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情人吻1

他……他好像没死……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茫然若失。咬牙坐起,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看清了手边的药包。

“是小闻的……”

唇瓣喃喃,下意识轻轻拿起药包,随后记忆才跟上身体,猛然攥紧。

小闻!?

他的人呢?!

他为什么没有……还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没死……燕绝……月魑……月隐……镰刀……

念头像沙尘暴一样卷过来,但他没时间了。他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几天,匆匆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伤痕仍旧狰狞可怖,但至少不会流血了。

燕绝……情人吻……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药包,里面装着两株粉色的草药,和山上那些发光的草药完全不一样,他从未见过。

但,这显然就是情人吻了。

“小闻……”

眼泪又不争气的盈满眼眶。凌衣咬住下唇,赶紧爬了起来。环顾四周,这里貌似是半山腰了,那两只麒麟也不知道到哪去了。龙血渊也不知道到哪去了——是小闻拿走了吗?

不是。

几秒种后,凌衣打开储物空间,一眼便看见了那把长刀。

传送仪在这里用不了,他还得赶回月华城。一路连滚带跑,好像连真正地站稳都做不到。即便如此,他还是边跑边打电话,果然,不管是谁都没有接。

*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又双叒叕假死?!】

【凌部长真的没死啊!当初是谁造谣的?!】

【卧槽他们两个还真搅和在一起了!】

【妈妈咪呀,那些录像是真的假的?】

【各位,我是专业鉴定这方面的,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从专业角度来看,好像都是真的……】

【没有三大家哪来的长生塔?!那么庞大的组织肯定有些坏东西混进去啊!也不用抓着那么点事不放吧?】

【楼上的是人类吗?管屠村屠城大型黑心实验到处开地下市场叫“那么点事”???】

【所以井鬼真的是血蚀弄出来的?!卿神官也是他们害死的?!】

【我求求大家了,为什么要信那个说谎成性的死人渣啊!被骗得还不够多吗?】

【上面的,你专业还是燕绝专业?你是什么东西啊?他造假还能被你一眼看穿了?】

【我看两边都是畜生!!现在税收越来越重了!!怪物也不见变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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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帖/热帖:【嘉和广场关于录像造假实锤!!】

“我真是不明白。”

血蚀总部,大楼顶层。

少女俯视着脚下的高楼大厦,万家灯火混着屋内的暗光照亮她半张洁白面颊,纯黑到几乎没有眼白的两只瞳孔,和微微翘起的粉红唇角。

“不到三分钟的胡言乱语,哪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她身后房间昏暗,一屋或坐或站的人都没有发声。沉默数秒,才有人懒洋洋道:“讲话是三分钟,踏上讲话台他可是用了六年。”

“六年?”

屠无雪冷笑出声:“很长吗?”

“您说的对,也许还不到6年呢。”

鬼面嘻嘻哈哈地敷衍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让其他人背后一凉。钱妙赶紧道:“不打紧,首领。民众的看法也就是一阵浮絮罢了,风往哪吹就往哪飘。只要稳坐三家首位,风向标始终被牢牢握在您的手里。”

“钱部长说的在理啊,首领。何况那家伙也不仅只发了我们的事情啊,还有不少是魅影和月魑干的好事呢!他们之前的名声就已经碎一地了,现在民众的火力也会更集中在他们头上!”

“现在只是这种问题不就好了吗。”屠无雪在水雾朦胧的窗上画出一个微笑,然后缓缓画上一个大大的x:“我4、6、7,甚至十层的重要基地都被毁了不少,月魑和魅影哪来这么高的效率?看样子他们已经对我们基地的弱点,地势和负责人了如指掌嘛。录像涉及的基地还有附近区域还都有蠢货造反,甚至还有我们自己的成员想叛逃。这些问题你们都看不到?!”

“……”

众人再次沉默了。

“钱妙。”

屠无雪兀自平静了两分钟,再次开口:“群众怎么想的确不重要,但不可能让他们的情绪一直这么发酵下去。你先继续派人发帖删帖控评,尽可能平稳风向。先给账号套月魑魅影的皮子再给燕绝泼脏水,但不要用力过猛,注意发帖频率。可惜天涯地角毕竟不是我们的产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让我们的类似平台代替它……长风,你除了辅助小泽分析月魑和魅影的布局和动向之外,抽空研究天涯地角的机制漏洞,记住不能关站,只用管理。实在潜入不了系统,就攻击系统。”

一男一女同时应声:“是。”

“基地接连被毁……跟燕绝脱不了关系,他这六年可真是没白过啊!哼,所幸,他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屠无雪缓缓说着,目光陡然射向鬼面面具,嘴上是“所幸”,眼底却是寒光煜煜:“很遗憾,他不是直接死了。”

“不过我想也差不多……对吧,鬼面?”

