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上了初中，回家的时间，能陪沈川的时间也变少了，只要见不着哥，沈川就会不高兴，即使自己也在上学，也会感到不安，他很想沈云，每天都想，每一刻钟都想。

沈川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楼下经过的自行车。哥哥已经两周没回家了，初中生活似乎比想象中忙碌得多。

“咔哒——”门锁转动的声音让他猛地抬起头。

“我回来了。”沈云推开门，身后却跟着一个陌生的身影——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练习册。

沈川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我同学。”沈云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来家里一起写作业。”

“哦。”沈川应了一声，眼睛却死死盯着女生脚上的粉色帆布鞋。那颜色刺眼得让他想吐。

餐桌上，沈云和女同学头挨着头讨论数学题，草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沈川坐在对面，用叉子狠狠戳着盘子里的草莓，汁水溅到桌布上，像一小滩血。

“阿川，别闹。”沈云看了一眼沈川的

眉说。

那女同学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对了，这个给你弟弟吧，我多买的马卡龙。” 随后她又悄悄拿了另一个粉色礼盒给沈云。不料沈川看到了这一举动。

沈云这才抬头，有些惊讶，他看着那盒马卡龙道，“谢谢，不过他好像不爱吃甜的。”

“谁说的！”沈川突然站起来，一把抓过盒子，“我最喜欢了！”

盒子上系着精致的丝带，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沈川紧紧攥着它，指甲几乎要掐进包装纸里。

女同学走后，沈云罕见地没有立刻回房间学习，而是坐在沙发上陪沈川看了一会儿动画片。

“哥，你今天不复习吗？”沈川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嗯，休息一下，阿川这么关心我吗?”沈云打了个哈欠，“有点累。”

沈川偷偷瞥了一眼被随手放在茶几上的粉色盒子。哥哥居然没有立刻拆开它，这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

“哥……”沈川蹭过去，拽了拽沈云的袖子，“今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沈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突然……”

“今晚想跟哥哥一起睡”沈川固执地说。

“好吧。”沈云揉了揉他的头发，“去洗漱。” 沈川乖乖照做。

安静的房间，沈川躺在哥哥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跳如雷。

“哥哥，你睡了吗？”，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沈川轻轻撑起身子，盯着沈云的脸看了很久，没有回话，便确认他真的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像只猫一样无声地走向书桌。粉色盒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在嘲笑他。

沈川伸出手，指尖刚刚碰到盒子，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阿川，你要偷我的东西吗?”

沈川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沈云靠在床头，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时间仿佛凝固了。

沈川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他想解释，想撒谎，想哭，但最终只是慢慢收回了手。

“我只是……想看看。”他低声说。

沈云静静地看着他，“哈哈，原来阿川想要这个，那早说呀，那就送给阿川好了”。月光下，兄弟俩的影子在墙上纠缠，像两只争夺领地的野兽。

“那阿川记得早点睡”，沈云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

沈云转身闭上眼继续睡觉，而站在地板上的沈川往房门走去，在关上门的前一秒，他回头看了一眼。

沈云依旧躺在床上。

第二天，粉色盒子不见了，他仿佛从未存在过。似乎是昨晚太累了，沈云也没记起这件事。

冰箱的嗡鸣是整栋房子唯一的声音。沈川踮脚取下围裙时，铁钩在挂杆上刮出细小的尖叫。他盯着自己映在微波炉门上的脸，眼睛下有熬夜的青黑，嘴角却绷着诡异的兴奋。

平底锅里的油开始冒烟时，沈川敲开三枚鸡蛋。蛋清接触热油的瞬间蜷缩成蕾丝边，他故意用铲子戳破蛋黄，看着金色浓浆涌出来，像给某种仪式献祭。

“哥哥喜欢溏心蛋。”他对着空气解释，声音轻得被油爆声碾碎。

培根煎得焦脆卷边，沈川用镊子将它们竖在吐司上，组成栅栏形状。

最后从口袋里掏出那管偷来的番茄酱，在盘子空白处写下“C Y”字母Y的尾巴拖得太长，像道血痕。

“唉？阿川竟然给我做了早餐。”沈云揉着乱发坐下时，尝了一口。沈川的指甲已经陷进掌心肉里，他盯着哥哥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咖啡杯沿留下半圈齿痕。

“好吃吗？”

“嗯嗯。”沈云用叉尖戳了戳扭曲的培根，“就是有点咸，不过麻烦阿川了”

“哥哥，我下次努力点，一定做的哥喜欢的口味。”沈川看着他。

沈云左手无名指沾到番茄酱，沈川盯着那点红看了七秒，当沈云端起最后一口牛奶时，沈川突然伸手抹掉他唇边的奶沫。这个动作太自然，自然到沈云都愣了一瞬。

“沾到了。”沈川把手指含进自己嘴里，眼睛弯成月牙，“哥哥注意。”

