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查看监控录像的周朗站起来问，“差点打起来？”

保安大叔又看了眼在外面打电话的齐思颖，“其实那次好多人看见了……”

半个月前的星期四下午，孙昊开着车驶入地下车库，刚下车齐思颖驾驶着她那辆黑色的奥迪开过来，看见孙昊也没减速，擦着孙昊的后腰过去，孙昊给突如其来的冲击撞翻在地，孙昊爬起来站在齐思颖的车前破口大骂，“眼长头顶上了，再多两公分能被你撞死！”

齐思颖不紧不慢下车，慢悠悠拿出公文包瞥了眼孙昊，“这里是地下车库，有点常识也知道靠边站，你是三岁小孩儿？”

齐思颖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孙昊，孙昊掐腰冷笑，“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齐思颖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我要是找茬你现在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孙昊瞪眼指着齐思颖。

齐思颖往电梯走，孙昊冲上去抓住齐思颖一拽，齐思颖踉跄了几步公文包掉在地上，“齐思颖你什么意思啊！”

齐思颖没好气甩开孙昊的手捡起公文包，“孙昊我告诉你凡事有度，你给我适可而止！”

孙昊冷笑，“适可而止，你现在告诉我适可而止？开玩笑的吧？别忘了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想甩开我跑，没门！”

齐思颖抓紧公文包，愤怒让她脖子上梗起青筋，“你想死别带着我，如果你再不收敛，别怪我无情！”齐思颖撂下话走到电梯口，孙昊跟上去，两个人在电梯门口又吵了几句，随后一起上了电梯。

保安瞥了一眼吴立，“那天不只我，还有当值的小张，我们都看见了，齐总监的车速那叫一个快，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要撞上去呢，吓死个人。”

齐思颖已经打完电话，进来看见三个人都盯着她看，吴立拍拍保安大叔的肩膀示意他出去，保安大叔心领神会拿起保温杯离开监控室。

周朗靠在原木色的桌边，一只手撑在桌沿上，手指刚好碰到键盘，“齐总监你和孙秘书有过节吗？”

齐思颖嫌恶地咬牙，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像是生理性厌恶，不过作为人事总监她还是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没有。”

周朗，“那为什么半个月前你们在地下车库吵了起来，这件事你们公司不少人知道吧？”

齐思颖冷笑着点了下头，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死者为大，作为同事我不想说他坏话，可是孙昊并不像表面看到的正人君子模样，他……”齐思颖险些脱口而出。

周朗拉过转椅坐下，长腿开分，俯下身子双手交叉，眼神锋利的像一把刀要把齐思颖包裹秘密的伪装一层一层切开，齐思颖抓紧手机，叹了一口气，再三犹豫后开口说，“半个月前，我们接待了五位从英国来的客户，合同谈拢后孙昊带着客户和几个公司员工出去唱K，第二天，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唱K的实习生没来上班，她合租的室友说她当晚没回来就找到了我们公司，警方在公交站台旁边的绿化带里发现了她的尸体，酒精中毒……”

齐思颖的脸渐渐没了血色，悔恨，懊恼，眼前浮现出那张略带稚气又阳光的笑脸，“齐姐我会好好工作的，齐姐谢谢你，齐姐你喝不喝奶茶………”

周朗身子又往前倾了几分，“孙昊说你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是因为这件事？”

齐思颖煞白的脸变得古怪，嘲弄地冷笑一声，初见时候成功女性的从容和自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灰暗和冰冷，“算是吧，那女孩儿出事后孙昊给了她家里人一大笔钱，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了，我默认了孙昊的做法，我也算同谋。”像是被剥去了坚硬的外壳，现在才是齐思颖的真实样子。

周朗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在地面垂下长长的影子，职场上因为喝酒出事的案子每年都有，其中女性在职场的酒桌上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更高，“她叫什么名字？”

齐思颖泄气地耷拉着手臂，“阮小慧…”

周朗给吴立递了个眼神，“查查！把监控拷贝一份带回去。”

齐思颖走出保安室深吸一口气似乎轻松了不少，周朗站在她的身后，“孙昊应该不止一次让员工陪客户喝酒吧？”

刚松了一口气的齐思颖脸色又沉了下去，她没有回头看周朗，愣愣站着。周朗也没有继续追问，“有时候默许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同谋。”

周朗转身站在保安室的台阶上，雨已经停了，屋檐还滴着水，远处泛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湿冷的空气钻入鼻腔周朗觉得冷到了心里。

