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凝香阁表面上的东家,连接着京畿和各个州府的人口贩卖枢纽,丹娘子第一次感受到如坐针毡。
向忆坐在雅间门口不动声色地擦着自己的鞭子,周景宸从怀里拿出一枚腰牌,随意地在指尖打转。
“郎君这是要做什么?”
丹娘子最先沉不住气,开口询问周景宸。
对面的人终于舍得分给她一个眼神,她身体放松地坐着,将腰牌推至丹娘子面前。
“我家郎主有意与凝香阁做个交易,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丹娘子谨慎地接过腰牌仔细察看,又看向四平八稳地坐在对面的周景宸,略带疑惑地开口。
“忠毅侯?”
确实值得疑惑,毕竟当年忠毅侯去到洛邑的时候几乎与长安的世家决裂,所以导致凝香阁到现在还没能搭上洛邑的线。
“敢问郎君是忠毅侯的……”丹娘子毫不掩饰怀疑的眼神。
周景宸笑得坦荡,“我不过是族中不成器的子侄罢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与娘子坦诚布公。”
周景宸的面容带着鲜明的胡人特征,似乎为她刚才的话加以佐证。
丹娘子看着她坦荡的姿态以及还攥在手里的腰牌,心中的疑虑一点一点被打消。
脸上戒备的神情慢慢转变为谄媚的笑容,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懈下来,她不自觉身体前倾,语气暧昧。
“那忠毅侯想要与奴家做什么交易呢?”
转变之快让在守门的向忆都叹为惊止,连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都有些呆滞。
周景宸收起满身逼人的气势,垂眸羞涩地笑起来,好像被丹娘子撩拨到了一样。
“我家郎主的生辰快要到了,想要些艺伎来洛邑为郎主贺寿。”
丹娘子笑得眉不见眼,也变得大胆起来,身体不自觉前倾想贴上周景宸的手臂。
“郎君这可赶巧了,我们这里有不少姑娘琴艺舞艺都是一绝,就连诗文也不比京中的花魁娘子差多少。”
丹娘子笑得花枝乱颤状似老梟,极力地夸赞着自己楼里的姑娘们。
“此话当真?我见凝香阁虽大,却也不至于容得下这么多姑娘,娘子还是在多多考虑考虑?”
周景宸矜持地往旁边让出一段距离,装作理智地劝说丹娘子。
顶着后背发凉目光,丹娘子又朝周景宸靠近了些,“郎君大可放心,你随奴家去个好地方便什么都知晓了。”
周景宸抬手拨开垂在眼前的重重帷幔,薄如蝉翼的丝绸帷幔并不能遮住多少东西。
隔着还未掀开的帷幔,周景宸和向怀清晰地听见其中歌舞和嬉笑声,里面人影幢幢还有浓重的酒气传来。
这些无一不在展示着其中糜乱倾颓,周景宸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似是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丹娘子贴上周景宸的后背,替她一把掀开帷幔,蛊惑般地在她耳边吹气,“郎君怎么又不敢进去了呢?”
周景宸用手摸了一下后脖颈,灵活地躲开丹娘子下一步暧昧的动作,迈步往里走。
跟在她身后的向忆也在进去的时候狠狠挤了丹娘子一下,就剩她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这里是凝香阁的地下,被人挖空用名贵的玉石修葺成这番奢靡景象。
中央用青铜铸成一方圆台,上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舞姬们赤足在上翩翩起舞,脚腕上悬挂着铃铛,每一下都能发出清脆的响声。
东侧用玉石雕刻出假山,美酒当作从山顶流下的清泉,汩汩流淌而下落入下方的池塘中。
那里已经有不少人或卧或坐,都伸着手去接那自假山流下的美酒,看着让人觉得不适。
还有不少衣着显贵的男人左拥右抱,与身边的人说笑着,夸张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狰狞。
笑闹声吵得向忆头痛,不过想着那些后院里关着的女孩们,向忆咬牙忍着这些嘈杂的声音,紧跟在周景宸身后。
这时从内侧的门后,之前那个向忆在后院看见的嗑瓜子的男人带着十几个衣料单薄的少女走进来。
女孩们的脸上都带着不安与惶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拘谨地挤在一起。
在少女们进入这里的刹那间,无数带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全射向这些如同幼鹿般灵动的少女,恶心、粘腻、难以摆脱。
周景宸和向怀不约而同地皱眉,有些不适地收回目光,在桌案底下被衣袖掩盖的两只手悄无声息地交握着。
很快一个被众人簇拥着的贵公子迈步而出,他走到女孩们的面前像挑选一件美丽的饰品般打量着这些女孩。
“嗯,不错不错,”他欣赏的目光流转过一个个女孩们,“丹娘子,今年的冬宴可以开始了吧?”
丹娘子这时候朝着周景宸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扭着揉软的腰肢向男人靠过去,附在他的耳边说着些什么。
两人一直紧密地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很快男人也将目光投掷到周景宸身上,目光与周景宸对上,他无声地观察起周景宸。
周景宸握起手边的酒杯,朝着男人遥遥地举杯,露出善意地笑容。
男人兀自打量了一会儿,见周景宸仍然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处没有起身走来的意思。
他有些不满地眯起眼睛,最终考虑到周景宸的身份还是往这边走来。
“你就是忠毅侯派来的人?”男人并不友好的眼神让周景宸不适。
“正是在下,不知郎君是?”
周景宸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对男人行礼。
“小爷乃怀安任氏,任章。当今朝堂上门下省侍中正是小爷的伯父。”任章朝着长安都方向拱手,面上满是傲气。
周景宸表面上恭维着任章,心里却暗暗冷笑,怪不得这衣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球模样,原来是身后有人呐。
“可我记得忠毅侯与伯父决裂后曾发誓,此生不再与京中世家有往来,怎的如今却突然又来我这凝香阁了?”
周景宸与向忆对视一眼,旋即笑道:“谁人年少时没说过几句狠话?伯父如今年岁已高,免不了也想念当年。”
任章哈哈大笑,拍着周景宸的肩膀说:“还是忠毅侯识时务啊,早知如此当年何必说出那样一番决绝的话来,惹得大家都难堪。”
周景宸僵硬地笑着,心里默默祈祷宅心仁厚地忠毅侯必然不会在意的吧?
向忆有些不忍直视,扭头看向别处,她慢慢发现一些不对劲。
这个地方虽然不大,但看着那个男人将女孩们带出来的地方,显然后面是还有一些地方。
那会不会……也连接着关柳折春的地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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