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向恒不知道被向忆用什么法子收拾过一顿之后便老实许多,这几日竟早早地就爬起来练剑。
向恒很有眼力见地不敢再对周景宸造次,毕竟如果自己惹到向忆,周景宸还有可能出声劝解,但如果自己惹到周景宸,向忆必然是第一个打他的人。
好几回气得向恒大呼不公平。
今日依旧天还未亮,周景宸就听见向恒起来练剑的动静,披上外衫爬起来将窗子撑开些,果然看见向恒已经在院子里练剑。
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自己也有育人经验”时,腰上便传来一股力道又将她揽回床边。
“唉,过些日子我就再造一个习武场,每日闹得我睡不安生。”向忆将头搭在周景宸的肩上,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困意。
周景宸拍了一下自己腰上越圈越紧的手,“行啦,行啦,咱们也该起啦,哪有学生到了,老师还在屋里睡觉的道理?”
向忆摔进被褥里,手也没有从周景宸的腰上松开,“你怎么这么精神?冬日不就是该舒舒服服地窝在被褥里吗?”
周景宸强硬地把向忆的手掰开,走到屏风后开始穿衣服,“这床就这么大,你睡着了还不老实。要我说,你就该回自己屋里睡的,总是赖在我这里,这几日我觉得阿恒看我们的神情都不对了。”
听到这个向忆可就不困了,立马睁开眼睛爬起来,走到屏风前却又不好跨越这道屏障,只得手足无措地停下来。
“要不我还是重新请人来打一张床,这床委实小了些,你睡着也不舒服。”说着还用手扣着屏风上的刺绣。
“噗,”周景宸一边系着腰带一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郡主可别是想赖在我这里不走了,回去吧,还是自己屋子住起来舒心。”
周景宸面上十分体贴地劝解着,手里摸着袖子总觉得有些宽大,于是又回身去找护腕。
向忆急得跟着走到她身后,“我这是不放心你,你说你万一夜里有个什么事儿,我还能在旁边帮着点啊!”
周景宸正在往袖子外面套护腕,一只手总是整理得不好,向忆自然地伸手给周景宸整理。
“我们这样无名无分的,你同我住在一处,这算什么?别带坏了孩子,小心到时候殿下找你我麻烦!”
周景宸瞧着向忆给自己心细地戴护腕,嘴上却不饶人,将向忆往外推。
向忆停下手上的动作,直勾勾盯着周景宸,她突然生出想把这个护腕扯下来丢地上的冲动,但看着周景宸含笑的脸还是给忍了下来。
“我们可是有婚约的!”她生硬地再次用这个理由反驳道。
周景宸兀地笑了一下,让向忆心口有些痒痒的,就见周景宸靠自己越来越近,趴在自己肩上吐气如兰。
“你也不想人家因为一时冲动而答应你吧?阿忆?我要认真考虑的,所以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
向忆表面上很镇定,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难得周景宸主动亲近自己,哪怕是为了让自己搬出去。
她不动声色地将人抱住,把自己埋进周景宸的颈窝,“那就再抱抱我吧,再抱抱我。”
这样一闹,两人又几乎是日上三竿才走出屋子,向恒已经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
向忆刚往过去就看见向恒躲躲闪闪、贼眉鼠眼的眼神,她也不惯着当即大步上前想要伸手拍他的脑袋,但是看见向恒满身的汗又嫌弃地皱眉。
“贼眉鼠眼的?干什么?”
向恒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还站在屋子门口整理护腕的周景宸,他总觉得看着温和的周景宸比向忆难对付得多。
“那个……阿姊,你和世子这是……”向恒到底还是顾着向忆的面子,说得含含糊糊的。
向忆听后却笑了一下,但立即正色起来,打了向恒后脑勺一巴掌,丢下一句,“管好你自己的事”就留给向恒一个潇洒的背影。
向恒不满地摸着脖子,其实他很想问世子真的是女人吗?那你们怎么这般亲密?难不成阿姊你有磨镜之好?
但是碍于向忆过硬的拳脚功夫,还是默默忍下来。
周景宸转眼就看见向忆开始穿大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没忍住挑眉问道:“不是说近日没什么需要外出的事儿吗?这是要去哪里?”
向忆长叹一口气,“我今日要去拜访忠毅侯,殿下在朝中实在是举步维艰,我们做臣子的只能多想些办法了。”
“忠毅侯?宇文昼?”周景宸抬眼看着向忆。
“嗯,”两人对视间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周景宸看起来像是有了些兴趣,“这样冒失的去,能成吗?”