鬼面相当舒展地坐在豪华沙发里,左脚放在右膝上,左手转动的匕首同样闪烁着寒光:“也许三天后就和您希望的一样了,首领大人。”

“呵,好,希望你这次没有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啊,首领。我不是很早就告诉您,让您小心他吗?”

“是啊。你还告诉过我,凌衣已经化成水了。”

鬼面人耸耸肩膀:“是化成水了。广场上那个是小猫妖。”

“你自己信吗!?”屠无雪音量骤升,但看到屋里一众成员,又很快平静下来:“他现在在哪?”

“反正不在月魑~”

“我问你在哪。”

“下三层吧。”

“哪一层?”

“您要我猜一个吗?我猜二吧。”

屠无雪转向伊程泽:“派戮部的人去找,下三层都找。既然那杂种没死,就给我活着押回来。我要他亲自去广场上,跪下道歉!”

*

结界内。

雪下的更大了,风声呼号,空气格外冰冷,仿佛酝酿着暴雪。

大楼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结界外,在长生塔一层各处搜寻的血蚀成员,看得凌衣心惊肉跳,他一路飞奔,赶回房间,狂风拍窗,哐哐作响。

电视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燕绝歪在沙发下,依旧皮肤青白双眼紧闭。他赶忙过去,将人抱回床上,盖被,生火,堵窗,一气呵成,丝毫不敢停顿。

燕绝的脸还是好冷。他晃了晃对方,叫了几声名字,漆黑的睫羽颤动不休,但最终没能睁开。

凌衣靠着床沿,缓缓滑到地上。

胸口和肚子好痛……头也好晕……呼吸不过来……

他的眼睛好沉重,好累……

但是……燕绝……燕绝……

他强提起一口气,撑着床沿站起,踉跄着跑进厨房,打开药包。正要把药草丢进锅里熬煮,一张纸条飘落。

【竖切一分为二,同时服下,接吻即可平分痛苦】

是小闻的字迹……

小闻,小闻还是愿意帮燕绝的……太好了……一分为二,竖着切,同时服下,接吻即可……

嗯?

凌衣手起刀落,划开了一半的药草,猛然回神。

接接接接接……接什么?!

情人吻,是这个意思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衣坐回床下发呆。

两半一模一样的草药摊在他腿上,随着他的身体颤抖。

“在月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去当燕绝的狗!”

小青的声音丧钟般回荡。

十指深深嵌入发丝,像要扣烂头皮。他看向腿上粉嫩俏丽的草药,不敢回头,看燕绝惨白死气的面孔。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胸口发堵,头痛欲裂。

他将头掩进膝盖,止不住颤抖,关于月隐的最后一点记忆却也浮现出来。次日,他屠族月隐的消息便铺天盖地,十年美名毁于一旦,声誉跌落谷底,足以将他永远钉死在弑杀柱上。

林哥找了无数的公关,慕容捂了无数张嘴巴……没用,都没有用。愈是狡辩,愈是事实。

事情的转折,只在第三天晚上。

燕绝再次放火烧城,在人头和大钞堆成的山丘前,他负手而立,满眼欣赏。

修长的指尖攥着精致的银链,银链另一头,拴着秦枫队长。

血蚀精锐二队的队长,从层级上来说,地位只在戮部副部长之下。

此时却像条小狗乖乖跪在燕绝腿边,献宝一般,奉上城主头颅。

城主,就是他父亲。

燕绝爱抚对方的乱发,笑意温柔,血眸森森:“秦队长真乖,比上一个还要听话嘛。”

人们恍然大悟,原来燕绝双眼蛊人,是因为他的死神瞳真的可以控制人心。

上一个……是谁呢?

凌队长不是说,要燕绝来找他吗?

难怪,难怪。

他只字未提月隐之事,轻易引走七成嫌疑。凌衣的弑杀成性变成识人不清,可怜,可叹,但不可恨。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啊……燕绝……”

“你是为了帮我吗……”

“为了我,又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双膝间发出低低的呜咽,他抬起头来,泪眼朦胧,正好模糊了燕绝的脸。手抓起草药,塞进对方和自己嘴中。

甜蜜的汁液在口中黏腻,他紧紧闭眼,嘴角溢进另一双唇瓣中的冰冷汁液。他摁住对方的胳膊,紧紧抓住继续向下,汁水完全交融。

指尖开出鲜红玫瑰,他错愕睁眼,身体变大了。

痛苦……完全对半。

他的痛苦,也会分给对方?

那燕绝的痛苦……

他惊疑不定之间,那双浓黑的睫羽也缓缓睁开。凌衣一个激灵,本能起身,唇瓣将离未离刹那,他再次闭紧了眼。

他实在太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能困住燕绝这么久?

