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敲了敲胀痛的太阳穴,指尖触到一层薄汗。窗外刺眼的阳光像把钝刀,一下下刮着他的视网膜。
楼下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隐约夹杂着尖锐的哭喊。沈云扯开窗帘时,金属挂钩在轨道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柏油路上那滩暗红液体正在阳光下发亮。沈川躺在血泊里,校服裤子被撕开一道狰狞的裂口,露出里面翻卷的皮肉。
“阿川——!”
沈云的嘶吼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他冲下楼时撞翻了楼道口的自行车,金属链条绞进裤腿也浑然不觉。
“沈川!”沈云的喊声快要撕裂了。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膝盖重重砸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也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将弟弟翻过来,“阿川!醒醒!”沈云的声音支离破碎,他慌乱地检查弟弟的脉搏,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坚持住,坚持住……”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哆嗦得几乎按不准数字。
“120吗?我……我弟弟受伤了!在...在XXX别墅区,他,他流了好多血,请你们快来!”沈云的声音哽咽着,几乎说不成句。
挂断电话后,沈云脱下外套,笨拙地按压在弟弟的伤口周围,试图减缓出血。沈川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经开始发青。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温热黏稠的液体浸透了沈云的双手。
“谁干的?到底怎么回事!”沈云环顾四周,发现回笙的珍珠发卡掉在事故现场,此刻正随着她颤抖的身体微微反光。她身旁的中年男人司机的西装袖口沾着沈川的血迹。
“怎…怎么回事…”沈云不可自信的问。
“是这孩子突然冲出来..."司机脸色惨白,"我明明按了喇叭的……”
“……”
沈云抱住沈川,轻声安慰道:“没事的阿川。”,沈川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微弱地抓住了沈云的手腕。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远处终于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沈云抬头望向,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沈云紧紧握住弟弟的手,声音嘶哑地对赶来的医护人员喊道:“快救救他!求求你们快救救他!”医护人员迅速将沈川抬上担架,沈云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医院里,电话那头已经泪流满面的林落十分着急,不停询问着沈川的情况。
林落十分着急:“哎!早知如此,就不来这乱七八糟的晏会了”说着就要立刻赶回去。
沈知恒拦住了她:“别冲动…晏会还没有结束,而且小云不是说了吗,阿川只伤到了大腿,没有大碍!”
林落不解:“我儿子重要还是晏会重要?”
听着电话里吵闹的父母,沈云只怪自己,怪自己没有看好阿川。
“爸、妈,很重要的晏会就别回来了,我会照看好阿川的…”
挂了电话,沈云强忍泪水看了眼病床上熟睡的沈川便走出了病房,身穿西装的回笙父亲急忙问道:“他没事吧?”
“无大碍,叔叔”
凌晨四点,林落终于打来第三个电话。背景音里的宴会音乐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机场广播。
“小云,”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阿川怎么样了?”
沈云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发现玻璃上反射的自己——眼下青黑,嘴角紧绷。
“阿川已经没事了,”他听见自己说,“您……不用急着回来。”
清晨六点,回笙带着早餐出现在病房门口。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手里还攥着那个沾血的珍珠发卡。
“我爸爸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发抖,“当时沈川突然冲出来,我们没反应……”
沈云接过豆浆,塑料杯壁传来温暖的触感“谢谢。”他看向病床上仍在昏睡的弟弟,突然发现沈川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我知道了。”沈云轻声说,“是沈川自己的问题,不用自责,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目。沈川睁开眼时,第一个看见的是哥哥疲惫的脸。他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塞了团棉花。
沈云连忙扶他喝水,玻璃杯沿磕到牙齿发出轻响。当夜,沈云在陪护床上浅眠。朦胧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沈川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哥哥?”少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一周后的清晨,沈云推着轮椅走出医院。沈川的腿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哥,”他突然抬头,“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
“只要你就够了。”
沈云停下脚步。春风拂过兄弟俩的发梢,远处传来上课铃声。他弯下腰,轻轻碰了碰弟弟的额头,就像小时候每次哄他睡觉时那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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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后医生叮嘱过腿部受伤位置,不可以碰水,沈云也好好对待他的嘱咐。
话说——
沈川怎么洗澡…???
“爸、妈,我有点担心阿川 ,万一他的腿碰到水了发炎怎么办……”
“小云啊,身为哥哥,要不你来帮他洗?”沈知恒说着。
林落在一旁道:“瞧你这,去请个男佣人吧,若天天这样得把小云累着了。”
“对哦!落落何时那么聪明了?”
“废话,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而且那不是有脑子就能想出来么。”沈云看了会两人打闹,径直走向房间,他倒在床上,他确实累了,一直照顾沈川,也没有去学校,他闭上眼,渐渐地睡去了。
第二日早晨,沈云起得很早,此时刚好手机上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备注是“回笙。”
“你弟弟没事了吧?”
