巷走近黑袍男子,将袖中元帕交予他,低声言语几句。
虞青梨离得稍远,并没有听清。
不过从那两人瞥来的视线来看,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眉头蹙起,心中感到一股无法摆脱的焦灼。
等上须臾,陆续有人被带到此处,皆是身着婚服的男女,只不过个个面色苍白,满是虚耗过度的颓靡。虞青梨见此情景,错愕之色一闪而逝。
原来失踪的新婚夫妻,全都活着!
粗略数去,且不止五对夫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急急侧过头去,恰好对上傅涧棠的黑眸,对方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往下看,不要露出端倪。
虞青梨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静等后续事情发展。
蓦地,阴寒奏乐声自坛边响起,尖锐,泣怨,如同厉鬼哭嚎般,听得人寒毛竖立。
在这般诡异氛围里,一名面戴鬼面具的男子出场,身侧跟着数名执刃侍从。他阔步走来,在事先备妥的榻上斜躺,以手支着头,透过面具窥看各人神情。
“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鬼面男子漫不经心下令:“开始吧。”
话落,乐声愈发高亢,在这空阔山谷间回荡,更显诡异至极。
就连在魂归山入口处的巽阳等人,耳边都清晰听到此声,心中疑云更浓,可又受限于不能轻举妄动,硬生生歇了那想要立刻前去探查的念头。
虞青梨听得出神,猝不及防被侍从自身后按住肩膀,强硬扣着她往祭坛方向而去。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她奋力挣扎,迎来的却是更加粗暴的对待,胳膊被一股力道拧得生疼,她死死咬着牙,眼泪却不自觉倾泄而出。
傅涧棠脚步一动,正要上前解救她,有人比他动作更快,鬼魅般出现,拦在他的身前。
少年目光森寒,扯了扯嘴角,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阿羡,阿羡救救我!”
“你们这群畜生究竟要做什么!”
凄厉的女声骤然响起,虞青梨抬头望去,一身形瘦小的女子,被人拖着带到祭坛边,看那架势,竟是要硬生生将人投入正中那口青铜巨鼎。
青铜鼎下火势正盛,鼎身被烧得发烫,内里滚烫黑液偶有溅出,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那名女子的夫君当即跪地,不住磕头,请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娘子。
可哪怕他将头都磕破,冷漠无情的侍从只会一脚踹在他心口,仿佛在看弱小蝼蚁。
“萤娘……”
徐羡“哇”地呕出一口血,仍不放弃,身子贴地匍匐,执意朝女子那边艰难爬行。
又一脚落在背上,狠狠碾压着男人,将他踩入泥土里,不让他有一丝挣扎的可能。
“阿羡,够了够了!”
“不要再过来了!”被唤萤娘的女子疯狂摇头,早已泪流满面。
在侍从看来,这一幕不过是供其取乐的笑柄。他们嬉笑声不断,对着那感天动地的情意肆意嘲弄,满是不屑。
虞青梨心有不忍,撇过头去。
这群自大妄为的暴徒,来日必有报应,他们迟早要为自己的行径付出代价。
“还真是情深义重呢,可惜,我不喜欢。”鬼面男子眸中映出笑意,然他语气温冷,不逊阎罗降世。
他淡淡摆手,包括虞青梨在内,所有新婚女子被带到青铜鼎前,此起彼伏的哭饶声萦绕,声声入耳,好不凄惨。
黑袍祭司下达指令,视线移到萤娘身上,便有侍从用力将她举起,做出把她往鼎里扔的动作。
恰在此时,变故陡生。
方才高举萤娘的侍从忽然僵在原地,眼珠微转,低头瞥见心口贯穿的长剑,身子渐失力气,缓缓往下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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