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滂沱,闷雷滚滚,伴随着一道道迅疾的闪电,空中炸开耀眼的光。
闪电掠过城市上空,直直将整个房间照亮,陈凛躺在沙发上偏头安睡,颈线在衣领处隐约浮现,他的脸就在闪电之下,时明时暗。
散在沙发上的那些东西都被放到了茶几上,沈泓轻轻地走过去,瞟了一眼,又弯腰坐在地下,静静地注视着他。
陈凛身姿很散漫,似乎是累到极点之后,顾不得其他,随便地躺了个地方,手臂下压着一只靠枕,手指虚虚地在搭在靠枕边缘,抻的手背上的青筋更加明显。
“一直这么辛苦吗?”沈泓呢喃着问,抬起手在半空顿了几秒,还是放在了陈凛的脸侧,“饭都不吃?”
陈凛的五官很好看,笑起来清润温和,想当初他也是被他这副假象骗了,以为他是只很好欺负的小白兔。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他才知道陈凛骨子里的执拗与决然。
一开始陈凛身上强烈的反差感让他很享受,在某些时候他更愿意让陈凛掌控自己,无数个耳鬓厮磨的夜晚,陈凛给过他如此刻雨势一般的猛烈。
沈泓望着他的脸,心中蔓延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手心也不自觉地出了一层潮湿的细汗,他刚把手抬起,手腕一紧,再次看过去,瞬间掉进了陈凛明亮的眸光里。
“你醒了?”陈凛问。
沈泓别开脸:“该我问你吧,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真的?”
陈凛眼皮带着疲累的沉重,他拢住沈泓的手指,用另外一手捏了捏眉心,身体往里挪动几分,给沈泓腾出一点位置。
“你好像特别不信我,总是再问真的假的。”他搓搓沈泓指节,示意他上来坐。
沈泓坐在地下没动,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松开我。”
“不松。”陈凛用力拽了拽,“地下凉,上来。”
巨大的雨势彷佛成了渲染气氛的背景音,他们在屋檐下,听着雨声互相沉默地对望。
沈泓低下头,不打算跟他僵持了,腿刚动了动,腰间一疼,一道闪电出穿梭在夜空,他下意识地闭眼,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陈凛压在了沙发上。
“上次强吻,这次要强上?”沈泓平静地质问。
陈凛并不反驳,头缓缓底下,沈泓猛一下攥紧了沙发,随即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唇边。
“看来你对用强没那么反感。”陈凛用手掌紧了下他的腰,“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配合的。”
沈泓打开他的手,骂道:“你个混蛋。”
“嗯,是,我混蛋。”陈凛撑在他身前,一点儿难堪的意思都没有,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明灭交替的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沈泓憋了一肚子的脏话要问候他,不过脏话每次一到嘴边,他没出息地承认,他骂不出来。
沈泓忍下陈凛调戏的腔调,推住他的肩膀,从他身下坐了起来。
坐姿还未调整好,沈泓背脊又是一僵,陈凛左肩微塌,抓住了他的右脚腕。
“怎么摔的?”他低着头,一只手掌握着沈泓的脚背,另一手的指腹在他脚踝骨上方按压。
沈泓蜷缩了下脚趾:“骑车。”
“多久了?”
沈泓咬牙:“几个月。”
“检查过吗?医生怎么说?”
陈凛没看他,专注地捏着他的脚腕,冷静的像是在做一场普通的问诊。
沈泓猛地抽回脚:“你要是上班没够可以接着回医院加班。”
陈凛错愕,忽而无奈地笑,沈泓紧紧地靠着沙发背,嘟囔了一句笑狗屁。
话音刚落,他眼前一闪,只看陈凛快速出手,脚腕又落到了他手中。
“你告诉我嘛。”陈凛柔声说。
沈泓怔然,回想他当初到底有没有跟陈凛现在似的如此无赖。
“说嘛。”陈凛握着他的脚背,使劲攥了一把。
腿上的筋随着他的动作浅浅抽动了一下,沈泓实在没什么力气由他折腾几次:“刚摔后没..什么感觉,后来才疼的。”
陈凛紧接着问:“然后呢。”
“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沈泓躲开他的目光,“疼的厉害那会儿在外地,找了个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是什么什么撕脱骨折,要我做手术。”
“做了吗?”
“你是不是找事?”沈泓声音扬起,“我做没做你摸不出来?”
陈凛偏开脸笑,好心提醒:“你不要把做来做去挂在嘴边。”
沈泓闭眼,终归没忍住,随手抄起一只靠枕,照他的脑袋砸了过去:“我让你笑!”
“好了好了。”陈凛求饶,“我不笑了,”
沈泓瞪着他,胸膛一下一下地起伏着。
室内没开灯,闪电暂时停歇,沈泓眼中充满了生动的光芒,在昏暗里格外醒目,陈凛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倾身过去,歪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你!”
“这里连接着韧带,因为撕脱骨折导致韧带松了,后面你没注意所以没有长好。”陈凛在他发火前一本正经道,“平常走路影响不大,走的时间久了或者上下楼梯会有不舒服,对吗?”
“对!”