沈云回复了她:“嗯,好多了”只听见叮的一声,对方又发了条短信:
“今日不去学校了吗?”
“不去了,我还要照顾沈川。”这次没有得到回复。
沈云放下手机,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最近很迷茫,“阿川…他真的会这样做吗……”他不是不相信沈川,而是觉得自己往车上撞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沈川性格多少有点扭曲。
忽然,一声呼唤是他清醒,“哥哥?”,沈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阿川,你怎么来了,应该好好休息,不要乱走!”
“我想洗澡。”
沈云扶额,“我记得昨晚你洗过了吧,这大清早的,而且妈妈不是请了佣人吗?”话语再次被打断。
“昨晚没有洗过。”
“?那你跑来我这…”
“我想让哥哥帮我洗。”
“……”,沈云没法拒绝他,看着弟弟那让人心疼的表情,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家里很静,爸妈已经出去,只剩下我和阿川了吗?他想到,如果我去了学校阿川岂不是很无聊…他摇摇头没时间多想,转头去看沈川,他弟弟就这么脱光了,沈云撇过他的大腿,绷带缠绕着伤口,他叹了口气,拉着沈川的手进了浴室。
沈川躺进浴缸,这个姿势似乎有点奇怪,腿抬到外面去了,没办法,谁让你受伤的部位,偏偏是这。
沐浴过后,沈川发现内裤好像没干,他委屈巴巴的看着沈云,“哥哥,你给我去买?”
“什么,我…我去吗…?
沈云小跑着穿过两个街区,来到24小时便利店。他在男士内衣货架前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随便拿了一包内裤,收银员是个满脸倦容的中年女人,扫条形码时瞥了眼包装,又瞥了眼沈云。
“给弟弟买的?”她突然问。
沈云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种模样,”女人笑了笑,把袋子递给他,“当哥哥的都爱买。”
“……”
回程时开始飘起细雨。沈云把购物袋塞进外套里护着,加快脚步。到了楼下,他看到自家窗户透出暖黄的光。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程远就听见屋内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他推开门,果然看到沈川慌慌张张的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
沈云把购物袋扔在了床上,:“自己穿好”
“哥哥,我——”
“闭嘴,”沈云脱下淋湿的外套,“赶紧换上。”
沈川却突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慢悠悠地从沙发缝里抽出一条折叠整齐的黑色内裤:“其实……我找到备用的了。”
沈云定格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什么?”
“就,衣柜最下面那个抽屉,”沈川晃了晃那条内裤,“我一直有藏备用的,刚才突然想起来了。”
沈云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盯着弟弟无辜的笑脸,一字一顿地问:“所以,在我冒雨跑去便利店的时候,你已经找到了?”
“嗯哼。”沈川点头,还补充道,“而且已经穿上了。”
沉默在兄弟间蔓延。
沈川深吸一口气,“哥?”他歪着头,“你生气啦?”
沈云大步走向浴室,重重关上门。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中的自己头发滴水,脸色阴沉得像外面的天气。门外传来沈川单脚跳的声音。
“哥!”弟弟拖长声音叫他,“别不理我…”敲门声戛然而止。片刻寂静后,沈川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可怜兮兮:“对不起嘛。”
沈云打开门。沈川站在门外,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半边肩膀。他手里捧着那包新买的内裤,像捧着什么贡品一样举到程远面前。
沈云夺过他手中的东西,把内裤塞进衣柜,转身按住弟弟的肩膀:“坐下,该换药了。”
沈川乖乖坐在床边,看着哥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右腿的绷带。肿胀已经消了不少,但伤疤看起来更明显了,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疼吗?”沈云轻声问,手指轻轻碰了碰伤处。
沈川摇头,突然伸手揉了揉沈云还在滴水的头发:“哥,你淋湿了。”
沈云拍开他的手:“还不是因为某个小混蛋。”
沈云抬头看他。弟弟脸上带着那种他再熟悉不过的表情——每次恶作剧后假装乖巧,眼睛却亮得像是藏着星星。只要沈川露出这种表情,沈云就没办法真的生气。
“坐好别动。”沈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拿起医药箱里的药膏。
沈川安静下来,看着哥哥熟练地给自己涂药。药膏凉丝丝的,沈云的手指却很温暖。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有窗外渐大的雨声和彼此呼吸的声音。
沈川为了让哥哥不这么生气,就给他使劲做不同的鬼脸逗他笑。雨声渐密,将兄弟俩的笑声温柔地包裹起来。沈云看着弟弟翻找衣服的背影,突然觉得,冒雨跑这一趟,好像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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