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今天大人要宴请客人，会来很多位大人吗？”小姑娘托着腮，秀气的小脸还没完全长开，但不难看出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女子怀抱琵琶，纤细的指按在弦上，轻轻拨了拨，她似乎不是很满意琵琶发出的声音，一边皱了眉继续调试，一边没好气的对着小姑娘说道：“先别问这些有的没的，你琵琶呢？怎么不抱过来试试，万一出错了怎么办？”

小姑娘笑了两声，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抱着女子的胳膊撒娇：“姐姐，我保证不会出错，你可别生我气了。”

女子竖着眉板起脸，作势要教训她，结果没多久就绷不住笑了出来。她索性放下琵琶，点着小姑娘的额头笑道：“你啊你，知道你琵琶弹得好，不用成天出来显摆。”小姑娘冲她吐了吐舌，一双眼很清，清澈得像能见底，配上现今的神态有种格外招人喜欢的灵气。

女子就是心中真有气，这会儿也被小姑娘笑没了，她无奈地又点了下小姑娘的额，道：“今日虽是小型私宴，可大人请来府上的客人都是大人物，不论哪个都是我们无论如何都开罪不起的，我们不过是这府上的乐姬，要是出了错可没人保我们。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悠悠叹了口气，又抱起琵琶。

小姑娘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知道了，姐姐，我拿琵琶过来，我们合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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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颜府的这场私宴其实来的突然，所有人都当颜大人大概是一时兴起，也没太当回事，毕竟他入朝以来其实出格事做的不算少，已故的容安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谁让颜大人无论做什么都有龙椅上那位撑腰呢？

这当今第一权臣的地位可不是说着玩的。当今那位不怎么过问政事，这朝堂还不是任由颜大人把持。因此，今日前来赴宴的几位大人中虽说不乏位高权重之人，但在颜大人面前却万万不敢造次。

而今日的客人中，有一位有些格格不入，在一行人中格外惹眼。

今日的客人大抵都是颜大人一派的官员，但一派里面也是有讲究的，亲疏远近，各位人精似的大人心里都有一套心知肚明的标准，所以在几位同颜大人走得很近的大人里忽然混入一位平日总是不声不响，同颜大人没什么特别交情的官员就十分醒目了。

这位例外的大人人至中年，虚胖，一张脸没什么特色，勉强不算难看，此刻满头大汗，神情略有慌乱之色。

他被其他几位大人有意无意地排除在外，前后都是三三两两闲聊着，就他一人走在中间，魂不守舍。实在古怪，难免叫人不禁多想颜大人邀请这位大人的意味。

这位大人脸上的慌乱根本挡不住，活像要进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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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场宴会的主角，颜府的主人，颜大人此刻坐在帘后悠悠闲闲地喝茶。自然，茶盏还是瓷的。只是这只茶盏样式简单，不像是什么名家精品，和房里的其他摆件一比有种微妙的违和感，而与茶盏明显不是一套的茶壶进一步加剧了这份违和感。

“都来了？”颜大人开口，话里带着笑意，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

“都到了。”温文尔雅的青年管事面色平静，微微弯腰，脊梁却挺得很直，显得他这个人的身形格外挺拔。

“没逃？”颜大人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

“没逃。”青年的面色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眼里却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颜大人轻轻笑了声，又换了个话题：“定安来的小王爷那边有些什么消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小王爷”这三个字的时候有股玩味。

“今日有个小侍女说漏了嘴，叫小王爷知道了府里要设宴。”青年始终面不改色。其实具体的事当然不止这点，但颜大人只听这两句就够了。

颜大人不轻不重地应了声，听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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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侍女最终还是没有喝上那碗她馋了许久的凉饮。

她被年长的侍女抓了个正着，也被问出了对少年透露过今日府里会设宴。

于是她受了罚，很重，挨了结结实实的几十鞭，背上留下了退不干净的伤痕。好在留了一口气，除了皮肉伤没有大碍，就是要养许久的伤。

小侍女受罚的时候一院的人都是看着的，包括少年。

那较之院里其他几个显得年长的侍女就站在少年身侧，轻声跟少年说着颜府的规矩。原则上这些侍女都是他住的院子里的人，听的是他的话，但正像他从来没有将她们真的当作自己的侍女一样，年长的侍女也没真的将他当作主子，正常。所以侍女话说的客气，却没有恭敬之意，这月余来向来如此。

今日小侍女受罚也是这侍女一手安排的，等少年知道的时候十几鞭都已经打完了。只是就算他没有来晚，也轮不着他插手，或者说，他插手只会让小侍女的下场更加严重。

少年沉默着看完了小侍女受罚的全程，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唇角微绷。

这件事责任在他，他连累了那小侍女。

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这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没有他，他们本来不必受这种罪的，不管是当日的小童，还是今日的小侍女。

少年缩在宽袖下的手隐有颤意。

他有时会想，如果那小童没有那么懵懂莽撞，他也不会落到这么被动的地步，这么想着想着，好像只要将过错推到小童身上，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可每次想到这里，他总会升起一股寒意与恐慌，他什么时候……开始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冷漠了。

少年不敢再深思，对着身旁的侍女说了句不舒服作托辞回了房中。他现在状态很不好，实在不适合再和那侍女待在一起。他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要不了几天他就会疯掉。不要再和任何人产生交集，对他好，对别人也好。

只有少年自己才清楚，每一次在人前强压下的情绪都会在人后再次疯狂反扑，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酷刑。他会在午夜梦回间重复地梦到青石砖上的血，会记起大军攻城那日的残阳以及惨白的月，会想起马背上的骑装少女微红的眼眶，会忆及缠绵病榻的男子眼角细纹与霜白鬓发，会……

而意识到如今只剩自己，就又是新一轮的折磨。

这种折磨不见血，却是刀在心上磨。

开头的小姑娘就是第四章最后出来的那个，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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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起