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祚、时晷,这是独属于彼此的秘密,这让陶溪很开心。
不过作为时晷,陶溪要学的东西就多了,全新的文字语言不说,更重要的还是怎么用新语言写出时台卿能用的晷文。
别小看了晷文,这语言娇贵得很,字体的“结构”、“偏旁部首”,或者是“句子前后的逻辑不通”,都会导致晷文成文失败。
怎么判定失败?时台卿读一遍、写一遍,使一遍,晷时之力用不出来,这就是失败了。
晷文复杂,没有教材不能学习,不过好在时台卿的脑子就是行走的背书机,认真研究过的书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陶溪的学习,是由时台卿默写“教材”开始的。
学每个偏旁部首的含义,学晷文文字的成型规律,再到一条条写着技能内容的晷文语言逻辑,活生生把时台卿逼成了老师。
文字这种东西,一定是后天人为发明的,陶溪有一天实在学烦了,抄起酒坛子灌了口酒,就跟时台卿抱怨道:“二殿下,这晷文文字是谁发明的?用季朝现有的文字写晷文不好吗,非得整一串鸡肠子,又难记又难学。”
“酒量不行就少喝点,”时台卿一点陶溪手里的酒坛,酒坛从陶溪的手里突然间转移到了桌上,“我也不知道名字,创造现在季朝官用晷文的人没有在历史中留下真名,只尊称为始。”
怀里一空,陶溪撇了撇嘴:“史?哪个史?历史的史?”
“开始的始。写晷文是每一个时晷的特权,时晷根据一定逻辑创造出的新文字,只要能用于司祚使用晷时神力,都叫做晷文,在始继位祭司之前,几乎是一个时晷就有一版晷文,”时台卿道,“这个人整理统一了当时零散的晷文,整理出了一套体系,是往后至今沿用的晷文的开始。他同时让时氏王族的人都能操控基本简单的晷术,是王室历史上很重要的节点,所以这么尊称他。”
陶溪咦了一声:“晷时神力不是只有你能有吗?”
时台卿摇了摇头,答道:“时氏属于上古噎鸣后裔,噎鸣掌管四时,祂福泽的后代以时为姓。时氏都有拥有神力的体质,普通人接不住,始想办法把司时的噎鸣神力下放给同姓之人,于是从此后王族都可拥有最简单晷术,不过仅仅只是对时间的控制,短时间的加速,暂停,倒退,威力很弱。”
“大部分人经过练习都能初步控制单个物体,勤加练习使控制时间延长,少部分人苦练可以控制局部空间内的时间流动,但无论这些人再怎么练,练上一辈子,或许可以小范围控制空间内所有物体,但司祚天生就远不止如此了。”
“只要拥有晷时神力,每人都叫司时,唯一的司时改名叫司祚,司祚离世,下放的噎鸣神力一起消失,直到下一位司祚诞生,下放神力。”
“哦,”陶溪漫不经心道,“所以你也会下放神力吗?”
时台卿敲了陶溪的脑门,下手不轻,好大一声脆响:“想什么呢,我出来就没想回去。”
陶溪不想用时台卿的那套,晷文这东西既然时晷自己说了算,陶溪才不要沿用别人的东西呢。
于是陶溪捣鼓捣鼓,真的捣鼓出来了一套自己的晷文,时台卿排斥一切有关他家的元素到了极点,连晷文都不想用官方的,见陶溪创造出了新的体系,大喜,从此之后两人使用自己的晷文学习。
陶溪:“欸,前两天我上山薅野菜,发现了一条特别漂亮的溪流!我们今年去那里过年。”
练剑的时台卿啊了一声:“年夜饭不吃了?”
“哎呀,笨!你用晷时之能热一热不就行了吗?”陶溪满意道,“从现在开始,我要准备过年节目,到时候你就等着玩新晷文吧!”
时台卿在院子里舞剑,闻言有点哭笑不得,陶溪学晷文,走还没走稳当就想跑,再说了,晷文的技能是那么好想的吗?
陶溪背着手,像模像样地摇摇头,一副事以密成的模样。
日子过的很快,一眨眼就到了约定好的除夕夜。
在满是风雪的半山腰,陶溪真的掏出了好些条成型的晷文,时台卿站在冻结的溪边,捏着陶溪写的晷文,在山顶大放烟花。
陶溪则美滋滋把小桌子一摆,端上各种馅儿的饺子,吃着时台卿热好的饺子,一边欣赏过年节目。
不枉他费尽心血,这十来条晷文成功率非常高,只有个别晷文……
把晷文清扫完毕的时台卿检察起了那条失败的晷文。
陶溪看见时台卿俊气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
时台卿研究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胆子太大了,才刚学两天,就想跟阎王爷手里的生死簿抢人?幸好这条晷文语序错误,要是成立了,我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山。”
那晷文的内容赫然是“复生”!
什么叫复生?只有故去的生命才需要复生。
陶溪喝了口饺子汤,满不在乎道:“哎呀别那么激动嘛,一条晷文而已,我回头再改改——你快来吃饭,再不吃饺子就没了。”
时台卿难得严肃:“陶溪,时晷和司祚再如何强大,也有不能僭越的禁忌,尤其是**天道和生死轮回。”
陶溪:“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头改改,你先吃饭。”
“你还想改?”时台卿身形一闪,陶溪只觉得手一空,手上唯一一盘他没舍得吃的羊肉饺子没了!