头皮发麻间,吻加深了,痛苦加速流动。

玫瑰盛放,蔓延白墙,又伸进火盆,烈焰舞动。窗玻璃噼里啪啦,茫茫一片,暴雪终究降临了。

*

落日余晖。

脚下的台阶层层延伸,尽头站着……

两个看戏的人。

燕绝冷眼瞥了一瞬,旁若无人般,拿着瓶子走开。

不知为何,他经过那张猫脸面具时要自言自语一句,“可以种荷花”。

挽尊吗?

显得自己更可怜了。

他唇角扯出了一丝笑容,随后又在你追我赶的脚步声中立即敛去。四个恶心的家伙慌慌张张地跑上来,也不知道是——

“凌哥!来!我买到了!碧血!冰的!”

原来是跑去给少爷提鞋,难怪这么争先恐后……

“我还买了动脉!也是冰的!还有常温的!都买了!”

“您大人有大量——”

他做过什么吗?

一滴浓墨在心尖散开。

他装疯卖傻才勉强逃过一劫,这草包凭什么几句蠢话就能让人跪地求饶……为何什么样的白痴蠢货,都能踩在他燕执头上?

燕绝回头瞥了一眼对方,微笑的黑猫面具仿佛无声嘲弄,你奈我何?

他目光回转,阴郁的情绪却一瞬收敛。

迟早有一天,把这群蠢货全部弄死。

他走回教室,没人注意他。

或许应该谢天谢地一下。

燕绝回到座位上,水瓶放在桌角,却不见荷花。

下课后,他拿着水瓶,跟在哄闹的人流末尾出去,其他人都往前,他往后。

早饭不吃,晚饭也不吃吗?

凌衣皱眉,跟在对方身后,下了楼梯,经过了荷花池——燕绝还是没有摘花,他看都没有看一眼。

而是一直走进了那片绿化带里。

灌木丛生,绿草茵茵,两只小猫在互相追赶。看见燕绝,猫猫不打架了,喵喵撒着娇一齐跑到燕绝脚边,燕绝没有理,兀自走向小江的绿水沼。

猫儿叫得可怜,凌衣蹲下来摸摸猫儿的头,可惜,他没有实体。

扑通两声,燕绝往水里扔了几块骨头。水面很快泛起涟漪,两颗暗金色的绿豆眼冒出水面,游到岸边。

燕绝伸手,摸了摸鳄鱼的头。动作轻柔舒缓,和摸小猫也没什么两样。

“乖。”

他另一只手递上瓶子,语气温柔。

鳄鱼叼着瓶子摆摆尾巴,一咕噜又沉到了水下,只冒出几个泡。没过一会,叼着瓶子出来了。

瓶子里装了些微微泛绿的浑水,燕绝盯着看了几秒,亲手喂鳄鱼吃了一块肉,语气亲昵地夸赞几句,随后便拿着瓶子离开。

小猫跟着送了一阵,见他只是过来但没给吃的,又没陪玩,停在树下冲他的背影骂骂咧咧。

他走出绿化带,已经快要上晚自习了。池边的垃圾桶堆满了饭盒,空气里还漂浮着火腿肠油香与荷花幽香混合的香气,但聚在池边吃饭的学生都已经走了。

地上横七竖八着几支落寞荷花,估计是因为不太好看,被摘它的人随手丢了。

还好没有丢多久,又被燕绝捡了起来,插回它赖以为生的水中。轻轻拨开瓣子,整理高低,它便错落有致,亭亭玉立。

橘红夕晖给花瓣撒上点点金粉,微风摇曳。

燕绝托腮,指尖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水笔,目光却一瞬不瞬,专注地凝视瓶底。

沼泽毒虫在水中缓缓蠕动,与环境颜色浑然一体。

燕绝看不见它,但能看见荷花茎杆微弱的变化。也能随时装作插花,戳一戳对方,看看死了没有。

死了再塞人嘴里,就没用了……

他忽觉背后有刺,心跳骤停,却没有本能扭头,只是侧眸瞥向窗口。

窗下放着一面镜子,映出他神情微凝的面孔,摇曳的荷花,一排排课桌,空荡荡的窗口。

谁……?

谁在看他?

还是他多心了……?

燕绝垂眸,仔细回忆着那一瞬的感觉。又有人想过来整他吗?但刚才没有被盯上的危险感……

是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没有感受到恶意,反而是微弱的暖流……好像有种什么东西和刚才很类似……对了,是他以前被看着的感觉……

以前?

记忆有点恍惚了。以前……

现在,在这种鬼地方,还会有人像以前一样看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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