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书桌上,沈云正低头翻阅一本《欧洲建筑史》,指尖轻轻划过书页上的哥特式教堂插图。
“这么早就来占座?”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云抬头,看见林心端着两杯咖啡站在桌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给。”她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美式”
沈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林心拉开椅子坐下,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上次小组讨论,你桌上放的咖啡杯是这个牌子。”
沈云轻笑:“观察力不错。”
建筑史教授正在讲解巴洛克风格的装饰特征,沈云低头记着笔记,余光瞥见林心在速写本上勾画着什么。
“专心听课。”他压低声音提醒。
林心将速写本往他这边偏了偏——教授夸张的手势被她画成了卡通形象,旁边还标注着“第37次挥舞手臂”。
沈云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咳嗽掩饰。
教授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沈云同学,巴洛克建筑最显著的特点是?”
“动态感和戏剧性。”沈云流畅回答,“比如圣彼得大教堂的椭圆形广场,利用透视制造震撼效果。”
林心在桌下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食堂嘈杂的人声中,林心用筷子戳着餐盘里的青椒:“所以你弟最近没来学校找你?”
沈云动作一顿:“嗯,他不来才好。”
“那挺好。”林心抬眼看他,“你看起来轻松多了。”
沈云没有接话,转而问道:“你那个博物馆实习申请怎么样了?”
“通过了!下周开始。”林心眼睛亮起来,“不过得早起赶地铁,痛苦。”
“我可以顺路捎你。”沈云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补充道,“反正我晨跑会经过地铁站。”
林心笑得意味深长:“沈云同学,你这算是在约我吗?”
沈云耳根发热:“只是顺路。”
傍晚的操场被染成橘红色,林心背着画板准备离开,突然转身:“对了,这个给你。”
她从包里掏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素描本:“之前答应过的,欧洲建筑写生集。”
沈云翻开,第一页是威尼斯的叹息桥,角落里用铅笔写着:“给总是皱眉的沈云同学,希望这些风景能让你放松一点。”
“谢谢。”他轻声说,“我很喜欢。”
林心摆摆手走向校门,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云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低头再次翻开素描本——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PS: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07:15的图书馆,沈云推开三楼东侧玻璃门时,发现林心已经坐在老位置——靠窗第二排,阳光刚好能照到桌角但不会刺眼的位置。她的马克杯冒着热气,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晨光里像一串碎钻。
“你的美式。”林心推过纸杯,指尖沾着些许铅笔灰,“今天换了个牌子,尝尝?”
沈云抿了一口,肉桂的香气在舌尖漫开:“加了香料?”
“嗯,冬天喝太苦的伤胃。”她低头继续勾画建筑草图,铅笔在硫酸纸上沙沙作响,“你昨晚又熬夜了?”
沈云一怔:“怎么看出来的?”
“你转笔时第三下总会卡顿。”林心用笔尖点点他无意识转动的钢笔,“而且……”她突然伸手拂过他肩头,“图书馆的柳絮季还没到。”
一片小小的泡沫塑料从沈云肩头飘落,来自他通宵拼装的建筑模型。
建筑史课间,沈云帮林心去办公室取资料。一沓图纸从她文件夹滑落,其中夹杂着某医院心理科的预约单。
「患者:林心诊断项目:PHQ-9抑郁症筛查」
「近期症状:□持续情绪低落 □兴趣减退 □睡眠障碍」
日期是上周,正是她缺席小组讨论那天。
沈云把单据重新夹好,却在翻动时看到背面铅笔写的细小字迹:“今天也没有从美术馆顶楼跳下去的冲动,进步。”
“为什么总来天台吃饭?”沈云状似无意地问。他们坐在水箱阴影处,林心的便当盒里食物几乎没动。
“这里能看到钟楼。”她指向远处哥特式尖顶,“每当钟声响起,所有鸽子都会同时飞起来。”
正午钟声骤然回荡,成群的白鸽掠过他们头顶。林心仰头的侧脸被阳光穿透,苍白得几乎透明:“看,像不像《天使爱美丽》的镜头?”
沈云突然抓住她手腕:“如果我说……我看到了你的诊疗单?”
鸽群振翅声中,林心的睫毛颤了颤:“所以现在要给我做心理辅导吗?沈医生?”
那天傍晚的画室,林心破例让沈云翻看她从不离身的素描本。
除了建筑写生,更多的是阴郁的涂鸦:
- 被锁链束缚的飞鸟,
- 暴雨中的空白画框,
- 某页角落反复描画的螺旋,纸张几乎被划破
最新一页却画着沈云的侧脸,下面写着:“今天他喝了我的特调咖啡,没有皱眉。”
周五23:30,沈云在画室找到蜷缩在角落的林心。她面前摊着未完成的抑郁症自测量表,铅笔断成两截。
“要听个秘密吗?”沈云蹲下来与她平视,“我弟第一次发病时,把我们家所有锐器都藏进了混凝土。”
“每个人都有崩坏的时刻,重要的是……”
林心接话:“……找到不会评判你崩坏的人?”
“不,是学会在别人……”
林心抬起眼睛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别人什么?”
沈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素描本的边角,那里已经被翻得微微卷起:“学会在别人伸出手的时候,不急着推开。”
画室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一片枯叶飘进来,落在林心的速写本上。她盯着叶子清晰的叶脉,轻声说:“就像这片叶子?明明已经枯了,却还是能找到自己的纹路?”
沈云突然拿起她断掉的铅笔,在叶子旁边快速勾勒几笔,枯叶瞬间变成了一只展翅的飞鸟。
“你看,”他的笔尖轻轻点在鸟喙处,“有些东西看似结束了,其实只是换了个形态存在。”
林心怔怔地看着那只鸟,突然伸手按住沈云的手腕:“你的脉搏跳得好快。”
“因为……”沈云没有抽回手,“我刚刚在美术楼转了三圈才找到这里。”
“骗人。”林心的拇指轻轻擦过他手腕内侧的汗渍,“你每次说谎,这里都会出汗。”
一阵夜风吹来,掀开素描本的页面。沈云看到之前没注意到的一幅画:是他趴在图书馆桌上睡觉的侧脸,旁边写着“唯一安静的时刻”。
“那天你睫毛在动。”林心突然说,“是在做梦吗?”
沈云点头:“梦见我们第一次小组讨论,你为了反驳我的观点,把咖啡打翻在我的设计图上。”
“那根本不是意外。”林心嘴角终于扬起一丝笑意,“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沈云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所以今天我也带了咖啡,给你个报仇的机会。”
林心接过杯子,两人的指尖在杯壁相触。她低头抿了一口,突然呛到:“这……这是热可可?”
“嗯。”沈云耳尖发红,“你说过美式太苦了。”
画室的老旧日光灯管突然闪烁起来,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林心轻声问:“沈云,你觉得巴洛克建筑最打动你的是什么?”
“是……”沈云望着她映在窗玻璃上的影子,“那些看似夸张的曲线里,藏着建筑师最克制的深情。”
林心把保温杯推回给他:“就像某人明明很关心,却只会用‘顺路’当借口?”
沈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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