这一举动，沈云看的耳尖微微泛红。

阳光终于穿透窗帘，照见餐盘边缘那个用叉子刻出来的小小爱心——昨夜沈川拿走粉色盒子时，用同样的力度在哥哥书桌抽屉底部也刻了一个。

“对了，哥哥，你黑眼圈很重”，沈川对上他的眼睛，“是我昨晚影响到哥哥了吗…”沈川低着头轻声道歉。

“不是的，不是的！哥昨晚没有睡的不好，你不用怪自己，虽然我好像确实还有点困。”

“那你先去休息吧”沈川脸沉了下来。

“噢……好”沈川端起托盘转身去厨房收拾了。沈云总觉得沈川今天有点怪，他叹了口气，并没有多想，就这样脑子乱乱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鸟儿在零碎的叫着，楼下还是不时响着嘈杂声。

沈云在梦里见到了沈川。

不是那个会拽着他袖子喊“哥哥”的弟弟，而是一个站在昏暗走廊尽头的影子。沈川的嘴角挂着笑，可那双眼睛却黑得吓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浸透了。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沈云眯起眼，发现那是一截断裂的红色发绳，是上周沁回笙落在他书包里的那根，但后来他已经还回去了。

“哥哥。”沈川歪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刮过耳膜，“你为什么要让别人碰你的东西？”

沈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腕上缠满了细细的红线，另一端全部攥在沈川手里。弟弟轻轻一扯，他就踉跄着向前跌去——

“——！”

沈云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刺眼的阳光告诉他，现在绝对不是早晨。他抓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刺痛了他的眼睛：下午3:27。

他愣了两秒，随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昨晚明明才睡了不到六小时，怎么会一觉睡到现在？更让他烦躁的是，梦里那种被束缚的感觉……太真实了。

沈云坐起身，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沈川……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得天真无邪的弟弟，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他？怎么可能……用那种近乎病态的语气说话？

可梦里的细节却清晰地烙在脑海里：沈川指尖缠绕的红线，发绳上残留的淡淡香气，还有那句——“你为什么要让别人碰你的东西？”

沈云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他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试图用真实的触感冲淡梦境带来的不适。

可当他推开房门时，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客厅茶几上摆着的粉色盒子，那个已经被沈穿拿去的盒子。他忽然想起，昨晚沈川确实有这么一个举动。

而现在，它被端端正正地放在那里，盒盖微微敞开，仿佛在无声地宣告什么。

沈川他不是想要吗？我记得我给他了呀…沈云的呼吸一滞。

可现在它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茶几上，甚至盒盖微微掀起一角，像是被人刻意翻开过。 他走过去，伸手掀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像是被谁用指尖刮过，留下几道凌乱的痕迹。沈云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的边缘，突然摸到一处凹凸不平的触感。他翻过来，发现盒子底部被人用尖锐物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

“哥哥的。”

这不是沈川的字迹——至少不是他平时写在作业本上的那种工整字体。这几个字刻得极深，笔画边缘甚至有些毛躁，像是带着某种压抑不住的力道。

他猛地合上盒子，心脏跳得厉害。

沈川到底做了什么？

昨晚他明明亲眼看着弟弟离开房间，可现在看来，沈川或许根本没走远。他可能就站在门外，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等到确认他“睡着”后，又悄悄回来，拿走那个放在桌上的粉色盒子……

甚至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夜晚，沈川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

沈云突然想起今早那个诡异的梦——梦里沈川攥着沁回笙的发绳，红线缠绕着他的手腕。现在想来，那或许根本不是梦，而是某种潜意识的预警。

他转身走向沈川的房间，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午后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书桌上。那里摆着一本摊开的素描本，沈云走近，发现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涂鸦，全是人脸。

有些是笑着的，有些是皱眉的，甚至还有几张是他睡着时的样子，睫毛的弧度都被细致地勾勒出来。这是八岁孩子能做出来的事吗？沈云很震惊，即便自己喜欢绘画都没有沈川的好。而最新的一页，画着他昨天和沁回笙一起写作业时的场景，只是沁回笙的部分被铅笔狠狠涂黑了，几乎划破纸面。

沈云的指尖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哥？”沈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贯的天真，“你醒了啊。”

沈云猛地合上素描本，转过身。沈川站在门口，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他手里端着杯牛奶，热气袅袅上升，衬得他的笑容模糊而柔软。

“我给你热了牛奶，”他说，“你睡了好久，肯定饿了。”

沈云盯着他，突然觉得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