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挑的身影靠在墙上，正对着对墙出神。他一身衣服妥妥帖帖的，一头黑发也梳得齐整，有一种老派的沉稳感，配合着等待的动作，给人第一感觉是这“销售”也忒“高档”了点。

“哎，姜组。”他听到声响后敏锐转头，看见迎面走来的老领导，有点条件反射地站直打招呼，然后才突然想到什么，自己无奈地弯了弯唇。

“小冉，来找王部？”姜组颔首，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也回以一笑。

姜组正是四组组长，姜绣。因为到下班时间，就换了身休闲服，背着个小包，看着许久不见的青年，肃然的目光稍稍放柔。

殷冉道：“找老王……咳，王部说一句，我就走了。不过施组长在里面好像有事，我先等等。”

“怎么走那么快？”

“哎。我这次也就来帮几天忙而已，大家都快回来齐了，我不就解放啦。”殷冉一脸轻松地说，又补道：“其实也不快了姜组，不过我这几天一直窝着又喜欢挑晚上来，都没能去拜访您，真是惭愧。幸好今天撞到了。”

“现在公车日落就停，希望可以赶得上，我这次没开车过来，不然只能就‘十一路’坐到明天了。”他又玩笑地嘀咕一句。

“这么远？那我送你，左右我晚上都没有事做。”姜组想了想，下了决定。

“不用不用，我就说说，肯定赶得上。况且苗苗还在等你呢。”殷冉连连摆手。

姜组不容置疑道：“没事，我送你，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回去得糟七乱八。”

“苗苗都已经快毕业啦，昨天她刚回来，居然说还没有平时她们年轻人打的什么游戏刺激，躺一觉今天早上就去找她朋友，心态好得不行。这孩子，哪还需要我。”姜组也往边上站了站，把包拿到手上，姿势依旧笔挺。

殷冉见状也不好意思再黏着墙，暗自把背绷直了点。

“哦，我记忆还停留在她梳着两小辫来这……不过也是，这都六年没见了，也该变化了。”他说到后面声音低了点，目光在走廊里恍惚了一下，似是想到些往事。

“对，”姜组说到时间，也有点感慨，把几天没管就夹白的零发夹到耳后：“都在变啊。”

说到时间流逝这个话题太容易让人悲伤了，连说着“不入爱河”的智者看听到都恨不能一头扎进时间长河里，所以殷冉短暂沉默了一会后，就转移开话题，声音特意扬起来：“您倒没有变化，还是这么年轻，都差点让我忘了时间。”

姜绣乐了，无可奈何地摇头：“你这嘴倒没变。能来说说吗，你离开无忧后都在干嘛？”

殷冉一脸正气：“自个搞些不犯法的小玩意，为世界科技树的成长添砖加瓦。”

毕竟当了他那么多年的领导，姜绣能不听出来“不犯法”的潜意思也是“不怎么合法”，当下叹气：“当年你整的那些玩意就把咱们几个老家伙气的倒仰，每隔几天就能听到你的光荣事迹……待会你进去后还是别告诉王老爷子你在干嘛了。”

“这好说，”殷冉道：“不过那俩位应该不用我说。”

姜组一想也是，不由默了默。

半响后，殷冉道：“不然您先走？”

姜组目光温柔如箭地看他。

殷冉连忙改口：“得，您决定的事不能改变，绝对不能……不然我们先走？”

他道：“我还要在荣城边边那住几天看看热闹，明天再来？”

说罢又沉吟着摇头：“这也不好，万一明天……”

“好了，现在就进去吧。”

姜绣笑道：“修铭。”

殷冉一抬头：“施组，讲完了？”

施修铭先对姜绣点头：“绣姐。”

又对青年道：“进去吧，我和华盛一直看你在外面手舞足蹈呢。”

“……不对吧，我一直只有嘴皮子在动。”殷冉对上这些老领导都是习惯性没底气，先弱弱反驳，然后问起了他的关注点：“随身监听外面，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外面两人还没有回答，里面先响起中气十足一声：“你以前弄过多少监听领导的东西了，啊！还有脸嘟嘟囔囔。”

殷冉噤声了。两个领导俱是笑了，施组指了指自己耳朵，示意还在看，又偏了下脸，催他进去。

……

预计他要进来，所以椅子没收，殷冉安静入座，一脸规规矩矩：“好久不见，王部长。”

王华盛淡淡地看着他，“嗯”了一声，然后说：“虽然你同修铭讲过，但是我还是想当面问问，你这次怎么不进去等更新？”

殷冉唇扬了扬，指着自己：“您老看我是很喜欢虚拟世界吗？”

王部愣了下后，没好气地说：“对了，你确实是喜欢在现实东搞西搞的人，像以前……”看着面前坐姿端端正正的青年，他突然停了。

“害，现在其实也是这么混账，不过少人理我。”殷冉“诚实”摆摆手，却突然把身体往前倾去一点，声音有点不自然：“那个，这几天都没找到人问，那谁……他还好吧？”

“不就那样。”王华盛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有点嫌弃地摇头：“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那……平时状态好不好？”殷冉抿唇：“我听说他已经晋升3A了，很出息。可惜，我这个哥哥当的，都没机会送个礼物。”

“说好也好，不好也不好。”老部长出一口气，显然也是对此时常忧心的，不知道额头上的沟壑多还是心胸里的多：“整天任务完回家完训练完任务。”他好像在表演脱口秀，两个人却都没有笑的意思：“他整天忙忙碌碌的，我已经搞不懂他在忙什么，他估计也不知道。”

“我再忙几年，就可以退休了；为了退休后安心点，我现在忙着操这个那个心；还有人呢，为了养家；下面的人呢，为了上点高位。啊，那句话怎么说，人为财死……不是这句，但多多少少都为点虚的实的。白月舒……哎，我搞不明白。”

可能是平日里在心头憋久了不能说，再加上看到“旧人”，所以王部今天“吐真好”的吐有点多。

“这样……有没有什么新的朋友？”殷冉悄悄攒紧手指。

“还新，朋友都没几个。”王部长一扯嘴角，不像在笑，像嘲讽，不知道是对谁，随口举了一例：“他不是说想养点活物吗？以前和纪……预定了一只自然猫，那只，记得吗？”

“记得，要提前预定一年的自然猫，比定制猫还贵。怎么？”殷冉点头，显然对这事印象深刻。

“刚好人家是在做完那啥手术后一个月才送到的，当初我还以为它是新生活的契机呢，没想到养了一个月后，嘿，把‘契机’到处送人了。”王华盛无奈道：“现在就在我家和旺财整天大眼瞪小眼呢。”

“……”

他们显然不是在开玩笑，看着对方的眼睛里都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