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斐明显有些慌乱，他说话的音量略高，季知秋转过头，似乎很好心地提醒他：“你应该小声一点，否则会引起慌乱。”
“是。”姜斐看了一眼季知秋，深呼吸调整状态，努力让自己沉下心来，“找你们的负责人过来，让他暂时封闭餐厅出口，不要让人接触那位客人和门童。”
餐厅的负责人也吓坏了，姜斐给他出示了自己的公务员证：“军队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不要慌张。”
季知秋不再看向窗外，轻轻用手帕擦嘴，慢条斯理地问姜斐：“你不下去看看吗？”
“……暂时没有我出面的必要。”姜斐脸色有些难看。
季知秋弯起嘴角，她似乎在笑，但这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简直如同仿真洋娃娃咧开了嘴角：“据我所知，这种病毒主要经密切接触传播，只有感染病人的血液、分泌物、排泄物、呕吐物、飞沫等，才会通过粘膜和破损的皮肤传播进入体内。毕竟你是要进下议院的人，我建议这种时候，你不妨大胆一点，去到楼下现场好过在这里隔空指挥。”
“季知秋。”姜斐一字一顿叫了季知秋的名字，像是个警告。
关河搂着沈成器的肩膀，问他：“要不然我们下去看看？”
“好。”沈成器知道关河来贝尔格莱，就是为了调查这个病毒。
“不行！”姜斐脸色严肃，当即阻止沈成器和关河，“现在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接触者，在没有防护措施的前提下，我们都不能离开。”
沈成器眉头拧着，他犹豫了一下，仍旧问姜斐：“我记得你说过，贝尔格莱中心区的传染病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姜斐迎着沈成器的目光，很肯定地点头：“对。”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沈成器想起关河手里的那段视频，“公布的感染者数据都是真实的吗？姜斐，你给我交个底，那个实验室的状况怎么样了，到底有多少人受到了感染？”
姜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阿沈，你刚刚说的话，简直都不像你了。”
沈成器皱着眉头：“物联网记录的数据真的有问题？”
有时候是非对错不需要靠简单的一个是和否才能判断，姜斐这样生硬地转换话题，已经很能说明结果了。
姜斐的避而不谈这让沈成器很失望。
军队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装甲车上列队小跑下来二十名身穿黑色作训服的军人，每一个都戴着手套和面罩。
领头的指挥员编号000379，个子很高，将近一米九，眉眼锋利，利落指挥军人将疑似病患带入装甲车内隔离，并将包括门童在内的所有和这名疑似病患有过接触的人单独隔离。
门童现在还没缓过神来，直到看到军队的人出现，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这是……发生什么了？不……我不要！你们放开——”
编号000379的指挥员声音冰冷而威严：“请配合，进入紧急医疗舱内。”
“不——”门童还要挣扎，被男人以手肘击中后脖颈，立刻陷入昏迷。
有军人接过门童，将他放入医疗舱。
“请接触过现场的人，主动进入紧急医疗舱，接受健康检查。”男人冷冽的声音响起，“Paletto餐厅现在临时由军队接管。”
军队权限高于物联网，为了防止在场的群众将消息散播到网络里，军队在出现时，就打开了信号屏蔽器。
沈成器四人在三楼用餐，等待军队逐层楼检查。
姜斐一直有些焦虑，直到看到那位指挥员出现在三楼大厅，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请保持冷静，配合医疗机器人为各位进行健康检查和体表消毒。”男人站在安全出口，像一尊冰冷的黑色神像。
医疗机器人利用红外线在无接触的情况下对在场的人进行体温测量，并收集即时身体数据，然后再喷洒消毒酒精，对环境进行消毒。
“正常。”
“正常。”
“正常。”
尽管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感染病毒的概率极低，但在场的人仍然是担心的，毕竟离病毒携带者这么近，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什么万一。
沈成器在听到正常时，松了一口气。
姜斐擦了擦头上的汗，快步走向编号000379：“沈大哥！”
沈成器倒吸了一口凉气，躲在了关河身后。
季知秋丝毫不关心姜斐在做什么，她只是提起长裙，避免让裙摆沾到地上的酒精。
编号000379看了一眼沈成器，剑眉蹙起，似乎要生气骂人，一副很凶的模样。
关河挡在沈成器面前，抬起下巴，气势并不输给那个军人。
那个很凶的军人招了招手，就有人替他守在安全出口，他则大步走向沈成器和关河。
“沈识洲。”他主动朝关河报了姓名，“你是谁？”
“关河。”
沈成器低着头，看都不看沈识洲，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沈识洲拧着眉头，看着更凶了，他问关河：“你和沈成器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男朋友。”关河从容不迫地回答。
沈成器好像听到了沈识洲的磨牙声，他抓着关河的衣服，又往里面躲了些。
“躲什么！”沈识洲语气不太好，仿佛在训他手底下的兵，“什么时候回的贝尔格莱中心区？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沈成器没有说话，姜斐插在中间想要说和，却被关河拦了下来，关河有些不满地看着沈识洲：“你太凶了。”
沈识洲吼了半天也没见沈成器搭理他一点儿，颇有些咬牙切齿：“沈成器，你真是成器了啊。”
“上校，三楼已经检查完毕。”军人过来汇报情况。
沈识洲最后剜了一眼沈成器和关河，军靴重重地踩在地上，转身向四楼走去。
直到沈识洲的身影消失，沈成器才卸了力气，苦着脸坐到椅子上，整个人又丧又怂，把脸埋在了手掌里。
关河轻轻地笑了一声，摸了摸沈成器的头：“没事儿。”
姜斐说：“阿沈，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怕沈大哥？”
关河看向姜斐，用礼貌但不容拒绝的语气对姜斐说：“姜先生，能给我和小沈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吗？”
