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条小溪上。
水流缓慢,但溪流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看起来约莫五米宽、如同井一样的水池,溪水都浅,只有这个水池深不见底,内有碎石。
水流淳淳,年轻少年正坐在溪流旁边的石头上。
少年浑身是伤口,大大小小数不胜数,衣服上早已经沾染了血迹,被放在一旁,血液滴答滴答地沿着服装往下流淌。
少年身上的伤口几乎深可见骨,不少伤口都皮开肉绽,但伤口却奇怪地没有恶化,看起来实在是惊人。
只是即便这么重的伤口,少年也规规矩矩、腰背挺直,静坐在水池一侧的石头上,半个身体泡入水中,墨发往下流淌。
年轻少年正微微低头,冲洗身上的伤口,同时用梳子梳着发梢。
泉水寒凉,少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
泉水淳淳,这口泉水不知源头从哪儿来,格外冰凉,刺激着新鲜的伤口如裂痕上撒盐一样,血沿着水流不断往下流淌。
少年好像看不见,他半睁开眼睛,瞳孔里一片惨白,蒙上了一层阴翳的灰色。
一旁放着白色布条,上面血迹已经被水流冲洗,被洗得发白。
寒潭静谧。
但片刻,少年清洗自己伤口的动作一顿。
他灰白的瞳孔没有动,浑身的气息依然如寻常一样平和,手清洗自己的动作变都不带变,只是雾白色的眼珠,微微移动了一点,看向水面。
此时,苏沫正在沉在深泉下。
这地方也是苏沫第一次来,陌生得很,他不认得这里是哪里。水面上落着红枫叶。
苏沫隔着好几米深的深水池,手无聊扒拉着寒泉里的小鱼,目光落在外侧那位少年上。
暗红的血液在水中散开。
血液的气味带着寒凉。
苏沫盯着这个血液,喉咙不由得滚动片刻,蓝色的瞳孔略微收缩。
……好冰凉,似乎透露着冰灵根的寒气。
苏沫第一次闻到这么让人舒服的血液气味。
幽暗不见光的水中,银蓝色的尾巴在深幽的水中一晃而过。连带着人鱼的瞳孔,都好像泛着冰凉。
苏沫悄然潜伏在水池底下,隔着一层薄膜一样水雾,无声地望着上面的人类,鱼尾巴隐没其中。
苏沫隔着看到了坐在水池边的少年。
年轻少年的血滴正沿着指间,一滴一滴地落在水池中,像滴落在水池中盛开的玫瑰。
黑发的人鱼瞳孔落在那滴血液上,悄然尖成了一个竖瞳。
苏沫摩了摩牙齿,幽蓝色的瞳孔盯着少年,尾巴蜷在一旁池底的石头上,吐出了几个泡泡。
怎么会有这么香的人类!
苏沫的手戳了戳自己吐出来的泡泡。
……想咬一口。
苏沫在黑暗的水面中,微微抬起自己的尾巴。
原本冗长漂亮的尾巴,上面此时因为长期火灵根的灼烧,变得灰扑扑地不说,又被绑上厚重的绷带。
绷带上因为浸泡特殊的摇曳,有些脏兮兮的,紧紧地绑住了尾巴多个地方。
远远看,这条潜伏在黑暗中的人鱼,就好像受各种伤口一样,可怜兮兮的。
苏沫以前在现代被污染的海域捡垃圾吃,尾巴都没有这么破旧不堪过!
苏沫很EMO。
但……生物的本能告诉苏沫。
如果他能咬一口眼前的人类。
他身上被火灵根灼烧的伤口,极有可能会缓解。
苏沫咬了咬唇,人鱼尖锐的几颗牙齿弄伤了他的下唇,苏沫才不大开心地摇了摇尾巴。
苏沫隔着一层厚重的水膜,敏锐地感觉到,对方的修为并不高深。约莫炼气期左右的修为。
而苏沫穿越过来,早已经靠丹药堆到金丹期,不过十六年岁,就算是靠丹药,都可以说得上‘天才’两个字。
但苏沫是一条相当谨慎的人鱼。
他没有擅自上岸。
上岸对一条人鱼来说,可是很危险的。
风吹过,枫叶落在了水面上,泛起一层层的涟漪。
少年依然在水中净洗。伤口被活水洗得发红,触目惊心,但洗干净血污后,少年药膏也没有涂抹,拿起一侧的灰色衣袍,开始穿起衣裳。
布料直接摩擦着他的伤口,可少年完全感觉不到痛。
深海鱼耐疼,但苏沫看着有些肉疼。
……暴殄天物!
