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乐一醒来就看到了望小莲,他扶着头坐起来,感觉仿佛经历了宿醉,喉咙像有火在燃烧。光是坐着都感觉头重脚轻,可意识却是清醒的,使得头痛更加清晰。
望小莲:“你睡了整整一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一天?”望乐十分惊讶,“张队那边…”
“我就知道你一醒过来就是张队、市局、案子,放心吧,张柏峰这两天一直派人看着你,隔几个小时就有警察来问你的情况,生怕你出事,你既然醒了,他知道了大概一会儿会派人来接你。”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望乐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会突然晕倒?我监测到你的生命体征一切都正常,你最近应该都没注射镇静剂吧?”
“没有,我最近感觉很好,几乎没失控过。莲姨,你别担心,可能就是一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有点睡眠不足。”望乐回答得十分流畅自然,就像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那样没有任何破绽。
“你没觉得不舒服就行,”望小莲端着一碗粥,“才醒过来,先吃点清淡的,我还熬了鸡汤,你一会有胃口了再喝。”
“莲姨,你最好啦。”
同样的,和望乐的对话流畅自然,和望小莲预想得一样,望乐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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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乐和张柏峰约好了时间,两个小时后,张柏峰派人来到了饭店。
望乐看到来人,对方一直避免与他的眼神接触,他还记得上一次在市局看到他眼神中的恐惧。望乐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上了车。
一路上对方显然并不打算和望乐说话,望乐也乐得能有片刻停下来思考。
自从上一次在易柯那里得到镇静剂的检测报告开始,望乐就已经渐渐停止使用望小莲提供的镇静剂。
易柯说他使用的镇静剂中各种成分的剂量远超出了正常人所能够承受的范围,他知道他的身体一向比一般人的耐受力强很多,所以他猜想只要是相似成分的药物应该都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于是,他很早就开始偷偷用以前的旧手机在网络上联系各种药贩子,也幸好他用的是以前的手机,否则他不敢想象在这么多人会监视他手机的情况下又会生出什么新的祸端。
另外,上一次莲姨说祈醒已经发现他变得嗜睡,他没想到祈醒比他对自己的身体出现的变化更加敏感。
他确实从很早之前就感觉到自己时不时就会疲倦,但如果不是易柯告诉他药物的毒副作用,他根本没意识到是药物对他产生的影响。而为了抵消这种影响,他其实还偷偷买了一些兴奋类药物在平时使用,避免别人发现异常,但是没想到祈醒早就发现他嗜睡了。
相比莲姨提供的药物,他能感受到他自己买的药药效更强,而且也更容易成瘾,他甚至已经对药物开始产生依赖,比以前更加频繁地使用药物。
而且大剂量的镇静类药物和兴奋类药物同时使用,如果是普通人,身体一定会崩溃……但是不用,他知道自己连表面的平静都将无法维持,可是那个疯子还在暗处……
他想赌一把,赌他本就异于常人的身体可以承受住。
想到这,望乐突然想笑。不只这一次,事实上,从他进入市局以来他就总是在赌,他早就丧失了做出其他选择的权力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镇静剂用得过度频繁会直接导致失去意识……
不多时,车已经开到了市局,还没下车,望乐就看到余然很卖力地挥着他那只没断的胳膊。
他一下车,余然就贴了上来:“张队一说你要到了,我就一直等着你,我本来说我也要去接你的……”
“你为什么要在门口等着,伤病员不应该好好养伤吗?”
“你别看我这样,我还是在市局的中流砥柱。”
“好好好……”
望乐答得敷衍,但是不得不承认和余然的一番对话冲散了他心中的紧张,想起上回来市局大家的态度他多少觉得有些忐忑。
而一踏入市局,望乐就立刻明白了他的忐忑不安并非无中生有,也明白了余然一直在门口等着他的理由。
虽然大家看似都在忙自己的事,但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视线像是某种动物的粘液紧紧地附着在他的身上。即使不久前大家还在一起吃饭开玩笑,也挡不住现在汹涌的敌意。
直到张柏峰从办公室出来,视线才稍微收敛。
张柏峰:“望乐,你过来一下。”
望乐走进办公室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视线,听到张柏峰问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望乐:“已经没事了,之前就是睡眠不足而已。”
“嗯,谭茜茜应该已经和你说过我们之前的顾虑,既然你能理解,我也就不废话了。我听谭茜茜说你在李如的家里曾经发现过一本笔记本,里边的内容是什么?”
望乐:“那本笔记有点像是李如的日记,里边比较详细地记录了李如开始做那些事的心理变化以及原因。”
“是什么?”
“我当时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大概是因为他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导致内心空虚,偶然间有一次他帮助了家里的保姆,产生了自己是救世主的想法。他自称自己是光,所有靠近他的人才能得到光的照拂,神的怜悯。”
“‘你之所以抱怨是因为你没有和光站在一起……’”张柏峰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所以第二条短信里才会提到这句话?是因为这句话第一次是出自李如的笔记?你是唯一看过笔记本的人,很容易就能让你联想到那本笔记。”
望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茜茜姐给我看短信的时候,我也是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想到了李如的笔记。”
“笔记里还有其他内容吗?”
“还描述了一个凌虐的场景,笔记上的描写不是很具体,我也不太记得细节,我猜想就是在别墅地下室那个有很多镜子的地下水牢里。笔记最后及记录的时间是八年前,后边就被人为撕掉了。”
“八年前……八年前李如已经小有名气……”张柏峰顿了一下,“根据你的描述我大概能想到这本笔记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那个疯子故意为之。从你那天独自进别墅开始就是对你的一场承受力训练,他一步步设计好,让你慢慢顺着他的意思步入他编织的罗网。”
“我也同意。笔记是他刺激我的其中一环。我原本对李如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我猛然进入地下室,表现得更多的是惊讶,这种情感往往不够强烈。而笔记的出现会让我事先对李如有一个印象,他的轻狂自大会让我愤怒,之后我看到的李如的行为都会变成一种映射,他的行为和我脑海中的印象相互呼应,会加深我对他的憎恶,这样的感情正是那个疯子想看到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那本笔记既然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为什么有人不惜冒着巨大的风险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把笔记拿走,笔记被撕掉的内容又是什么?”
