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呢？

戚爱戏谑地问。

白月舒闻言，确实有一瞬间的愕然，注意到ta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正落到陆泊舟身上，在血泊沾染的衣上微妙地停留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眼神带出点别的情绪，虽然绝对不是什么善意，但似乎也没有特别的恶意。

“什么意思？”白月舒反应过来，皱眉。

他对这莫名其妙的话不为所动，冷冰冰地回道：“他和你有仇吗？你想污蔑他什么？”

让他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多过彼此立下约定的伴侣，不是真脑残，就是对方觉得他脑残。

“污蔑啊……”注意到白月舒的生硬用词，戚爱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紧张地护住那具尸体的手，轻扯嘴角：“可惜，不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我和他有没有仇不重要。重要的是，月舒，你喜欢他吗？”Ta语气温柔，好像不知道自己在说着怎样残忍又石破天惊的事情，并且满意地从对方表情上得到答案：“看来是挺在意的。那就对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为你创造出来的哦。”

随着冰冷的话吐出来，陆泊舟的身体居然开始崩溃，然后一点点的化作尘埃，消散了。

白月舒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去按住陆泊舟溃败的肩膀、脖子、脸，但是显然无济于事，他阻止不了他的消失。

那个鲜活的人，说着喜欢他的人，有点霸道的人，不见了。

白月舒看着空落落的怀里，怔忡了好久。手指勾了下，却只碰到了一团空气。

他楞楞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就像凝固了一样，一字一句一个反应都给不出来，只会呆呆地坐着，眼睛鲜少地眨一下，只有睫毛在轻轻颤动。

戚爱不急，任由他慢慢消化去，随手“摘”来一朵花，一瓣一瓣地扯开它。

半响，白月舒开口，声音沙哑：“我们都是以数据的形式来到这个虚拟世界，如果你真是M-01，能做出来这些事也不奇怪。”

他蓦然抬头，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坚定下来：“你当然可以做出一个假象，让我真的以为陆泊舟是一个数据。”

戚爱津津有味地听着，难得地挑了挑眉，没有打断他，还认同地点点头。

——好像白月舒说的那个“你”是指别人一样。

白月舒兀自说了下去，但语速不知不觉地加急了，生怕被一反驳，他就继续不下去了似的。

“至于目的，呵，”他冷冷道：“戚先生，便是你在上一次同我说的，让我留下来，为你——姑且就认为你是M-01，‘打工’，对吗？”

白月舒一边说着，一边盯着ta的表情，想从那张一颦一笑都完美无瑕的脸看出什么：“如果陆泊舟确实是你创造的数据，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就只能被你牵着鼻子走。”

——留下来。

可惜，我不信。

白月舒想，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更没有在外界暴露过，倒是这个自称M-01的“人”和ta的数据先把他给摸透了？

那真是太巧了。

Ta对这番推理暂时不置可否，只是提醒一下白月舒的漏洞：“精彩绝伦。不过，如果你真的答应留下来，我也得给你一个‘陆泊舟’才算守约噢。月舒，照你这么说，到时候‘真陆泊舟’走了，我从哪弄一个来给你呢？”

“对于你们而言，办法多着。”白月舒对新宇宙的人品真的不信任，嘲弄道：“你可以在另一边也这么去糊弄陆泊舟。”

那个傻子说不定真会同意。

一想到那个在刚才悄无声息选择替他“去死”的笨蛋，白月舒更加的心烦意乱，语气十分恶劣：“或者再玩一回文字游戏，你们不是很擅长吗？比如，给我一个复制人？”

被这么说，戚爱却不见得生气，还有闲心纠正道：“没有‘们’，一直都是我。”

白月舒漠然道：“李继熙？”

他只是随口一说，想了下自己先否决了。这说不通，李继熙为什么要用一个“戚爱”的化名？

“沽名钓誉”——虽然这么形容一个平白无故的人不太好，但是李总显然是一个形式高调的主，对于名声十分地在意。

既然给自己搞出张神祇一样的脸，那不得弄个神龛，还搞隐姓埋名那套？

等等，“戚”这个姓，他好像也很耳熟……

白月舒忽然想起来了。

“你和戚喻靖……是什么关系？”

戚喻靖，李新盛教授最器重也最得意的学生，本人当然也是卓尔不凡，颇有建树。

老教授曾经在各种场合表示过这个学生天资卓越潜能无限，未来必定会在自己之上。

不怪白月舒反应这么久，主要是这位大科学家本身就很低调，在专业领域外认识他的人就不多。除了陪同老师，几乎不独自在媒体面前出现，也不接受任何采访，而六年前更是忽然就杳无音讯了，听说是出国发展，一去多年。

李教授一夜之间突然也开始对这个学生闭口不谈，仿佛一个出国把多年师生情也给隔阂开了。

开始各种媒体还很有兴致，仿佛嗅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穷追不舍地对教授打探，奈何老教授铁了心三缄其口，并且逐渐远离大众视线，直到一年后病逝。

再加上一直有一股神秘力量去阻碍这件事的传播，所以，除了他那个学术领域里的人，还有教科书上偶尔飘过的几个公式理论，“戚喻靖”几乎在大众视野里消失了。

白月舒因为“戚”这个姓才联想到了这位早已离去的人才，惊疑不定地看着戚爱。

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关系？

戚爱说，没有“我们”，只有他自己。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新宇宙的背后，李继熙只是一个傀儡，而戚爱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他说自己是M-01，因为M-01这个系统是他发明的？

但是戚爱既然有这种本事，为什么要躲在别人后面借他人之手呢？

为了他“故意坑了世界一把”这件事找一个替罪羊？

但是，这件事他也没有——按白月舒目前分析来看，他没能得到什么好处。

到时候就算戚爱果真拿着一个升级的超级系统逍遥法外，就算李继熙没有把他供出来，但是除了放家里欣赏，没有别的用处了吧？

下一次，再来一个突然崛起的更先进的虚拟现实的设备，哪怕人家真的是清清白白的，民众恐怕也不会再轻信。

还有很多想不通，但白月舒直觉自己方向是对的，并且已经算是拨开一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