向忆拧眉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凑近问:“你想同我一起去吗?郡主带你见见世面。”
周景宸穿着万音卫统一的黑色劲装,腰夸御刀,面带囚牛假面,大马金刀地坐在向忆的马车上。
向忆反而像个客人一般坐在角落,眼神确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周景宸,最后还是没忍住轻轻踢了周景宸一脚。
“差不多得了,若是有人看到你这般坐在我的马车上,我看你如何解释。”
周景宸立即见好就收,取下覆面挪到向忆的身边,“你说忠毅侯能对太子抱有善意吗?毕竟……他是被圣人……”
向忆整理着因为坐下来而堆积在腿上的衣袍,“这位忠毅侯的鼻子可是最为敏感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力排众议支持圣人。”
周景宸讽刺地一笑,“确实,如若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世家大族不容纳他,圣人也把他贬得远远的。”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忠毅侯,这可是先帝时期就在的老人了。”向忆昂首端坐着,身上迫人的气势尽显。
宇文府的正门高大威严,门侧的两座石狮子目若寒星,身上所有被风霜侵蚀的痕迹但仍然威严不减。
金匾高悬,其上的字迹遒劲、气势恢宏,“敕造忠毅侯府”几个大字熠熠生辉,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
在高墙青瓦内隐约可见层楼叠榭,周景宸放下帘子,一边戴上覆面一边暗自嫉妒,他们定安王府都没有这么气派呢!
马车停下,周景宸率先一步跳下马车,已经有侯府的下人在车外候着,周景宸回身扶着向忆往下走。
等向忆站定,立即有人躬身上前,“见过中郎将,我主人听闻中郎将来访,特意备好热茶以待君至。”
向忆随意地点点头,接过周景宸递来的手炉,然后拢起袖子淡漠地点点头,“带路。”
一路穿庭过院,向忆一行人被带到侯府的中堂,看着这个雕梁画栋的中堂周景宸眼皮直跳,心里已经在默默盘算以后自己府里该建造成什么样子。
真不愧是曾经的名门望族,就算是被天子遗弃在洛阳,家中的场面也毫不逊色。
“像个土皇帝。”周景宸小声地在向忆身后抱怨。
向忆肯定是听到了,从微微一顿的脚步就可以看出来,只不过为了维持表面的镇定努力地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
中堂宽敞明亮,金丝楠木的桌案置于中间,桌上的器物一眼扫去都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宝贝。
一个老者端坐在桌案的一边,瞧着神采奕奕完全没有老态龙钟的感觉,他垂首摆弄着茶具,在为向忆烹茶。
“老朽恭迎长乐郡主!”见向忆走进来,他颤巍巍起身跪下行礼。
向忆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老人,目光沉沉叫人看不出神情,良久才带着笑意开口,“忠毅侯这礼……太大了些吧?”
“非也,”宇文昼伸手指着向忆腰间的金牌,“老朽是在跪拜这枚金腰牌。”
“哦?”向忆拿起腰间刻有“如朕亲临”的金腰牌,指尖摩挲着熟悉的纹路,“此言何意?”
宇文昼往着那枚金腰牌,眼神里尽是惆帐和唏嘘,“此乃先帝亲造,后来赐给了秦王殿下,如今又在您的身上。”
向忆看着这块代表着万音卫统领的金腰牌,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眼神里带着玩味。
“忠毅侯还真是……忠心无二啊,这件事阿翁都没同我讲过,侯爷却记到现在。”说完挥手示意人起来。
宇文昼被身边的下人扶起来,微微喘气,“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身为臣子不敢相忘。”
向忆点点头,错过宇文昼坐到那块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案前,“不过,今日我来是有公务在身,刚才忠毅侯却称我郡主?”
室内和煦的气氛在向忆这句话出来时,却一下子掉至冰点,一时间竟没人敢开口接话。
“啪!”
向忆一下子将那块金腰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况且我是代监国太子殿下见忠毅侯,忠毅侯该称我一声万音中郎将!”
中堂内“哗啦啦”跪下一大片人,堂上坐着的这个年轻女子没有人敢去触她的霉头,只得向鹌鹑一样缩紧脑袋跪在地上。
周景宸是唯一一个同宇文昼一起站着的人,她看着几乎跪满一地的人,心中不断感叹着权势压人。
“不过,”向忆的声音急转变得温和起来,“这也怪不得忠毅侯,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长安,这回也实属是无奈之举。”
就算知道向忆是在拿着这块金腰牌狐假虎威,宇文昼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老朽糊涂,还望中郎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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