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挂钟指向18:45时，沈云第三次抬头看向窗外。十月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水珠在钢化玻璃上扭曲成蜿蜒的河流。他盯着自己映在窗上的倒影，黑眼圈像晕开的墨渍，下巴冒出淡青的胡茬。

手机屏幕亮起，第七条未读消息来自沈川的班主任：「沈同学又没来晚自习」

沈云把咖啡推到林心面前：“最近总在图书馆看到你。”

“在画这个。”林心翻开素描本，里面是沈云看书的侧脸速写，“教授说人物动态练习要抓……”

她突然噤声，玻璃窗外，沈川正贴着玻璃歪头看他们，初中生校服外套大敞着，手里拎着两杯奶茶。潮湿的空调水顺着窗框滴落，在沈川头顶的玻璃上蜿蜒出一道水痕。

“你弟又……”林心下意识合上本子，铅笔从指缝滑落，在桌面弹了两下。

沈云叹气：“别管他。”老旧吊扇的阴影在他脸上晃过，像某种不安的预兆。

沈川已经推门而入，把奶茶重重放在桌上：“哥哥的四季春，去冰半糖。”眼睛盯着林心，“学姐喝什么？我再去买。”指甲在杯壁划出刺耳声响。

“阿川，”沈云按住他手腕，触到少年突出的腕骨，“回学校去。”

“今天周五诶。”沈川甩开手，突然凑近林心，带着薄荷糖的气息，“学姐你……”

“沈川！”

送林心到地铁站时，沈云突然开口：“别再听他乱说了。”晚风掀起林心的刘海，露出她微微发红的耳尖。

“我知道。”林心按下电梯按钮，不锈钢表面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初中小孩的占有欲而已。”

一周后，沈云把沈川带到大学篮球场时，少年正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塑胶跑道被晒出淡淡的橡胶味，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哨声。

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在空旷的场地回荡。沈川弓着背，指尖抵着球面，目光紧盯着对面的沈云。

“哥，你确定要和我1v1？”他歪头笑了笑，校服领口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输了可别哭。”

沈云挑眉，单手将球拍向地面，篮球弹起的瞬间被他稳稳接住：“你别太嚣张。”

沈川没再说话，突然压低重心，一个箭步冲上前——他的动作比沈云预想的更快，几乎贴着沈云的身体滑过，指尖轻轻一挑，球便从沈云手中脱离。

“抢断！”沈川转身，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哥，你反应变慢了。”

沈云眯起眼，没接话，只是重新摆好防守姿势。

沈川运球的节奏很特别，不像普通初中生那样生涩，反而带着某种流畅的侵略性。他左右虚晃，突然一个变向，沈云下意识侧移，却见沈川猛地急停，后撤步跳投，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唰—— ”

空心入网。

“2比0。”沈川捡起球，在指尖转了一圈，“还要继续吗？”

沈云盯着他，忽然笑了：“再来。”这一次，沈云没再给他机会。

他压低重心，手臂张开，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沈川几次尝试突破，都被沈云精准预判，最终被逼到角落。沈川咬牙，强行起跳投篮，沈云同时跃起，指尖堪堪擦过篮球底部。

球砸在篮筐边缘，弹了出去。

“我的回合。”沈云捡起球，语气平静。

沈云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稳稳地运球，一步一步逼近。沈川紧紧盯着他的肩膀，试图预判他的突破方向，但沈云的节奏突然变化。一个简单的交叉步，沈川的重心被带偏，沈云轻松过掉他，上篮得分。

“1比2。”沈云捡起球，丢给沈川，“继续。”

沈川抿着唇，眼神暗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个回合，沈云完全掌控了节奏。他的经验和技术碾压了沈川的爆发力，比分很快被追平，然后反超。

最后一球，沈云背身单打，沈川死死抵住他的后背，但沈云突然一个转身后仰。

“唰—— ”球进，5比3。

“结束了。”沈云擦了擦汗，看向沈川，“还打吗？”

沈川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盯着篮筐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哥，你故意的吧？”

“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会输。”沈川捡起球，轻轻抛向篮筐，球没进，但他没去捡，“你只是想让我知道，我赢不了你。”

沈云沉默了一下，走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让你认输，是让你知道，你还有时间变得更强。”

“……”

两人坐在场边喝水，沈川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突然开口：“哥，林心学姐是不是经常来看你打球？”

沈云动作一顿：“嗯。”

“猜的。”沈川用毛巾擦了擦脸，衣领黏在后颈上，“她又画了很多你的速写，对吧？”

沈云皱眉：“你别再去找她了！”

“知道了，我不会了。”

沈川的回答太过干脆，干脆到让沈云喉头发紧。少年正低头系鞋带，睫毛在夕阳里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甚至带着温顺的弧度。

“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痛快？”沈云攥紧矿泉水瓶，塑料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沈川仰起脸，忽然露出一个初中生该有的腼腆笑容：“因为哥哥皱眉的样子……”他伸手抚平沈云眉心的褶皱，“比林学姐画的难看多了。”

沈川噗嗤一笑，盯着远处：“哥，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

“如果她喜欢你，”沈川转过头，眼神平静得不像个14岁的孩子，“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沈云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阿川，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沈川笑了笑，没再追问。

当晚23:17，沈云收到林心的消息：「你弟刚来还我素描本，居然道了歉」

附带的照片里，沈川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鞠躬，怀里抱着被精心修复的素描本——封皮上多烫了金线，内页每张沈云的画像都被镀了膜。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迅速拔节的植物。

最诡异的是夹在扉页的字条：「谢谢学姐照顾哥哥，以后请继续亅落款画着小小的爱心。

周末回去，沈云问道：“烫金花了多少钱？”他把煎蛋推到沈川面前，蛋黄微微颤动。

少年正在切香肠，刀尖精准地划开肠衣：“校门口打印店搞活动，满50送烫金。”他抬头微笑，嘴角沾着一点番茄酱。

沈云不知道这次沈川又想搞什么鬼，她没多想，也没再问。就这样，两人吃着晚餐，一句话也没说，突然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寂静，沈云起身去拿手机。

电话那头，沈云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