“罚你没有羊肉饺子吃。”时台卿眨眼间已经瞬移到了溪水的对岸。
********
半年时间眨眼就过,季节从隆冬一步步走进入了盛夏。
除夕那天,陶溪往院子里的水缸续了整整一缸的溪水,大冬天,水当然只有结冰的份,时台卿当时就很好奇陶溪的脑袋里又在想作什么妖。
陶溪神神秘秘的,说等到夏天就知道了。
那缸水从除夕放到了夏至,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陶溪终于像是想起还有这口水缸了,夏至的前一天,时台卿从镖局回家,迎接他的是一条新晷文。
时台卿习以为常地接过:“最近又有什么想法了?……咦?”
他看着晷文就乐了,那晷文赫然写到:
——将水缸的水回归冰冻状态。
时台卿手指微动,凌空写了一遍晷文,随后一指水缸。
陶溪掀开了水缸的盖子,放了半年的陈年老水果然结了冰,冰干净清澈,就像刚冻上的一样,一点也没有放了半年的脏污感。
陶溪发出一声欢呼。
时台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打算用来干什么?从冬天就开始打的算盘,现在总归能告诉我了吧。”
陶溪嘿嘿一笑,去了一趟厨房,出来之后,手里多了一把刀,两个碗。
只见他用小刀对着冰面又磨又砍,表面光洁的冰马上给他刨出了冰渣,陶溪装了两碗冰,给了时台卿一碗:“解暑,快吃。”
时台卿久违地挖了一勺子冰送进嘴里,冰凉的感觉充盈口腔,他不禁舒服地眯了眯眼镜。
他在皇宫里吃过刨冰,那些冰是冬日冻上,然后存放在地窖里的,十分珍贵,只有王公贵族才在夏日有这份享受。
“怎么样?不错吧?”陶溪得意洋洋的,“我打算去镇上卖冰饮,就用这里的冰。”
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庞乌国的夏日很是炎热,有冰饮贩卖,又能赚钱又能解暑,而且最重要的元素——冰,更本没有成本。
不过时台卿还是提醒他:“冰就这一缸,吃光了就没有了,镇里的人不少,买不了两天就卖完了,到时候你吃什么?”
陶溪却道:“谁说我要卖冰了?”
“嗯?”
陶溪:“我傻啊,冰多珍贵啊,一个冬天才存下来一缸的冰,当然要反复用了,我要拿这些冰把普通的白水冻成冰饮——只要有你在,冰可以循环利用,这样就能冻出无数的冰饮了,到时候,我一边买玩具,一边卖冰饮,铜板不知道能翻好几倍。”
陶溪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把冰缸里的冰刨成了冰沙,小心翼翼地放了一大盆熬好放凉的茶汤进去。
只消一个晚上,温热的茶汤就变得拔凉冻手了。
第二日,陶溪带着冰饮堂堂出摊,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冰茶几乎是轰动了整条街,才过了小半天就抢光了。
晚上陶溪抱着半箩筐的铜板嘿嘿嘿直笑——框还是时台卿编的。
一天赶上了他卖一周玩具的钱了,尝到了甜头,陶溪干的越发来劲。
陶溪的定价不低,也不算太高,是当地人肉疼一点,一咬牙就能卖的价格,纵使如此,前来卖冰茶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废话,大夏天的,谁不想吃一口冰的解暑?
就连丹青坊的老板也对冰茶着迷了起来,陶溪上次送时台卿写的字帖,老板还悄悄问陶溪这冰是从哪里来的呢。
陶溪笑而不语,任谁能想到这冰竟是隔壁季朝大名鼎鼎的司祚大人,用晷时神力这个大作弊器,逆转时间做出来的呢?
这样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中秋。
中秋佳节,陶溪下了山,又像往常一样推着小车出摊。
走到了街上,意外地发现今天的镇子有点空,陶溪意外,一打听,人全去镇子的东南边了!
陶溪秉持着“是热闹就得凑”的基本原则,推着车,骨碌碌往东南边走。
还没到地方呢,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把目的地围得水泄不通,跟看猴戏似的,陶溪踮起脚尖往里面望了望。
哦,原来是这里的一座大宅子给土豪买下来了。
嘿,谁这么有钱?这宅子可是当地出了名大商贾按高规格建的,建好了也不见有人住,一放就是好些年,怎么今天搬进来了?
而且门外还停了一大串马车。
陶溪觉得不像这回事。
这时候,有人发现了陶溪的冰饮摊,赶紧凑上来买冰茶,人群见了陶溪,有一大批都凑了上来,竟然没什么人能挡住冰饮诱的惑,陶溪收铜板收得不亦乐乎。
他正给一个碗里装着冰茶,突然钱篓里就多了一枚金灿灿的……金子。
陶溪手一抖,猛地抬头。
一个人逆光站在陶溪面前,眼神活脱脱演绎了什么叫“居高临下”:“劳驾,你的冰茶我全包了。”
——那是一张季朝的脸。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