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三言两语就获得了江成的同情,答应帮她这一回。
因为同一个人只能在招待所开一间房,江成准备去住其他宾馆。
刚出了房门,拐到楼梯口,他看到一帮婶子大妈从一楼过来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说什么:“这要抓到了,你们家好日子就来了,可不能忘了咱啊。”
江成蓦地想起姜宝刚才说过的话。
他想回去通知姜宝,不料一开门,看到姜宝正倚着床沿穿裤子。见他突然回来了,猛一下将裤子提到腰上,惊疑道:“你怎么回来了?”
“你说的人来了,现在到楼梯那儿了。”江成强自镇定道。
“那你……你都看到人了,怎么还往这个房间跑?”这不是刚好被人逮个正着吗?
江成反应了一会儿,说:“我忘了,那现在怎么办?”
“你别慌!我想想办法。”
姜宝提着那条超出她身量许多的牛仔裤,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好几次脚下被过长的裤脚绊住,差点摔趴下。
江成心说,你还让我别慌,现在到底谁慌啊?
姜宝来回走了几趟,发现了房间里的窗户。她指挥江成:“你从这儿翻出去。”
“翻出去?”江成看着那扇窗户,有些震惊:“这里是二楼。”
姜宝顿了顿,说:“那你就跳下去。”
“从二楼跳下去?”
“不能吗?”
江成认真地盯着姜宝看了一会儿,发现她没有开玩笑。从眼神到整个表情都非常真诚,仿佛他能从二楼跳下去是跟人要吃饭一样,是件极普通的事。
“跳下去会受伤啊!”
“可是我看电影里……”
“电影?”江成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姜宝回忆了下自己看过的电影,不谈练家子的男主角,有些柔弱的女主从二楼跳下去也能毫发未损。
江成虽然不是男主,但到底是美强惨男二,“强”这个设定肯定能带给他戴上一顶光环吧。
姜宝还没来得及多跟他争辩,房间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姜宝被那敲门声吓了一激灵,下一秒,她朝江成竖起两根手指。
“两个选择,不跳,你就跟我结婚;跳了,你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不会受伤,也不用大好青春韶华跟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捆绑后半生。”
“你选一个。”
敲门声似疾风骤雨,江成连姜宝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到她说什么“结婚”、“后半生”。
有那么一刹那,他竟鬼使神差地思考起结婚成家的事情。
持续不断的敲门声让他没有办法往深处想,转眼间,他看到姜宝已经重新回到床上钻进被子里,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脸上仿佛写了“视死如归”四个字。
江成看她这样,只好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看。
在他翻出窗户的同时,房门终于被撞开了。姜宝看到撞门的是以她妈为首的,七八个从小木村过来的面熟的婶子大娘。
原先这些人在听说姜宝被退婚后都是聚在一起讲她家笑话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愿意跟着李秀兰一起过来“捉奸”,不知道是许了她们什么好处。
姜宝知道,这背后一定是郑有墨在搞鬼,想以李秀兰怕事守旧的性子,是没勇气跑到县城来捉一个军区副旅的“奸情”的,也一定想不到办法找人来造势。
姜宝看到她们涌进屋子后,就像贞子爬床一样地来掀她被子,她妈还趴到床底下去找人。
姜宝忍无可忍,抄起枕头砸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大娘。
大娘被砸了脑袋,当场“哎哟”一声,怒骂道:“你这小娘皮偷人就算了,还敢动手打人?”
“谁偷人?这房间不就我一个人吗?”姜宝美眸圆瞪。
“你要真一个人,为什么有家不回,要住招待所?”
“我有钱,我乐意,你管得着!你们大半夜私自闯入别人的房间,还破坏招待所的门锁,小心被抓到派出所去!”
姜宝的话并没有让她们停止动作,她索性用被子蒙住头,随她们翻去。反正把这屋子里的地板掀了,她们都不可能找出人来。
就在李秀兰几个人翻箱倒柜地找人时,隔壁房间的孟修远被这动静惊醒了。
“你们吵什么?这里是招待所!你们这么多人进来,有到登记室柜台登记吗?”
孟修远高大精壮,教训人的时候自带军人的威严和气势,一张口就将屋子里的七八个女人震得杵在地上,动也不敢动一下。
孟修远一眼扫过去,眼尖地发现,站在床尾的女人正是他先前在小木村见过的姜大宝的妈。
联想到她们刚刚在进屋时说的话,他不由得冷笑一声,目露寒光。
他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上下打量了几遍,最后视线落到床上那个用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山丘”。
想来那就是姜大宝。
他爷爷说农村人淳朴,说他退婚不道德,会令孟家脸上无光。现在看,怕不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然怎么能想到这么不要脸的方法来强留他。
孟修远对这种阴险的农村女人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他转身走向一楼的登记室,向柜台服务员说了楼上的情况。
服务员一听有人在招待所闹事,果断地报了警。
派出所的人接到报案,连夜出警将那闹事的八个女人抓了。
最后赔钱的赔钱,道歉的道歉,本来还要写保证书的,但是她们里面没一个识字的,只好减去这一项。最后,再将她们关进拘留室里一晚。
李秀兰那一晚相当不好受,女婿的事泡汤不说,还要被其余七个人轮番指责唾骂。
因为她们是听信了她的话才跑来闹事的,结果人孟副旅压根儿没跟她闺女睡在一间屋子。这一闹,害得她们被关局子不说,明天回了村指不定被多少人笑话。
*
屋里的人被带走后,姜宝终于有了一个能安静睡觉的环境。她把丢出去的枕头捡回来掸了掸,然后就这么睡下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她房间里走动。声音很轻,像是老鼠趁着入夜出来觅食。
老鼠?姜宝的脑子里刚闪过这个生物,意识陡然间清醒了。
她将床头的灯摁亮,抬头一看,房间里果然有一只“大老鼠”。
“江成?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姜宝看到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江成,感到匪夷所思。
“我箱子没拿。”江成指了指放在房间角落里的箱子。
怕她误会自己不经她同意闯入她的房间,又补充了一句:“我进来的时候敲门了,但你好像睡着了,没听到。”
“那你怎么进来的?”姜宝不解。
“爬窗。”
“这不是二楼吗?怎么爬?”