“张队,我总觉得“八年前”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笔记从那里被删除一定是因为后边对某些人造成了威胁,我建议以这个时间点为线索重新调查李如。”
“好,我会向你提供相关资料。”
望乐从张柏峰的办公室出来,余然又等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余然,望乐不禁有些酸涩。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身边的那个人也可以不是他。
余然带着望乐来到了他的工位旁,又张罗着要给望乐冲咖啡。
望乐刚想拦住余然,被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望乐下意识看过去,余然已经拿着两袋速冲咖啡走开了。
电话早就结束了,望乐还看着电话的方向。
“这已经是这周接到的第三通电话了”余然回来将一杯咖啡递给望乐。
“什么?”
“电话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出事之前市局接到了一通外卖电话。当时以为是对方出现了什么危险还急忙出警了,结果到了那,人家女孩好好的,根本没往市局打什么外卖电话。”
“当时调查好像是说有人恶作剧。”
“对呀,电话应该是AI合成的,电话号码也是虚拟的。害怕出事,我们还派人保护了那个女孩一段时间但那个女孩生活正常,本来我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结果前两天又开始打电话来了,甚至每一谁的话都完全一样。真是太可恶了!恶作剧敢玩到警察头上,别被我们的技术人员抓到,否则一定要好好治治这种素质低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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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乐这几天几乎一直待在市局搜索李如案件中可能遗漏的的线索,尤其是李如的别墅中的各种东西。
望乐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案子上,但还是觉得不够,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余然这边主要调查黄荧煊在娱乐圈的人脉,他坐在望乐旁边时不时就会拉着望乐说话,也不管望乐听没听,顾自说着他也很开心。
余然:“望乐,你说黄荧煊背后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一个女人呢?了解娱乐圈的规则不一定就是明星演员吧,也可以是相关的从业人员,如果是什么万恶的资本家的话,可以投资岂不是更加方便?而且这个人和李如又有仇,这个范围也很大,我真的觉得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望乐:“你现在什么进度?”
余然听见望乐和他说话了,都怀疑是自己幻听,这几天望乐说的话加起来可能还没有十句。
他想再听望乐说两句话,故意又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余然怀着激动地心情等着望乐再次开口,没想到三分钟过去了,望乐都没再出声。
余然长叹一口气,仰天控诉道:“唉,老天爷,你还我以前可爱的小望乐。”
紧接着,余然很没志气地回答起了望乐刚才的问题,只是还加了很多废话:“张队让我先从黄荧煊在娱乐圈的关系调查。所以我这几天勤勤勉勉,煞费苦心,动用了我一切关系把黄荧煊里里外外地调查了一遍,他爱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我都查出来了。”
“什么颜色?”望乐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余然很是震惊,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这只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只是为了更加生动形象地表明我这几天的呕心沥血。”
余然又咳了两声才继续说道:“黄荧煊在娱乐圈是出了名的人缘很好,和谁的关系都还可以,但是和谁的关系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如果一定要说和黄荧煊走得比较近的明星的话,有三个。有两个是他练习生时期的好友,他这两个好友,一个红得很早,他一炮而红的那个剧的男一号就是他的那个朋友,。一个到现在还是不温不火,已经开始直播带货了,偶尔还会演一两部小成本的网剧,还有一个就是罗修辰了。这几个都基本上能排除掉,他们的身份都很干净,没什么可疑的,而且那个很红的男星其实还受到了李如事件的影响,我觉得他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罗修辰就更不可能了,他简直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家世好,长得帅,家境优渥,而且他好像还是通过什么计划才来的中国,娱乐圈很多后辈都是他提携上来的,他虽然是亚裔,但是他对中国有很深厚的感情,一直在中国活动。所以首先就能排除他的嫌疑。”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啊,”余然说得理所应当,“一个外国人放着好好的贵族王子不当,跑到中国趟这种浑水干嘛,而且他的年龄也不对,不可能和李如有交集。不过张队的意思还是有必要把他们都找来谈谈。”
余然说完,望乐都没再回应,只是盯着面前的电脑。
“望乐,你在看什么呢?”
望乐微微侧身,将面前的屏幕展示给余然,只一眼,余然就立刻别过了头。
余然:“大哥,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啊?我之前就听整理案子的同事说在李如的别墅里发现了大量女性的胳膊照片,有的被刺青,有的被鲜血淋淋地划破,还有的是烫伤,总之就是各种血肉模糊的照片。李如甚至还有一本个人志,专门介绍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些东西,他认为每一张都是艺术品。你怎么不说你在看这种东西啊,也太恶心了吧。”
“不是你先凑过来的吗?”望乐语气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等一下,你没事?”余然很惊讶。
望乐木然地点了点头:“没什么感觉。”
余然捂着自己的眼睛夸张地远离望乐,“天哪,望乐,我虽然一直都知道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但我原来以为这种学习能力只是针对案子的分析,我没想到你对这些东西的麻木也能学得这么快,太可怕了,你越来越像张队了,我从来就没见过张队露出恶心难以忍受的表情,太可怕了……”
“叮铃铃——”
“你好,这里是……”接电话的警员不耐烦地挂断电话,“真是烦死了,已经是这个星期第八通电话了!技术部到底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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