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学校，其实和普通的小土屋也没什么区别，甚至窗子还是用塑料袋在破口处粘了一次又一次的，屋子外的空地用彩色绳子加钉子围了个操场出来，屋檐下钉了块木板，用楷体写着希望小学四个字。
土屋的墙角处还长着几朵白色的小蘑菇，不知道是有毒还是没毒。
虽然想到了乡村的教育条件不会很好，但实际见到，还是让人感觉心里一揪，喻今搓了搓手，要很大一滴信仰之源才能换一点点金子，但如果是用来改建希望小学，或许是值得的... ...
喻今正在思考，手腕却被陆知时牵住。
陆知时摇了摇头：“想给他们变点钱出来吗？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
“可是... ... ”
“王家人都很好，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很好，你猜其他人看到你有钱会不会把你绑起来，不变出钱就解刨你？”陆知时比喻今要高，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有些冷。
“你知道我刚出名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在大雪天，拿着我的画要我签名，她说以后想成为和我一样的画家。”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和棉花似的往下落，小姑娘穿着不算厚的棉袄，脸冻得红红的，却仍洋溢着笑容把画高高举起，“但是第二天我就在二手网站上看到了我的签名拍卖，和利益比起来，人性什么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愿意教小悦画画？”喻今好奇。
“人傻好骗呗。”陆知时耸肩。
“不信。”喻今摇摇头，他的指尖冒出点光芒，一枚金属质感的硬币被悄悄塞进陆知时手心，“送给你，本山神的信徒送给我的纪念品，是游戏币，不是真的金子，但是也很珍贵的！”
小小的游戏币正面写着1，反面刻了个猫猫头，边缘不太整齐，或许是手工刻上去的。
“你就拿别人送你的东西送我啊？”
“怎么可能，这有两个，一个是信徒给我刻的，一个是本山神自己刻的，本山神还没有这么没情商。”喻今表示无语。
愚蠢的信徒总是把山神的善良的心当成驴杂煲，可恶至极！
“有点丑。”陆知时评价，硬币入手冰凉，他顺手揣进了兜里，金属游戏币和他原本藏在口袋里的金手链相撞，发出清脆的小小声响。
“你们感情可真好，是一起旅行的朋友吗？”江婉笑着问。
“一般般吧。”喻今和陆知时拉开距离。
感情一般般好，朋友也是一般般，什么都一般般，就是陆知时的烦神程度不一般般。
江婉露出个果然在意料之内的笑，她从口袋里翻出铜锁钥匙打开门，领着两人进去。
教室里的光线还算不错，二十多张木桌子，一个讲台，还有一块不算大的破旧黑板。
“村子人口不多，学生也不多，老师就我一个。”江婉为他们介绍，“村子的条件不好，村民们也不是很重视孩子读书的事，常常让学生们下地干活，请假迟到退学是常有的事，对老师的态度也不好，这些年不是没有老师来，但最后都陆陆续续的走了。于是我把孩子分成三组，每两个年级合在一起上课，勉勉强强把小学课程给他们上完。”
“我听林姨说江老师是高材生，为什么会留在这里？”陆知时顺手摸了摸粗糙的粉笔，讲台用了很多年，南方潮湿，木头被腐蚀得这缺一个角那缺一个角。
江婉看着下方的二十多张桌子，有些上面堆满了书，有些则一本都没有，她知道哪些桌子坐上去会动，知道哪张桌子被调皮的学生刻了什么字。
许久，她叹息：“我十岁的时候家里才让我来上学，那时候站在这里的是我的老师，前些年她年纪大了，暴雨天送孩子回家摔了一跤，那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于是她每天推着轮椅上课，再后来她趴着写教案，写了太多太多年，眼睛也看不怎么见了。再之后，她患上了老年痴呆，被接到了城里去养老。”
“她忘了教案上的内容，也忘了所有学生的名字，只记得一个故事。”
提到自己的老师，江婉的神情变得柔和。
“她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重男轻女的村子，如果生出的是女儿，不是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就是拿去卖掉。有个小女婴，才刚出生十几天，就被她的父亲从熟睡的母亲身边抱走了，她被丢到一个没有人会经过的小树丛里。她很害怕，一直一直在哭，可能是她哭得太大声了吧，吵醒了在附近安眠的神明。神明救了她，并把她抚养到二十多岁。”
“神明？”喻今手中的书掉在地上，“祂叫什么名字？”
“休宁？”江婉有些不确定，那时候的老师老年痴呆已经很严重了，她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实，更别提这个名字了。