“外面有一根排污管。”
他刚刚下去也是爬排污管下去的,不是真的从二楼跳下去的。
江成从卫生间里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一股脑儿往箱子里塞。
姜宝看着他那塞得乱七八糟的箱子,想起了什么。
“江成,你还有多余的皮带吗?你那裤子我穿太大了,系不住。”
长度不合适,可以往上卷,但是腰那边如果不一直用手拽着,裤子会直接掉到脚后跟。
江成想了下,站起身将自己腰间的皮带解开了。
拿到皮带的姜宝感激道:“等我回去了,一定还你。”
江成没说话,只是临走前忽然问她:“刚才被警察带走的那些人,就是要害你的人吗?”
这个问题将姜宝难住了,那些女人来闹事是为了逼迫孟修远跟她结婚,对于姜大宝来说不算加害,反是助攻。可对于她姜宝来说,就算是加害了。
姜宝斟酌了下说辞:“也算也不算吧,她们不是始作俑者。”
“被带走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你妈?”江成犹豫地问出了这句话。
姜宝点头,“嗯,有。”
“当妈的应该不会坑女儿吧?”
“那是你不了解我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事情有点复杂,可能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那我就不问了。”江成提着箱子打开房门,关门前说了一句:“房费我付过了,你安心睡吧,我不会再进来了。”
江成离开后,姜宝将床头的灯关了,房间重新陷入寂静。
她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在陌生的环境里,夜里醒了好几次。
第二天,姜宝很早就醒了,稍微收拾了一下,准备去退房。
孟修远刚好也是那个点出门,他转头看到一个衣着“奇怪”的女人走在他前面。
衬衫被她扎在裤子里,黑色的皮带将腰肢束得很细。衬衫的衣袖卷成厚厚一摞堆在手腕,牛仔裤的裤脚也卷了起来,远看好像要随时下地插秧一样。
姜宝到柜台退房,服务员问她是哪间,她说不上来,只说房间登记的名字是江成。
服务员听到是江成的名字,好奇地看了她好几眼。
姜宝那时还不知道,江成经常来住招待所,每次都住那间房,服务员认识他。
从他房间跑出一个女人,这是多劲爆的新闻啊!
好在服务员专业的职业素养和怕麻烦的性格,让她没有深究到底,在看了姜宝几眼后就帮她办理了退房。
招待所位于县城的西北方位,所处的街道在几家机关单位附近,所以整条街都比较清静。
赵瓷还在辨认回去的路,兀地右肩上落下一只大手,同时有人在身后喊她:“同志。”
她转过身去,见喊她的人是一个英挺伟岸,浓眉深目的帅哥。
没等姜宝开口询问这位帅哥喊自己干嘛,帅哥先做起了自我介绍。
“同志你好,我叫孟修远。”
孟修远……姜宝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震。
这不是书里的男主吗?!
男主找她干嘛?要算昨晚的账吗?这账跟她可没关系啊,她也是受害人啊!
孟修远此时并不知道姜宝在想什么,他找了她快一个星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刚刚她退房的时候,听到她说入住姓名江成,便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当初林温温跟他说裁缝姓“姜”,并非说是哪个字。那之后他听到读这个音的姓,都会习惯性地看一眼。
她还是跟第一次见到时那样不施粉黛,但一张脸动人明艳到能压过春天里的所有好颜色。
身上这套“随时能下地插秧”的装束,在这张脸的加持下,也变得时髦起来。
“江同志,真是太巧了,我们俩住同一家招待所。”
整个县城就一家招待所,孟修远实属没话找话。
姜宝听到他这奇奇怪怪的开场白,心里七上八下地,瞧他的目光逐渐惊慌。
“江同志,我不是坏人,上周我在县高中见过你,那个时候你去给林温温送衣服,我在教学楼的四楼。你做的那件衣服我看过,做工精细,我想让你帮我也做一件。”
孟修远因为太激动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怕唐突了她,只能拼命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
“做衣服?”姜宝诧异。
想过许多他喊住自己的理由,唯独没想过这一个。
“是!”孟修远询问:“可以吗?”
做衣服是假,想找机会多接触、多了解她是真。
“你确定你要找我做衣服?”
“是,价格都好说。”孟修远以为她反复确认,是担心出价高,他会不接受。
听他口气,好像确实是要做衣服,姜宝便点了下头,答:“好。”
“你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吧,我们边吃边聊细节。”孟修远提议道。
他的态度格外地好,这不得不让姜宝怀疑他根本不知自己是谁。她很怕他知道后,会把早饭吐出来,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孟修远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单手伸出,为她在前面带路。
路上找机会跟她搭话:“昨晚你睡哪个房间?我住206,晚上隔壁房间有七八个乡下女人来闹事,吵得我都没睡好。你听到动静了吗?”
姜宝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昨晚我住207,就是你隔壁那个房间。”
孟修远猛一下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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