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沈川的床上，他迷迷糊糊地摸着胸前的太阳项链——这是半个月来养成的习惯。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凉意，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睛。

“哥哥？”沈川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热牛奶和便当盒，显然哥哥已经去学校了，下面压着张字条：

「记得喝牛奶。放学在校门口等我。——月亮哥哥」

沈川噗嗤笑出声，哥哥居然自称“月亮”。他小口啜饮着牛奶，温度刚好是四十度，杯底沉着没完全化开的蜂蜜，这是哥哥特有的温柔——知道他讨厌蜂蜜的涩味，又坚持要他喝。

小学的走廊比初中部热闹得多。沈川摸着胸前的太阳项链往教室走，金属已经被体温焐热。自从戴上这条项链，班上女生总爱凑过来夸可爱，连最严厉的语文老师都笑着问是不是哥哥送的。

“哟，小太阳又来啦！”

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川后背一僵，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初三的徐明磊。那伙人最近总在厕所堵他，说他“戴项链像个小姑娘”。

“今天怎么不找你哥哥哭鼻子了？”徐明磊故意撞了下他肩膀，沈川踉跄着扶住墙，便当盒差点脱手。

“我哥哥说……”沈川深吸一口气，学着沈云平时挺直脊背的样子，“只有不自信的人才需要欺负别人找存在感。”

走廊瞬间安静。徐明磊脸色变得铁青，伸手就要抓他项链。沈川下意识护住吊坠往教室跑，身后传来哄笑声和“娘娘腔”的骂声。

中午吃饭时，沈川躲在图书馆后门的长椅上。便当盒里是哥哥特意捏的星星饭团，海苔拼出笑脸。他咬了一口，咸咸的。

“原来你在这。”熟悉的声音让沈川猛地抬头。沈云逆光站着，校服外套搭在肩上，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跑过来的。他颈间的月亮项链闪着细碎的光。

“哥？你怎么来了……”

沈云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抹掉他嘴角的饭粒，“听说有人找我家阿川麻烦？”

沈川鼻子一酸，低头戳着饭团：“我没事……哥哥。”

沈云突然扳过他下巴，拇指擦过他眼下：“这叫没事？”声音沉得像暴雨前的闷雷。

沈川这才发现自己哭了。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来，打湿了哥哥的手指。他慌乱地去擦，却越擦越多。

“听着，”沈云解开月亮项链，轻轻戴在弟弟脖子上，“现在你有双倍力量了。”

两条项链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川低头看着并排的太阳和月亮，突然想起科学课学的日食——当月亮遮住太阳，反而是太阳给月亮镶上金边。

“哥哥教我防身术吧。”沈川抬起头，眼睛还红着，却亮得惊人。

沈云怔了怔，突然笑了。他伸手揉乱弟弟的头发：“周末开始。现在，带我去见见你那些‘好朋友’。”

道场木地板散发着淡淡的松香。沈川第三次被摔在垫子上，太阳项链从衣领里滑出来，在灯光下晃啊晃。

“专注。”沈云站在逆光处，声音比平时低沉，“敌人不会给你摆姿势的时间。”

沈川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膝盖已经泛青。上周哥哥突然带他来到这家跆拳道馆，他才发现沈云居然是这里的少年组冠军，墙上还挂着他夺冠的照片。

“再来！”沈川摆出哥哥教的防御姿势。

沈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故意冷着脸攻来。这次沈川勉强格挡住第一击，却在转身时又被撂倒。垫子扬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

“知道为什么总失败吗？”沈云蹲下来，指尖轻点弟弟发抖的小腿，“你在害怕。”

“我才没……”

“肌肉绷得太紧。”沈云突然捏了捏他的腿肚子，沈川痒得直缩，“放松才能快速反应。”

沈川不服气地撇嘴，却看见哥哥颈间空荡荡的——月亮项链还在自己这里。

这半个月来，哥哥没再戴回去，只说“暂时寄存在太阳这里”。

“哥？”沈川突然问，“你第一次打架是什么时候？”

沈云擦汗的手顿了一下。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给他侧脸镀上金边。

“六岁。”他最终开口，“幼儿园有人抢你奶瓶。”

沈川瞪大眼睛。他完全不记得这事，只模糊记得有个总给他带糖果的哥哥。

“后来呢？”

“后来我学会了两件事。”沈云拉起弟弟，帮他拍掉道服上的灰，“第一，打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第二呢？”

沈云突然一个过肩摔把他放倒，却在沈川后脑勺即将触地时稳稳托住：“第二，要摔得漂亮。”

沈川躺在垫子上大笑，两条项链叮叮当当碰在一起。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他忽然明白哥哥不是在教他打架，而是在教他如何不被伤害。

小学校园朗诵比赛当天，礼堂挤满了人，参加比赛的人均可带家属，沈川站在后台，手指不停摩挲着胸前的两条项链。稿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膝盖还是止不住发抖。

“下面有请二年级（3）班沈川同学，演讲题目《日月同辉》。”

掌声中，沈川深吸一口气走上台。刺眼的聚光灯下，他看见第一排坐着穿初中校服的沈云，正对他比口型：“项链。”

沈川下意识握住吊坠，金属的凉意让他镇定下来。

“老师们，同学们……”声音刚开始有些抖，但很快变得清亮，稚嫩的声音说着：“今天我要讲的是关于守护的故事。”

他讲述了一个总是哭泣的小男孩，和那个为他挡下所有风雨的少年。讲到太阳项链时，徐明磊在台下发出嘘声，但沈川只是笑了笑。

“有些人像太阳，天生耀眼；有些人像月亮，在黑夜发光。”他直视徐明磊，“但天空从不会因为一朵乌云，就失去所有光芒。”

礼堂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声。沈川解开一条项链举到阳光下，银色的月牙折射出细碎光斑，正好落在徐明磊脚边。

“这是我哥哥给我的勇气。”他轻轻说，“现在我想把它给更需要的人。”

全场哗然。沈云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眼睛亮得惊人。

沈川走向徐明磊，在所有人注视下递出月亮项链：“听说你妹妹住院了……这个送给她。”

徐明磊呆坐着，拳头攥了又松。最终他接过项链，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

掌声如雷响起时，沈川看见哥哥在擦眼睛。他跑下台扑进沈云怀里。

“笨蛋。”沈云揉着他头发，“把自己送出去怎么办？”

沈川仰起脸，笑得像真正的太阳：“那我就变成月亮，天天跟着你转！”

回家的公交车上，夕阳把两人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沈云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拿着。”

盒子里是条崭新的项链，月亮形状的，格外明亮。

日月同辉，现在太阳与月亮合并，沈云低头给弟弟戴上，“这次别再送人了。”沈川摸着吊坠，突然发现内侧刻着小小字母：C&Y，哥哥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紧紧挨在一起。

“那哥哥呢，哥哥不是月亮吗？”

“先给你带着吧，它会给你力量”

车窗外的晚霞绚烂如火，两条项链在暮色中静静依偎，像他们主人交握的双手，再没有什么能将之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