休宁，前一任山神的真名，传闻这位山神是最菩萨心肠的山神，自继任起一直行走于人世间，以拯救生命为己任。山神是没有家的，但在生命的最后几十年，这位山神总是在救完人后说自己要回家，家里有人在等着他，直到一场突发的特大地震，他以神力巩固山丘，避免了很多很多的山体滑坡，最后因神力透支而消散。
——喻今，你就是未来要继任的山神吗？
彼时黑发金瞳的神明摸了摸喻今毛茸茸的头顶，他把一封信交给喻今。
——以天地法则作为见证，吾，山神休宁，于此时此地同未来的山神继任者喻今定下契约，聆吾所愿，奉汝为神，若有背弃，万死莫辞。
——把它转交一个人，至于是谁，卦象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那就拜托你啦，未来的小山神。
喻今捡起书，从口袋里拿出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件：“你能帮我转交给你的老师吗？”
“这是... ...”江婉伸出的手指有些颤抖，“祂给老师的吗？”
“祂是去哪了？老师等了很多很多年。”江婉的话音有些哽咽，原来老师说的都是真的啊，真的有慈悲善良的神明怜爱世人。
“神力透支... ...”喻今沉默，过了会才继续说，“长眠了，只是睡着了，要睡很久很久。”
神明的小小谎言。
江婉看着喻今，最后重重一点头：“我会把它交给老师的。”
只有喻今和陆知时能听见的，清脆的水滴入池声。
——嘀嗒
来自逝去山神的愿望，收集到的信仰浓缩成一颗蓝色的水滴，落入了玻璃瓶里，激起阵阵涟漪。
喻今瞳孔里的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江婉把信件小心贴身收好，她看向讲台下的课桌：“在老师的言传身教下，我回到了这里，继续她未完成的事业。”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有其他人，在接受了教育之后重新回到这里，为村里的其他孩子带去希望。
“你们这招收没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吗？”喻今想了想问。
“近几年的孩子不多，我一个人勉强能教得过来。”江婉认真看向陆知时，“但是孩子们现在最缺的不是低头看路，而是怎么抬头看天。生活在村子里的人每天都在为生存发愁，他们能来上课，但是他们看不到上课的出路，也不懂村外的世界有多么的丰富多彩。”
陆知时把粉笔放回去：“江老师是想说服我教孩子们画画吗？”
江婉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孩子们每天都是上课，做农活，玩一些简单的小游戏，接受天线的电视台能看的节目也不多。二位来自城里，不仅是陆先生，我也想请求喻今大人能给孩子们讲点村子之外的故事。”
“可以呀！我也会很多东西的！”喻今快乐地答应。
从江婉身上的信仰来看，这明显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孩子们学到了东西，他得到了信仰。
“不行。”
喻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的课程收费很贵，也没有义务教学生。”陆知时说拒绝的话的时候，嘴角仍带着那种有亲和力的笑容。
两人同行的这几天，陆知时除了有些莫名其妙的讲究，总是表现的很好说话，也很热心，来学校看看的主意也是陆知时提的。
说实话，喻今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拒绝。
“没关系，我原本也是问问，不强求的。”江婉摆摆手。
喻今有些疑惑地戳戳陆知时。
陆知时捏住他的食指：“觉得我不会拒绝 ？我看起来那么像好人吗？”
喻今托着下巴思考：“算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理由。”
江婉走到的了第一排最左边的桌子，她弯腰朝桌下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才从里面拿出几张画纸。
许燕来有很多颜料，不少还是小村子里不应该能买到的牌子，但她的画却大多是用铅笔画的，简单的粗细线条将光影区分的很好，右下角都细心画了个燕子的标记。
江婉把画递给陆知时。
陆知时看了几张，露出个有些奇怪的表情。
申签又被顺畅的鲨掉了[可怜]
终于要开始走主线啦[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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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休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