齐思颖，“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工作了。”齐思颖踩着地上的黄叶走进办公大楼。

吴立出来，“走远了，别看了。”

周朗耸了下肩膀，“走吧。”

刚上车手机又响了，周朗掏出手机，“怎么了？”

傅冰雨机械地说，“孙昊不是突发心梗意外死亡，他血液中含有大量垂体后叶素，垂体后叶素引起高血压从而诱发心梗，市面上没有垂体后叶素口服剂，孙昊体内大剂量的垂体后叶素极为不正常。”

周朗眉间阴沉得像车窗外的天气，“垂体后叶素？”

“一种从牛啊猪啊的脑垂体里提取出的水溶性成分，主要用在催产素上，肺出血之类也会用到，这是处方药市面上基本见不到，当然不排除一些非法渠道。孙昊体内的垂体后叶素远高于20U，可以肯定他是非正常死亡。陆队这边还有别的发现，让你赶紧回局里开案情研讨会。”

“知道了。”周朗挂断电话。

吴立问，“孙昊的死可以判定是谋杀了吧？”

“傅法医说孙昊体内的垂体后叶素过高从而诱发心梗，这种处方药市面上基本买不到，孙昊的死问题很大。”

吴立抓抓竖起的头发，“立冬了说冷就冷，周副你还没穿秋裤吗？”

周朗靠在椅背上，“还没到那个时候，咱们局是不是人均老寒腿，只要天气冷了就开始穿秋裤。”

吴立笑了，“别人我不知道，我这腿受过伤，刚当警察那会儿为了追一个抢劫的孙子从二楼跳了下去，腿摔断了，好了以后一冷就疼，那时候年轻没当回事，周副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得注意点儿。”

以前周朗在暮阳市也没少上蹿下跳，经过这三年他像个被拔了牙的老虎上蹿下跳只是因为无能狂怒，“等冷了再穿吧。”

车子驶入警局，不同于以往，竟然有辆湖蓝色的兰博基尼闪电停在大院里，吴立眼珠子要瞪出来了，“周副周副你看见没？兰博基尼啊！我下辈子能有一辆吗？”

周朗拖着眼珠子快蹦出来的吴立往办公室走，“能，下辈子什么都有！”前提是得有下辈子，谁知道自己下辈子是人是畜生呢。

“警察同志，这事儿真不怪我，我就一个送水果的，谁见过隧道里突然掉头的啊！”说话的小货车司机急得手脚并用比划着，眼圈红红的快哭出来了。

陆开端了杯水给他，“不急不急，您慢慢说，隧道里也有监控，不是你的过错绝对不会冤枉你。”

小货车司机还不是放心的样子，看到陆开递过来的水双手颤巍巍的接下，“警察同志，真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我知道，不急，交通队那边会调监控核实的，你先坐下来喝口水冷静一下，慢慢说。”陆开拍拍货车司机的肩膀让他坐下，陆开以前就是做基层接待的，安抚人有一手。

周朗从门口往里看，背对门坐着的短发男子深蓝色西装，优哉游哉地坐着，应该还在玩手机，“怎么回事啊？”

汤元悦拿着从傅冰雨那里顺来的旺仔牛奶，“这家伙星海隧道见没有车突然掉头然后和送水果的小货车撞上了，小货车司机一看那车就傻眼了，怕赔不起，这才报警，交通大队去看过了，突然掉头的兰博基尼全责，不过货车司机吓坏了，拉着他闹到警局来了。”

周朗冷哼，“真当自己家后院了想怎么开就怎么开，隧道里都敢突然掉头，真不把自己命当回事了。”

周朗声音不小，足够屋里的人听到，背对门口坐着的纨绔富二代侧过头，周朗傻眼，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如同复刻的五官，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右边眉尾有一颗不明显的痣，整个人散发着有钱人家公子哥的风流和花心，“我和老吴刚从远明贸易公司回来，来回不到四十分钟，他怎么先一步染了头还把纹身洗了的？”周朗显然是在开玩笑。

汤元悦喝着旺仔牛奶，“周副你认真的吗？虽然长得很像，但一看就不是一个人，夏永夜比较冷，里面那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废物儿子，他叫夏熠明，夏永夜的哥哥。”

周朗笑出了声，这就是夏永夜口中的二世祖，隧道掉头，果然没辜负二世祖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