“不用做手术。”陈凛说。
“行!”沈泓还想抽回脚,被陈凛死死压制,他无所谓道,“我问过那医生,他说不做也瘸不了,我知道!”
“不是。”陈凛抓住他一只手,点到脚踝某个点上,“这里有根硬筋,摸到了吗?按上去会酸疼。”
沈泓感受着指腹下的触感,惊奇地发现随着每次按动都会有种胀胀的感觉,他一时忘了要追究陈凛吻他,神奇地点头:“是啊,摸到了。”
“揉开就好了。”陈凛双手圈在他脚踝上,用巧劲儿给他揉捏,“每天两次到三次,几分钟就好,大概一个半月左右就会恢复。”
那块的胀痛明显起来,沈泓轻嘶了一声,陈凛手下持续动作,无情地说让他忍着。
沈泓无声地弯起了唇角,问:“你会的挺多,我记得当时看的是骨科,这你也会?给别人揉过吗?”
陈凛抬眼看他一下,低头又继续:“这是跟陈大夫学的,中医手段,属于私家技术。”
轻柔的话语在昏暗里敲击着沈泓的耳膜,他看着陈凛的侧脸,垂下眼,弓着背脊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
陈凛一顿,很快用侧脸蹭了下他的头顶,没一会儿他松开手,将沈泓脚腕放下:“明天继续,我给你揉。”
“屋里太黑,我看不清,下午给你留的饭吃了吗?”沈泓用鼻尖蹭着他的脸颊,“还困吗?”
“吃了,我都收拾完了。”陈凛感受着他的眷恋,生怕把他惊回神,没敢做太大动作,“睡了一阵,也不困了。”
沈泓嗯一声,逗弄一般用唇在他脸上来回移动,陈凛呼吸重了几分,喉间狠狠滑动一下。
他侧身抱过沈泓,即将深吻之际沈泓推开他,指向茶几,调转话锋:“接着聊一下那天没说完的话吧。”
陈凛干巴巴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抱着他的身体,目光转向了茶几上:“晾一宿了,你....没看啊。”
沈泓摇头,在他说完没有后,他发觉陈凛神色罕见地尴尬上了。
“你少给我摆出一副假兮兮的难为情。”
“我...我先喝口水。”陈凛放开他,挠了下脸,快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时整个人又愣住了。
沈泓皱着眉催他:“拿水喝啊!”
塞满的食材堵在眼前,陈凛握着冰箱门,深呼吸一下平复翻涌的内心,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泓:“好,喝。”
陈凛磨蹭了好几分钟,直到快将沈泓的耐心磨完,才拎着剩下的半瓶水重新坐回了他身边。随后他将储物纸箱里所剩的东西全部取出,时而抽出几张,像是在做分类整理。
沈泓看见弄得的费劲,四周看了看:“把灯打开,开关在哪里?”
“不开。”陈凛阻止道,“别开,就这样。”
沈泓虽然奇怪,但仍按他的要求并未开灯,老老实实地蜷在沙发上,摸着隐隐发烫的脚踝等他。
纸张的细腻的翻动声在昏暗里异常清晰,沈泓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雨势未歇,玻璃窗上溅满了湿漉的水痕。
“这是论文获奖的荣誉证书,这是工作后的证书,还有奖牌。”陈凛整理好,语速比平日快了许多,他一沓接一沓往沈泓手边放,“医院的聘用合同,规培证执医证还有主治医资格证,还有这些,是学历学位。”
沈泓眼睛忽然泛酸,他又看不清陈凛的脸,细声问:“你什么意思?”
陈凛并未回答,继续放他手边放:“四季公寓的租房合同,购车合同,存折、银行卡,还有....”
他停下了声音,看向沈泓,拿起最后一沓文件:“这是海安的购房合同,两室一厅,今年九月交房,当时首付不够,谭成借了我一笔,叶际卿借了我一笔,谭成的那份去年还完了,叶际卿的也已经还了一半,贷款每月都按时在缴。”
沈泓一截指节压在那沓文件上,声音都在颤抖 :“你干嘛要在那边买房?”
“其实我考虑过到底把房子买在东港还是海安,想到你的家人都在海安,所以我就买在了那里。”陈凛说,“如果你以后想回东港也可以,我...再攒攒钱,再买房子。”
耳边的雨水似乎冲击到了心里,将沈泓心底那颗名为芥蒂的巨石掀翻。
当储物箱里的东西一份份放到手里放时他就已经猜到,原来在分别的这几年,陈凛奋力拼搏,在脚踏实地所规划的未来里,他是他美好未来的前提。
沈泓小口地呼着气,几秒之后,他突然别开了脸,呼吸声瞬间更大了。
屋子的轮廓模模糊糊映在眼前,房间内所有的物品隐在雨声里,它们安静地待在原本的地方,不受任何影响,像一场被定格的无声老电影。
陈凛看着他轻颤的背脊,抬手抚过去:“沈泓。”
“嗯。”
“我比过去要好了,不再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了。”
“嗯。”
“我家世清白履历干净,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很努力的在生活。”
“我知道。”
陈凛拥抱住他的后背,下巴沉在他的肩头,真诚地问,“那我....有没有资格....试着去争取你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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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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