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吧。”沈远毫不犹豫地说，“我的死亡会让你明白，走出新太阳联邦，不是我一个人的选择。杀戮和暴力从来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相反的，流血会让人类更清醒。”

新太阳联邦两方势力的博弈由此刻开始，终于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沈成器紧张地看向沈远，隐藏在黑暗里的人越来越多，只要有人沉不住气，打响第一枪，贝尔格莱中心区的区长一定是最大的靶子。

他又一次离死亡这样近。

在跟关河分开以后，沈成器每天都会想，子弹打进身体里会是什么样的感觉，那种□□的痛苦能有多痛？有时候看着沈识洲手里的枪，沈成器都会想朝自己打一枪试试。

他知道这种心理病态，但实话讲，他怎么可能正常呢？沈成器的世界每天都在枯萎，全靠最后一口气撑着。

“砰！”

枪响了。

沈成器扑向沈远，闭上了眼睛。

“沈成器！”

有一瞬间，沈成器好像听到关河在叫他的名字。他不知道这种幻觉究竟是由□□的疼痛带来的精神麻痹，还是临死前一刻精神恳求命运得来的馈赠，但他真是太喜欢这幻觉了。

难怪人人都爱Soma。

“沈成器，你起来！”

沈成器替沈远挡了一颗子弹，子弹射进沈成器的肩胛骨，皮肉绽开，血冒出来，很快就浸染透他的衣服。

沈远扶住沈成器，厉声道：“射击——”

“轰隆——”

昏暗的地下城被被大瓦数强光灯照亮，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了眼睛，沈远觉得自己的怀里一轻，紧接着他发现地下城被从外部入侵，隐秘的飞行器匍匐在他们头顶，这一刻像恶魔睁开了眼睛。

疼痛让沈成器的意识有些涣散，他被抱到一个熟悉的怀抱，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一个带着胡茬的下巴。

“……关河。”

“是我。”关河小心翼翼地将沈成器放进飞行器的医疗舱，然后走到人群中间，“让诸位失望了，我还活着。”

关河手里提着枪，他身后是造型奇怪的深黑色飞行器，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是何时出现在地下城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都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但谁也没想到，早该死在新太阳联邦外面的冰天雪地里的关河会在这里出现。

“沈区长说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我知道你们的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当强者欺凌弱者时，暴力是最好的手段，能迅速让不该有的声音消失。”关河双手握拳，“但你们不妨看看，现在谁是处于劣势的一方。”

“我们回来了。这一次，我们要讨回我们该有的权利。”

……

沈成器做了一个梦。

一个关于春天的梦，万物复苏，干枯的树枝长出嫩芽冒出花苞，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他感受到泥土被雨水浸润，终年不化的冰雪逐渐消融。

他在窈窕春色里看到关河。

于是知道这只是个梦。

如果这是一个拯救世界的故事，那他一定是最失败的主角。

“身体的各项指数都恢复正常，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

“因为他以为自己死了，或许你扇他一耳光试试？”

“季知秋！”

梦里传来吵闹的声音。

“矫情是病，得打一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去放弃自己的生命。”

沈成器梦里的春天好像开始下雨，他感觉有温暖的手在抚摸他润泽的土地。

“醒过来吧，小沈。”

沈成器不愿意在这个有关春天的梦里醒过来，直到他发现梦里的关河。与关河有关的一切回忆涌入这个春天，他看到花苞迅速绽放又再度枯萎，绿芽舒展张开又变黄老去，这个春天结束了。

死人不会做梦，沈成器发现自己还活着，他试图缓慢地睁开眼睛。

世界是明亮的。

关河在他身边，这让沈成器以为这或许还是个梦。但这个梦实在是现实主义，他看见熟悉的医疗舱，熟悉的机械质感。

沈成器的心脏剧烈跳动，他试图伸出手，去触碰关河。

他太久没见到关河了。

不等沈成器伸出手，关河从正面抱起沈成器，沈成器的下巴靠在关河的肩膀上，他声音嘶哑，讷讷道：“……关河。”

“我在。”

“你回来了吗？”沈成器的声音很轻，他怕自己惊醒。

关河温暖的手掌温柔地按捏着沈成器的后颈，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对，我回来了，让你久等了，抱歉。”

“没关系的。”沈成器想，只要关河能够回来，他不介意等十天还是一百天，只要关河能够回来。

关河低头，吻了沈成器的侧脸：“我让医生再来看看你的身体。”

见关河想要离开，沈成器惊慌地连忙抓住他的衣摆。

关河于是坐了回来，再次把沈成器抱到怀里。他按了一下医疗舱边的按钮，门外的季知秋和沈识洲就挤了进来。

“我早说吧，就打一巴掌就好！”

沈成器靠在关河怀里，有些懵的看着季知秋。

季知秋啧了一声：“说不定这会儿他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呢，你快打一巴掌。”

“你再吵，我就让你出去了。”关河看到季知秋就有些头疼，“我是来让你叫医生的。”

“没事儿了都，本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那天晚上那么混乱，沈识洲身上也中枪了，我都不紧张。那会儿看你也挺稳当的，怎么这会儿黏黏糊糊的。”

听到季知秋说沈识洲也中枪了，但她都不紧张时，沈上校的脸色有点不对劲。

但季小姐一无所知，还一心想让关河出去主持大局：“德尔塔粒子的含量真的都在下降，你们带回来的仪器真的有用，关老板，出去看看吧！”

黏黏糊糊的关老板很坚定地摇头：“我陪着小沈。外面的事情有沈区长，还有很多人，我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联邦也好，五月鸢尾号也好，都不在需要我，我的使命结束了。”

季小姐很遗憾地转身离开，到这一刻，沈成器知道自己不是做梦，他看向关河，问：“你真的……回来了？”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关河将沈成器搂得很紧：“是的，我回来了。”他用温柔的声音说起这些天的遭遇，“你知道吗，第一批五月鸢尾号上幸存的科学家，就躲在北京，那只狸猫就是他们的实验体之一。”

“在抓捕那只狸猫时，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放回狸猫，也是为了给他们传讯。我也猜到沈识洲和莱昂是联邦的暗棋，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对梅以安下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进到了真正的北京。”

沈成器抓住关河的手，没有说话，他想，这真是好运气。

“那群科学家们对德尔塔粒子的研究很深入，其中‘向日葵号’德尔塔粒子净化器的研究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我把我们在高原里发现的数据跟他们共享，然后又去了一次高原，完善了这台设备。”

沈成器知道关河隐瞒了很多艰苦的细节，只给他讲了最好的消息。

“顺利的话，三年后，我们的大气就能恢复到地球纪年时代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