姜斐有些讪讪地后退，一回头就看到季知秋坐到一边，正拿着银勺吃冰淇淋。姜斐顿时脸色一变，走了过去：“你怎么能在遍地消毒水的地方吃东西？”
季知秋似笑非笑：“终于想起我了？匹配度75%的未婚夫先生。”
“季知秋，不要太过分了。”姜斐沉着脸，利用身高的优势，按住季知秋的肩膀。
“放心，这是刚送上来的，没打开过。”季知秋说，“我曾经还一边对着解剖的尸体吃午饭，一边给你发消息呢。早知道你这么嫌弃，我当时就应该跟你开视频。”
姜斐看着季知秋，冷笑了一声：“你有脾气别冲着我，该对着你爸。”
季知秋脸色如常，继续吃她的冰淇淋。
玻璃窗前，关河温柔地轻拍沈成器的后背，等着沈成器先开口。
沈成器仍旧埋着脸，却小声地告诉关河：“沈识洲是我哥，他会把我带回去的。”
“不会。”关河很坚定地说，“有我在，谁也不能带走你。”
“你打不过他。”沈成器对关河很没有自信。
关河笑了：“小沈，你真的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吗？”
沈成器摇头。
“在你心里，我难不成是个满嘴废话的废物？”
沈成器没有做声，显然是默认了。
关河是真觉得乐了，他捧起沈成器的脸：“小沈，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沈成器抬起头：“怎么走？这里已经被军队接管了。”
“看好。”关河站起来，从衣服里掏出一把枪，朝玻璃窗前开了一枪。
钢化玻璃上出现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纹。
关河的枪里装的不是子弹，而是一条带着钩子的系绳，在射出八英尺左右后，又弹回了枪里。
关河上前一步，屈肘撞碎玻璃窗，顿时露出一个半人大的空隙。
“警告！”
“警告！”
作战靴的声音响起，守在安全出口的军人大声喝道：“你们要干什么？立刻停止危险行为，保持不动！”
军人取出背在身后的激光武器，对准了关河。
关河一条大长腿踩在玻璃缝隙处，丝毫不理会逼近的军人，他朝沈成器招手：“小沈，抱住我的腰。”
说罢，关河后仰着从玻璃窗的那道空隙里跃出，同时再次开了一枪，系绳弹出，钩子连在了四楼阳台的罗马柱底端。
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转瞬间，沈成器从来就没有这么敏锐过，他飞扑上前，搂住了关河的腰。
关河一手搂住沈成器，一手抓住系绳，在手臂处反绕了三圈，然后借力，从三楼处几个起跃，抱着沈成器跳了下去。
落地位置就是他们的那辆敞篷古董车。
空中有飞溅的碎玻璃，沈成器闭上了眼睛，除了紧紧地抱住关河，没有任何想法。
原来他有这么信任关河。
三楼餐厅里一片惊呼，姜斐冲了过来，透过玻璃窗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沈成器和关河：“沈成器，你要干什么！”
沈成器已经爬进了古董车的副驾驶座位，他心跳得飞快，说不出是什么缘故，他竟然仰起脸，对姜斐扬眉一笑。
沈识洲已经从四楼冲了下来，怒不可遏地朝关河举起了枪。
关河正要收回绳索，没想到竟然有一个人从姜斐背后突袭，一把将姜斐摔倒地上，趁乱从空隙里爬了出来，拉住了那根绳索。
是季知秋。
“季小姐！”沈识洲扶起姜斐，不可思议地看着季知秋跳了下去。
“关先生，等我十秒钟好吗？”季知秋拽住了关河的系绳。
沈成器瞪圆了眼睛：“季小姐？”
关河皱了皱眉，却没有收回绳索。相反的，他又拿出了一把微型激光手枪，对准了姜斐：“沈识洲上校，你要是上前一步，我就要开枪了。”
姜斐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红点。
原本在下面守住装甲车的士兵齐齐把武器对准了这辆造价不菲的古董车。
沈成器心跳加快，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恶作剧般的刺激，他对装甲车旁的士兵大喊道：“守好你们的传染病患者，他们可比我们重要多了。”
关河与沈识洲的对峙，为季知秋争取到了宝贵的十秒钟。
她轻盈得像一朵落花，紧紧抓住系绳，一路蹬着墙面滑了下来，一落地就迅速爬到了关河的车后座。
就在季知秋落地的一瞬间，关河开枪打断了系绳，阻断了沈识洲要接着跳下来的动作。
关河一手持枪，一手打方向盘，挑衅地对沈识洲扬眉一笑，同时踩下油门，开车离开这座餐厅。
三楼的玻璃窗前，随行的军人看着脸色铁青的沈识洲，问道：“上校，要追吗？”
沈识洲根本克制不住脾气，大吼道：“追什么？我那离家出走的不孝弟弟吗？”
吼完了，沈识洲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不用追，打下追踪器，随时监测他们的位置。全景敞视监控下，他们真以为自己能跑得了？”
姜斐脸色苍白，站在窗边。
沈识洲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二人一个跑了弟弟，一个跑了未婚妻，也算是同病相怜。
“继续排查Paletto餐厅的情况，必须保证消灭全部病毒，并彻查病毒携带者的情况。”
沈识洲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姜斐，“我要是你，就会去查一查，这个关河究竟是什么人。”
前两章三哥唱的那首歌是和平北路乐队的《山海》；上一章“我们不是用相机在拍照，我们带到摄影中去的是我们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听过的音乐，爱国的人”是安塞尔·亚当斯的名言，“You don't make a photograph just with a camera.You bring to the act of photography all the pictures you have seen,the books you have read,the music you have heard,the people you have love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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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惊心十秒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