苏沫盯着少年的影子,长尾巴摇了摇,苏沫带着璞的手掌抚摸着水底的石头,却没有贸然上前。
失明的少年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动作十分流畅,同时捡起一旁的白色布条,围住少年自己的眼睛。
对方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全然不像是没有视力的人。
这时候,苏沫才发现对方是个瞎子,心中一动。
水中,冗长漂亮的尾巴轻轻摆了摆,蓝色的鳞片完美地融入黑暗中。
苏沫稍微往上潜上岸。
少年绑好眼罩之后,拿起一旁的竹竿,敲打着地面,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苏沫按捺住自己对人类血液的渴望,沉在水中,吐了几个泡泡。
见少年不见了,苏沫摆了摆尾巴,人也消失在水池中,不见踪影。
但苏沫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绑着眼罩、撑着竹竿走了一段路的少年,微微侧头,望向了那一滩泉水。神情若有所思。
*
苏沫越往自己的寒潭游,水越冰凉,他也越舒服。
因为疼痛绷紧的脊背都轻松地松弛开来。
苏沫住的地方在整个苏家最好的山头。
流水淳淳,巨石毗邻,寒泉从怪山中隐没,寒泉不知源头从哪而来。
苏沫浸泡在寒泉中,深呼一口气,甩了甩尾巴。
他手上一个透明的玻璃环振动了一声,随即一传音符箓飞出淡淡地幽光。
苏沫瞥了眼,随即有些郁闷地呼了一口气。
符箓提醒他每日需要做的事情。在苏沫穿越来之后,原主的记忆被他接受,同样,原主的一些人设,苏沫也必须完成。
‘苏沫’的人设,是一个暴虐的小公子。
幼年丧母,性感敏感多疑,暴虐与痛苦无从发泄逐渐变成变态。因此养成了喜欢虐待的爱好。
而符箓提醒他的,则是反派‘苏沫’每日比行之事。
‘虐待’。
在苏家其他人眼中,苏沫是雷打不动的虐待各种妖兽,有时候是凡人,他们的惨叫声,可以让外侧与经过的修真胆寒。
不完成就OOC了……
而今夜,则是苏沫第一次在书中出现的剧情节点,虽然书中只是简单掠过一句,但对苏沫来说,却格外难熬。
剧情中,今夜本是苏家家宴,苏家上下连带着内外门弟子都会一并参宴。
虽山门是以‘苏’家作为底蕴,但这类家族-门派的符合山门,哪个家族都不会对弟子太过差劲。
这家宴也是要将这次门派内有天赋的弟子进行奖赏。
‘苏沫’便公然在家宴上折磨凌辱苏家门派里最有天赋的外门小师妹,用鞭子将人抽得毁容,暴虐擅嫉的名号彻底坐实。
男主翁修竹初见反派,两人虽无交集,却在书中给读者留下不详的印象。
而现在,苏沫要扮演的就是这么一个暴虐的反派。
最有病的是,‘苏沫’会爱上这位他本来抽了几鞭子的小师妹,强娶把人做自己的未婚妻,不料这位外门的小师妹对男主早已芳心暗许。
这下,偏执病态的反派苏沫,自然是更加扭曲嫉恨男主。
啧。
冰凉的寒泉里,池水幽黑,黑得照不清底部的水虽然未有结冰,但岸边池水一侧,全然已经冻结出一层层的霜气。
这样彻骨寒冷的地方,不会有人过来,自然也不会看到寒泉内,影影倬倬的鱼尾巴。
寒雾中。
一双手撑住了结冰的岸边,手指纤长,手指与手指之间,有一层半透明的、隐隐若现的鱼蹼。
在寒气中,手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手掌一侧带着一点鱼鳞,半透明的鱼鳞细小的浮在皮肤表层,彻骨的水珠从手腕中下滑,蜿蜒出一道鲜明的痕迹。
一个窈窕纤白的身影从寒泉中手一撑,水珠滴答往下滑落,冷蓝的鱼尾巴从水面中一闪而过,反射着寒冷的幽光。
扮演一个擅嫉的反派?
寒气朦胧,衣袍一晃而过,白腻的腿踩着木屐,大腿白得晃眼,红色的衣袍翻飞。
少年打了一个响指,艳红色的灵气一瞬间把湿透的头发烘干,发冠被灵气束好。
他踩着木屐,衣服随意岔开,衣服都没有穿好,他步履一顿一晃,缓慢,腰腹平直,但走起来却莫名让人觉得风流霸道。
苏沫手指一动,把衣服收得整整齐齐,但衣领依然岔开,穿着单薄的衣袍。
因为种族的原因,其实苏沫并不喜欢把自己穿得严严实实。
好在原主因为极品火灵根,没少自燃,惯来也不会把衣服穿好,这倒是方便了苏沫。
苏沫踩着木屐一摇一晃,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拿起一赤红色的细软蛇鳞鞭子。别在腰上。
苏沫勾着唇角,哼着歌,把软鞭子别缠在腰上,晃荡着往山下走。
很简单,不是吗?
作为一条非人类生物,如果不擅长演戏,早就在现代被抓起来放进科学院解刨研究了。
苏沫走到寒泉外侧,下方已经有妖兽拉好的车架。
苏家养的家仆矜矜业业、胆怯地拉着一旁的困倦地青鸟妖兽。
满山寂静,侍从更是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
反派苏沫给他们的心理压力早已根深蒂固。
苏沫冷冷地剐了众人一眼,他面无表情,下颚紧绷,只是眉梢稍微上扬,这张漂亮的脸便给人阴郁冷傲之感。
苏沫视线所过,侍从都低下了头。
苏沫哼笑了一声,如人设那般一句话也不说,一旁惯来贴身服侍他的侍从要扶他上车架,红鞭如蛇信子一般,瞬间便将侍从地手背抽出了血色。
苏沫踩着木屐,身法轻巧,几下便上了车架,他声音冷然:“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他踩着步履上了车架,坐上架子,呵斥道:“走。”
下方的人不敢怒也不敢言,把头低得更低,病恹的青鸟在苏沫喊了一声走后,温顺地展翅,飞上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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